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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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耀文依然在撒謊。 第57章 捕蝶網【25】 楚行云真如傅亦所言,貓在家里伺候貓,其實他更想在醫院守著賀丞。但是他貌似又把賀丞惹惱了,這位爺明明白白的蹶了他的好意,并且一點都不客氣的放言‘我不想看見你?!?/br> 賀丞又一次的在生他的氣,而他再一次的全然不知自己哪里沖撞了這位爺。不過賀丞一向尖酸刻薄陰晴不定,久而久之楚行云也就習慣了他時不時發作的怒氣。抱著惹不起就躲的伴君側生存之道,這兩天索性跟他斷了聯系,只跟肖樹時常通一通消息,非常時期非常時刻,他比任何人都要擔憂賀丞的安全問題。 夏星瀚至今下落不明,賀丞又曾向他下戰帖激怒他,還說什么‘能否讓我接受懲罰,全看你的手段’之類唯恐天下不亂的風涼話。他真搞不清楚賀丞究竟是太過目中無人還是在誘敵深入。無論賀丞耍的是那種手段,夏星瀚在明他在暗,他的生命安全存在著極大的隱患,夏星瀚就是潛伏在他周圍的一顆定時炸彈,保不齊什么時候就炸了。 爐子上坐著一鍋粥,是他把兩天前冰在冰箱里的白飯摻雜一些五谷,兌上水煮的。本來打算炒個菜,但是打開冰箱,里面除了冰霜四壁和冷氣,什么都沒了,甚至連米面都沒有。 楚行云站在冰箱前發了半天愣,不適合思索柴米油鹽不居家的腦子轉了好幾圈才想起上次在家開火做飯的時期——當時還在倒春寒。 他本打算叫外賣,但是這倒霉的破小區不準送外賣的進,走出小區去拿,還不如索性出去吃。于是他把剩飯一股腦的倒在鍋里煮成粥,現在煮成了,聞著有一股五谷淀粉的香氣,盛到碗里一嘗,堿性過強的自來水把不新鮮的白米飯沖泡成粉糊狀的味道刺的舌頭發硬。倒再多糖也無法拯救這碗粥那無可救藥,又甘又澀反芻般的味道。 他把粥端去喂貓,小滿立馬走開十米遠,不挑食的大滿埋頭苦吃。 楚行云欣慰的摸了摸大滿厚實的脊背,對小滿說:“明天我就把你送到你賀爸爸家里,反正你是饒出來的?!?/br> 放在餐廳桌子上的手機響了,他走過去拿起來一看,是楊姝。 這個時候楊姝主動聯系他,他有點意外,自從上次在電話里問過她被賀丞帶去參加宴會的事之后,他就沒找過她。原本說好了為報答她幫自己修草蘆請她隔天看話劇,那場話劇全國巡演,在銀江市只待一天,錯過就沒有了。顯而易見的是賀丞的事爆發后,話劇自然被錯過了,他向楊姝許下的承諾再次變成了空頭支票,加上這幾天流言四起,他還當真有點愧對于她。 楊姝或許也受到滿城風雨的影響,對他的態度不再熱切,而是有些刻意的冷漠,打這通電話的目的也只是朋友之間日常的關切詢問。 楚行云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撐著額角有點頭痛的闔上眼,他似乎能明白楊姝的態度為何轉變這么大,只是不解她為什么不詢問,起碼她問了,他還能解釋,現在她什么都不問,自作主張的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讓他有些氣餒。 楊姝這個女人很聰明,她善察萬物,也是因為她太過聰明,所以警覺于任何風吹草動。她雖能體會世間萬物,但卻缺少包容一切的胸襟,說白了就是她的心容不下她所洞察的體會,有點過于敏感。(其實就是小心眼) 楚行云起初還想主動向她解釋,但是后來也就屈從于她率先在他們之間拉起的一條分割線,同時也發覺,自己根本無從解釋。他能解釋什么?和賀丞的關系并不是流言相傳的那樣?空口白話太乏味,若是任何事情都能一口推翻,那還要他們警方耿耿于懷的‘證據’干什么? 同時他也發現,他和賀丞之間早就不能解釋的清了,他們之間的糾葛早在十幾年前就埋下種子,豈能是一言兩語推翻的? 夏星瀚的某些言論是正確的,他和賀丞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早就分不開了。不是因為他和賀丞之間存在名利相關的勾結,而是他們各自把對方放在各自生命中的位置,早已區別于常人,一個楊姝遠遠不能撼動。 