第22節
“本來就干干凈凈的,今天是老林非要拉著請客。你懂的嘛?現在有時候就是這樣,你自己立得正,但跟著的影子非要高你一截兒,急功近利,上趕著惹事?!?/br> 邵晉成抱怨完,差點兒燙嘴。 見風堂不吭聲,邵晉成又咬著濾嘴回味道:“唉,煙熄了?!?/br> 風堂陷入沉思,他是說總感覺最近白天有人在盯他稍。關鍵就是不知道哪路人在盯,他沒辦法反盯,只得安份地做自己該做的事。蘭洲得了線索找人問,有說是市里公安系統在跟他,有說是南河要報復,又有說是市里各級都傳遍了,說柳董的兒子喜歡男人,前幾年浪成什么樣啊…… 蘭洲轉告他的時候,風堂差點氣死。老子高中就出柜了,關他們什么事兒。 對這事,風堂跟柳歷珠表過態,他什么都能瞞能做,但性取向這事兒瞞不了。 他死犟著沒跟柳歷珠認錯,只是說他現在賺的錢能養家了,如果真在“作風”上出什么事兒,他全擔著,只求柳歷珠別怪他。 市里如今就是兩個門兒,一門監督,一門實權。 工商稅務是第一扇門,這幾年公安也漸漸有些融入,就專門搞監督。土地建設規劃,乃至各種廳縣級正副職都屬于第二種。不少干得好的正職退下來,就去人大政協,待遇也還不錯。 但封萬剛這種公安一把手,掌間風云變幻,動輒人命關天,勞碌又不討好,不少人盯著,難免受些疲累。身邊人多嘴雜,他想退都不容易。 官場門多,遠不止六扇。 風堂和邵晉成,從小就是被社會看得復雜而負面的“官二代”,他們對這些事情已略顯厭煩,又無奈。兩個人在樓道抽完一根,互相問過好,又回到各自的風云場。 累了一天,回家的時候,風堂喊了司機過來,自己靠在后排就睡著了。 這單他真不管成不成,三個人湊一塊兒一直講話,都能排練個節目出來。算了,談生意這種事兒,對于他來說真的隨緣。 風堂家第二層不寬,但都是他的。一上樓梯,他就開始脫衣服。 脫到半裸進臥室,風堂伸手把褲腰解開,倒頭撲到床上,深呼吸。棉褥帶來的安全感有如潮水般涌來,包裹住他。 他不得不承認,才分開一天,他卻像已回味了封路凜不止二十四小時。 風堂掏出手機,喉頭發緊。 他有點小癖好。 但愛出風頭這種略微有點蠢的,已經被風堂排除掉?,F在身上還剩下點“傷風敗俗”的,無非就是愛自拍一些照片。并非大尺度的露骨露點照,相機里多是拍的部位。 上半身裸的,鎖骨的,后腰的,手指的……拍得最多的還是臉。 比如下巴微揚,就是他的標準動作。 唇角勾得危險,瞳孔即是漩渦。那股抓眼球的吸引力,幾乎沖破屏幕。 拍得多了,相機里什么照片都有。 風堂最喜歡的是有張自己在抽煙的。霧極濃,定時拍照設得短了,照片上的他望著鏡頭,正在咳嗽,表情茫然。他的睫毛很長,眼中像有深深海底的魚群幻動,流光溢彩。 大海的千萬種包容,全到他瞳孔里去了。 那會兒風堂還不懂得抽煙放一根沉香,被嗆得不行。相片下方能看見微凹的鎖骨,脖頸很白??雌饋砗苁谴嗳跤謭皂g。 風堂把這張弄成膠片質感,調了黑白色存手機里,一存就存了兩年。 還有張紅色主調,畫幅一比一正方形。是他側著臉,露了只圓潤潔白的耳。 因為光的緣故,耳背輪廓邊有緋色漫涌而上……這樣旖旎的色澤,想得再夸張大膽些,說是含在嘴里能化成羊脂玉也不為過。 風堂深呼吸,點了微信原圖,直接把這一張發給了封路凜。 玩:[圖片] 玩:舔嗎。 圖片發送成功,風堂想起和封路凜深夜“飛街”,想起車內的那一“炮”,想起數次斗嘴較量。他總感覺,在封路凜面前,他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放浪形骸,且步步失守。 