把思緒拉回到眼前,他還沒有正式的和楊姝談一談5月6號的宴會,他總覺得所有事件的起始時間都集中于5月6號這一點不單是巧合那么簡單。于是他約楊姝下班后見面,楊姝略有推辭,但是楚行云口吻堅定,她也就同意了,說出一家方舟大廈隔壁商場里一家咖啡店的名字,隨即約好會面時間便掛了電話。 楚行云結束和她的通話,才發現喬師師給他打了兩通未接,他立即回撥。 昨天他把喬師師等人叫出去吃鴻門宴,如果夏星瀚的案子沒有進展,這妮子不敢聯系她。 果不其然,喬師師接起電話避開人群躲在廁所里對他說:“陳家老房子有動靜,我們留在那里的眼線剛才傳來消息,有幾個從未在棚戶區露過面的生人進了陳家老房子?!?/br> 楚行云把兩只貓鎖進臥室,拿起車鑰匙就鎖上門就下樓了。 破東風駛出小區大門,他從后視鏡里瞄到了小區對面一輛商務車里藏起來的兩顆腦袋,他不知道這些記者想從他這里得到什么,有生以來頭一次這么被媒體關注,是以往他處理任何刑法案件都不曾受到的‘禮遇’,今天終于受到重視了,卻都是一群等著看他出洋相的。 此時已臨近傍晚,下班早的一部分人已經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晚高峰從他出門時正式開始。銀江市正在迎來落日,只是東有蜀王宮雙子大樓遮天,西有珍珠塔蔽日,無論是日出日落,城市里的住客都感受不到,所能看到的只有光線的明暗,現代人都生活在高樓大廈鋼鐵水泥的陰影之下。經濟的迅猛發展,一定會以原始自然中的美麗作為祭奠和代價。 這個世界是質量守恒的。 陳家老房子位于湖西巷棚戶區,是銀江市老牌兒發展區,當年改革開放第一批城市發展項目,但是至今沒有發展起來,一切起因于當年的市政領導班子爭權奪利。 十幾年前銀江市分成四個片區分別開發,湖西區本是個香餑餑,因靠近江水河道,所以極其有望被建設成一級現代化城市中心。這在當時‘改革開放力爭gdp’的時代可是一個不小的兵家必爭之地。當時市委有兩個領導班子,一個以賀家老爺子為首,另一個就是至今還在銀江市任職的高書記。兩個領導都想爭取這塊福地提升自己的政績,兩人王不見王據理力爭,鬧出不小的矛盾,因此耽擱了銀江市改革的總體工程進度。省委聽聞便怒了,下了一道令,把湖西巷劃到了‘保護城市綠色運營’的項目之中,成了全市的垃圾排泄地,背后的河道變成污水排泄處,年年治理,年年臟亂差。湖西巷人民由原來的潛在百萬富翁,一夜之間變成了棚戶區貧困戶。曾有人到市委,省委,中央上過訪,上過訴,說政府待他們不公平,在歷史和城市的發展進程中,你跟政府論‘公平’?這事兒本來就不公平,所以幾次上訪結果都不了了之,噴薄洶涌了十幾年的水面到了現在也歸于死水一般的平靜。 所以湖西區由當年的擬定的市中心建設地,變成銀江市尚待開發的城中村,臟污納垢魚蛇混雜。其中全是當年拆了一半而停止工程的破敗房屋,所以得了個‘棚戶區’的歪名。 陳家老房子也是要拆不拆,墻上錯落著噴了好幾個‘拆’,至今只是墻被扒倒兩面,也沒見動搖根基。 他把車停在沒有交通管制的街道邊,下車的時候看到不遠處一條窄巷里停了一條黑色雪佛蘭,他看了一眼車牌號,沒有過多理會,徑直走入靠著街邊的一家小超市,遞給超市老板幾張紅票子,看了一眼街道對面住房區,問:“人還沒走?” “沒有,我一直盯著呢?!?/br> “幾個人?” “三個?!?/br> “前面巷子里停的車是他們的嗎?” “是?!?/br> 楚行云點點頭,又掏出幾百塊:“勞煩您,把胎扎了?!?/br> 說完裝起錢包穿過街道走進棚戶區,一路按照門牌號找到車陳家老房子,院子圍墻中間鑲著的鐵門早就沒有看家護院的作用了,兩扇門歪歪斜斜的倒向兩邊,露出里面雜草橫生的小院,和幾間經歷風吹雨打的老房子,像個大限將至的老人,彌漫著傾頹和衰敗的氣息。倒是鄰家的老狗見他面生而狂吠,才添了一絲生氣。 老狗沒叫幾聲,老房子里傳出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隨后再沒動靜。 楚行云退到墻后,拿出手機聯系喬師師:“你們到了沒有?” 喬師師說:“我們得瞞著鄭隊長啊,馬上到,你先別動——” 別動?一會兒人都跑光了。 沒聽她說完,楚行云掛了電話,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襯手的兵器,于是雙手空空的踏進院子,再一次發揮他無可救藥的個人英雄主義,只身一人赤手空拳闖龍潭虎xue。 房子里的人聽到有人逼近,顯然不敢出聲,楚行云停在門首,在找一根樹枝把門別起來來一個甕中捉鱉這個方法的可行性上考慮了一下,結果發現不行,因為這扇門著實已經老了,或許連踹一腳都經受不住。 他站在門口沉了一口氣,然后推開房門,兩扇房門發出沉重的吱呀聲,隨后閃到兩旁,一只老鼠從廳堂敷滿灰塵的地磚上一躥而過。 房子里的舊家具此時東倒西歪,像是遭了賊洗劫過一樣,各類物件都被拆分的七零八碎,剛才他開門的動靜太大,把廚房老冰箱上的兩只紙箱震下來掉在地上。 房子老式布局,兩室一廳,既然客廳里沒人,那就是在臥室了,他走進去關上門,從摞在一起的幾張椅子上卸掉一條搖搖欲墜的椅子腿,喊道:“警察,你們最好別動手,襲警的罪名可不小?!?/br> 沒有人回應他,整座房子里只有他的聲音在光禿禿的墻壁之間回蕩,他握緊椅子腿壓著步子走向左手邊的一間臥室,臥室里的人貌似聽到了他逼近的腳步聲,竟反守為攻主動竄出來迎向他,拐出臥室便向他揮出了手中的一把長刀! 楚行云早有防備,右腳往后一撤,下腰躲過劈面而來的利刃。與此同時用手肘側擊那個人的胸骨,把對手擊退幾步趁其身形不穩,想要趁機奪他的刀,不料半路又從右手邊的臥室里躥出來一個戴口罩的男人,他手里的不是長刀,而是槍。 楚行云余光瞄到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的太陽xue,識相的剎住腳步。 無論他面臨多少次生命威脅,仍舊無法習慣被人用槍指著頭,更做不到英雄小說里那種‘泰然自若’‘談笑風生’,他絲毫不認為這些攜槍的匪徒身上沒有人命,他們扣下扳機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要了他的命。 楚行云心里一沉,舌尖舔過干燥的下唇,說:“你們敢讓我死在這兒嗎?” 持槍的人沒有動靜,貌似在向他示威,剛才那個被他頂了一肘子的帶著鴨舌帽的男人甩了一個刀花,怒氣沖沖的朝他走過去,嘴里罵道:“老子管你是誰!” 眼看冰冷的刀刃閃著寒光朝他的脖子斜劈過來,楚行云不可能不躲,他不但躲了,還扭住對方的腕子把刀給卸了,然后把他的手反剪到背后往上一提,轉過身把他當做人rou盾牌擋在身前,無視手中人質的咒罵嚎叫,對那個拿著槍的人說:“朋友,你們想拿什么東西盡管拿,我不攔你們,你只需要告訴我——” 話沒說完,后背忽然受到猛擊,鋼棍劈在脊背上的沖力使他松開手中人質往前撲了幾步,隨即他眼前一黑,身體被一分為二般劇痛難當。 剛才竟然沒發現,還有一個人藏在院子里! 楚行云單膝跪在地上,背上骨裂般的劇痛使他一時無法起身,那三個人趁機跑出房子,隨即引起隔壁老狗的狂吠。 楚行云狠狠咬了咬牙,捂著后腰拔腿追了出去,剛跑出棚戶區就聽到一聲急促的引擎聲,黑色雪鐵龍轉眼消失在街角。 灰色東風緊隨而至,楚行云弓著腰坐在駕駛座,一臉煞白的搜索前方雪鐵龍的去向,騰出一只手撥通喬師師的電話:“在哪兒?!” “嶺南街,馬上到!” “嶺南街南路口往北,快點堵,天都他媽的快黑了!” 日月交替就在瞬間,此時銀江市被夜色籠罩,隨之亮起燈火,兩輛車一前一后的開出棚戶區,極駛在車流湍急的街道上。 雪鐵龍明顯是想甩掉他,不停的超車,加速,把這條街道上的交通攪合的亂七八糟,楚行云把手機隨意一扔,緊跟著前車闖過紅燈路口,所到之處引起一片片急促的剎車聲。 他太專注于跟蹤前方鬼影般漂移的車輛,沒有察覺到一輛黑色轎車正追在他的車后,不斷的逼近他。 等后視鏡里那輛車乍然浮現在他視野之中時,后車已經加速朝他沖了過去! 楚行云額上冒汗,看著后視鏡里鋼鐵野獸般亮著車燈沖撞而來的轎車,咬了咬牙,忽然向右狠打方向沖向路邊基石,做好了迎接撞擊的準備。 “砰!” 一聲追尾巨響貫徹繁忙的街道,霎時阻攔來往的車流。 灰色東風撞擊在路邊林帶護欄,車頭碎裂,車尾升起濃煙,而那輛肇事的轎車已經混入夜色之中逃之夭夭,留下狼藉而慘烈的車禍現場。 