第15章 熱帶魚。 他有些失神地看了會兒屏幕,手機又震起來。 封路凜那邊回得利索,就三個字:想你了。 緊接著,對面發來一張男人的手。全黑白,十指修長,青筋脈絡完美如雕刻作品,細小傷痕不少,小拇指上纏一塊創口貼,好像枚尾戒。 風堂滿鼻尖都是破屏而出的荷爾蒙氣息,心跳震耳欲聾。 玩:你發個手干什么 泡泡堂:抓。 風堂領悟到這個字的隱藏含義與表面含義,面上發熱,封路凜再回一條:干你也行。 玩:干你個頭 泡泡堂:來啊。 風堂徹底無語,他怎么老是打不贏嘴炮,老是輸給封路凜? 手機又一震,封路凜回消息:不過,拍照片你還挺有天賦。 “能拍,能拍得很?!憋L堂心情一好,發語音過去,“我他媽巴不得投百來萬,拍個三級片,天天反復看。我身材這么好,不記錄一下簡直遺憾?!?/br> 還想給別人看?想都不要想。封路凜內心小九九多得很,控制欲極強,但他偏現在不說。他又回: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紤]一下追逐三級夢? 風堂捉著手機麥克風,悄悄地回:“我就是金子,你說發不發光?” 柳歷珠一直奉行“鼓勵式”教育法。雖然風堂青春期她缺席不少,但自從風堂醒事些了,母子關系依舊和睦。風堂對柳歷珠感情很深,畢竟小時候畫個火柴人都被夸小達芬奇,唱歌跑調也說市區第一小童音,極大增加了他的童年幸福指數。年輕時的母親幽默大方,給予風堂不少性格影響。 他傲是傲,但瞧人又帶尊重。千帆過盡,能留在眼里的卻是極少。風堂不惹人厭,因為能力足夠得強,他反倒引過不少佩服。因為那是一種自信,足以讓人信服的自信。 風堂長按那張照片,正想轉發到電腦上,結果不小心發到岑七群里。他暗罵一句,又迅速撤回,一群人圈他問是誰。風堂傻了。 這手抖的水平……他也不知道封路凜看見沒。丟人。 不過,他忘記封路凜好像還正處上班時間。風堂想起來剛剛自己發的語音,怕對封路凜影響不好。他心虛,緊張回復道:你是不是在上班???你外放了? 封路凜回他,放了。 風堂只回了一句:…… 這人怎么不長腦子的,給旁人聽到怎么辦?他光一個“兒子”都能影響到柳歷珠,封路凜還是交警隊隊長!風堂愣在那兒,他又不可能說封路凜粗心,畢竟是他自己沒想周到。 他還沒來得及回復,封路凜那邊又來一條:沒關系,我無所謂。 玩:嗯。你以后要注意點哦。 他那個“哦”回得特別乖,封路凜心里一軟,反過來安慰他:我和你不一樣。我的命在工作時間,甚至可以說不屬于我自己。但是,對大多數人來說,工作是為生活服務的,而不是生活應該被工作壓制。 封路凜拿著手機,沉思一會兒,輸入“你從小就特殊,現在我不想讓你特殊?!?,但他猶豫再三,刪了又輸,還是沒能發出去。 他也是特殊的人……沒有資格對風堂說這句話。 最近,岑七的群里又開始收錢。風堂忍無可忍,打電話給蘭洲讓舉報一個非法集資。再一刷新群里,岑七又發一張火鍋圖,說要聚餐。風堂懵了,這收錢去請客? 岑七說,這家火鍋店吧啦吧啦。蘭洲私聊風堂,是火鍋店廣告。風堂很疑惑,能發廣告了?這次,封路凜沒有及時出來發歡樂斗地主的鏈接,風堂勇奪接力棒,往群里發掉兩個賣車的廣告,說可以每個人領一千塊錢的改裝抵用券。 可是很不幸,一直到月底,風堂的車行都沒有開發出“改裝”這個功能。 封路凜在市里站了一個月的崗,下一班倒過來就是要加強道路巡邏。 加上市里其他公安部門在堵截在逃犯罪分子,他們第四支隊還得跟著協助破獲在道路上的犯罪活動,一天跑下來,累得夠嗆。估計等夏天,還要調到高速路上去待一陣子。 今天算是封路凜本季度最后一次站崗,風堂挺早就來蹲他。 風堂往車上放了兩瓶礦泉水,還是他掏錢買的最貴進口。他倒是不心疼,只心疼這會兒冬過春來,偶爾太陽毒辣,曬得人臉紅脖子紅。 今年的春夏之交來得過早,南方天氣回暖,傍晚的路口燥熱不已,偶爾有小學生放學,站在斑馬線外乖乖等候。有個小女孩像是被忽然冒出的汽車嚇住,停在路中間不敢再走,封路凜忙著去攔惡意違章車輛,路口一時混亂起來。 風堂迅速下車,連鎖都沒落,沖到馬路上去抱起小女孩,將她直接送過街。 封路凜站得不遠,將風堂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他舒一口氣,用發光指揮棒攔停后續違章車輛,再示意另一條路過來的車輛先行。 有個司機正要通行路過,一看到封路凜,嚇得臉白,急忙要倒車走??墒窃隈R路上,大家都在往前走,這一倒車就引起了封路凜的注意,抄警棍就走過去。 第一步,例行出示警察證和敬禮,封路凜做完后,要求司機拿出駕駛證。司機遞過來一個,封路凜一看,懵在原地。上邊寫著“有效期至20210年”。 假證無誤啊,這還得再活一萬年。 他咳嗽一聲,說:“您這有效期挺長啊?!?/br> 那司機不敢說話,低頭摳手指。 封路凜繼續說:“無證駕駛,先扣機動車。還有拘留和罰款?!?/br> 這事兒太扯淡,第四支隊的人都來了幾個,等封路凜處理完,已經晚點一個小時下班。 好不容易站完最后一班,封路凜表現優秀,風堂簡直想給他頒發錦旗。他聽完那個一萬年的駕駛證后哈哈大笑,掐封路凜的胳膊,忽然認真道:“其實一萬年不長的?!?/br> “是不長,”封路凜跨上摩托,笑笑,“可我只想看眼前?!?/br> “眼前?”風堂說,“那你看我唄?!?/br> 封路凜低聲道:“看啊,不看你看誰?!?/br> 風堂臉熱,哼哼唧唧幾句說不出什么,認命似的站在車前,仔細打量封路凜結實的后腰。他最近壓力太大,說找封路凜,讓帶他兜兜風。想找點兒那次冬夜里放縱的感覺。 封路凜自然愿意,說下了班就準備回家,把自己的摩托弄出來。他騎著警用摩托在前,風堂依舊開著他的奧迪,像個小黑尾巴跟在后邊兒……再時不時故意貼近他,玩的就是心跳。 但是,兩個人現在的關系,太過曖昧。風堂還絕大部分居于被動,他不太適應。 到了支隊,封路凜讓風堂等他回家取車。風堂不樂意,說:“怎么?你都去過我家,你還不愿意帶我回你家去?” 他隨口堵封路凜幾句,倒沒覺得真的就熟到這地步。不過他壓根沒意識到,這是在給自己挖坑。 封路凜理所當然道:“因為,我還沒跟我家里人說要帶媳婦兒回去?!?/br> 支隊里停摩托的地兒就他們兩個人,風堂還是氣得臉紅,不甘示弱道:“有脾氣你帶???” 封路凜笑一聲,話語倒是認真:“你勾我?拎螺絲刀上你家撬門取戶口本我都干得出來,你要不要試試?” “抬杠”這方面,風堂是拗得過封路凜,但他這會兒被說得頭昏。 他掐一把封路凜肩上的警章,說:“那你快點,我只等你十分鐘?!?/br> 他這話本來就是氣話,根本不知道封路凜就算是去巷口開車回家,也得半個多小時。封路凜先是把摩托開到他停車的隱蔽地點,再開車走。他回來是騎的摩托,玩兒命,速度稍微快了些,也用了將近半小時。 他還是只戴了一個頭盔,扣腦門兒上,把車往支隊門口橫甩著一停,抬眼朝里望,風堂還坐在那兒等他。風堂等得快要瞌睡。 他頭發明明不長,腦袋看起來卻毛茸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