好心的路人把楚行云從車里拽出來,驚訝的發現遭受如此慘烈車禍的男人居然還清醒著,只是頭磕破在擋風玻璃上,此時血流滿面其狀可怖。 楚行云感到頭痛欲裂,腦漿幾乎爆裂,和此時遭受的撞擊而言,后背那點傷簡直不值一提,他在一對夫妻的好心攙扶下坐在人行道路邊,自己找到出血口緊緊捂住,緊閉著雙眼默默養神。 喬師師和趙峰在十分鐘后根據他提供的gps定位找到他所在的位置,到了現場一看,險些沒嚇死。 喬師師更是以為他死了,憋著哭腔大聲喊隊長啊。 還好趙峰尚冷靜,在人行道邊找到坐在地上的楚行云,高喊一聲:“楚隊在這兒!” 楚行云像是被圍觀的動物一樣扶著腦袋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了看支援來遲的這倆人,想罵人也沒心情罵了,嘆了一口氣道:“誰身上帶創可貼了?” 喬師師看著他血流滿面的樣子,又氣又惱:“創什么可貼!趕快去醫院縫針吧!” 說著要把他攙起來,然而楚行云還沒到走路需要人扶的地步,揮開她的手剛要起身,就聽兜里的手機響了,他沒看清楚是誰就接了。 “行云!” 楊姝驚慌而急促的聲音猝不及防傳入耳廊,讓他一瞬間神智清明。 “怎么了?” 楊姝貌似在急速行走,聲音微微顫抖,壓抑著濃郁的恐懼,道:“有人,有人跟著我?!?/br> 楚行云忽然覺得腦子更疼了,不得已再次用手捂住傷口,冷肅道:“你在哪兒? “望京路萬華購物十三樓,咱們約好見面的地方?!?/br> “別急,往人多的地方走,找保安求助,我馬上過去?!?/br> 掛了電話,楚行云立在原地茫然的站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撥出去一個電話,還好,賀丞接了。 “沒時間跟你解釋,萬華購物十三樓,楊姝有危險!” 楚行云沒頭沒尾的說完這句話就把電話掛了,賀丞看著通話結束的手機屏幕,面有疑色,然后走到落地窗前,看向隔壁一棟通體流光的萬華購物大樓,斂眉沉思片刻后,眉峰忽然一展,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轉身往門口走去:“趕快聯系楊姝?!?/br> 肖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依言拿出手機撥打楊姝的電話,卻沒人接,直到他們走出方舟大廈步于夜色之中,楊姝的電話才打通。 “賀總,電話通了?!?/br> 賀丞把他的手機接過去,步履不停的往萬華方向走去:“你在哪兒?” 楊姝躲在角落里懼怕的低聲抽泣,壓著聲音道:“一樓衛生間,我,我不敢出去?!?/br> “萬華大樓門口,出來吧,我到了?!?/br> 楊姝收起手機,從衛生間里探出頭小心翼翼的往樓道里看了看,沒有看到那個幽冥般的男人,于是抱著手提包埋頭往出口方向走去,途中不停的用余光掃視周圍,旋轉門近在眼前,她小跑兩步沖出旋轉門,站在門口向兩旁張望,很快看到了夜色之中賀丞西裝革履身姿軒昂的身影,她揚起手:“賀總!”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男人忽然出現在她身后,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拖下臺階塞入等待已久的一輛黑色轎車。 十幾米之外的賀丞親眼目睹楊姝在短短幾秒之中被拖入一輛轎車,他目光一冷,拔腿跑向那輛還未來得及發動的轎車,轉眼間已經逼至橋車駕駛座。 手肘擊碎車窗的聲音和發動引擎的聲音同時響起,賀丞搶先把車鑰匙拔出來,隨后被猛然打開的車門撞退幾步,車門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胸腔上,像是被鋼鞭抽了一鞭。 隨后從車里下來一個帶著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氣勢洶洶的朝賀丞走過去,目的很明顯,搶奪他手里的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