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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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簡移開自己的手,膝蓋上的疼痛卻如同銀針反復抽扎,他站不住,一下子跌坐回榻上。 紀姜從榻前站起身,低頭看向他半曲于腳踏上的雙腿。忙將床頭搭著的毯子拿過來,蹲身與他覆上。 她的動作很輕,很細致,連腿面上的一絲褶皺,也用指腹帶平了。 “疼得好些了嗎?” 她手疊于膝上,抬頭姜望向他。 “文華殿上的廷杖,勉強是償還了,這一樣,奴婢不知道如何還您?!?/br> 宋簡低頭,“那回帝京的路上,你試試什么是磨膝見骨?!?/br> 紀姜屈膝跪坐下來,鳳尾族窸窸窣窣地拂掃著爬這一層薄綠銹的窗鎖,除了炭火噼啪的聲音之外,西桐堂在再聽不到一絲聲音。 “不要回帝京?!?/br> 她抬起手,摁在自己的胸口,“我,我紀姜才是斷送宋家的罪人,從我身上了結?!?/br> 她的聲音不高,卻隱隱有些發翁。宋簡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原本金貴如玉的手指多了兩三處不知在何處磕碰的淤傷。宋簡低手掰住她的手指,腕上的沉香串母珠挨近紀姜手背的皮膚,周遭都是極暖的,唯有那一處,冷得瘆人。 他將她的手掰了下來。 “我宋家的墳在帝京,聽說是你收斂了我父親在文化殿上的尸首后修的?!?/br> 說著他彎下腰靠近她。彼此的鼻息鋪面,紀姜牽長脖子,頸上的那根經脈瑟瑟地顫動著。 “臨川,我要帶你回到帝京,帶你到我宋家八十口人的尸骨面前去磕一回頭?!?/br> 紀姜無言以對,也許宋簡還可以說出更挖心掏骨的話,但是他沒有說。他的確視她為奴婢,但也因此為她生出了某種對宋簡來說,極為扭曲的擔當。 紀姜覺得,這個擔當是擋在自己面前的,對面則是宋意然,是宋子鳴,是宋家八十口血rou之軀,以及宋簡自己對朝廷滔天的仇恨。 兩人都在沉默,房內的氣氛沉郁,張乾不敢進來,站在門簾后面小心地傳話。 “爺,夫人來了,要回您事?!?/br> “讓她來?!?/br> 說完,他隨手扯過木施上的外袍批上,問張乾:“什么時辰了?” “爺,過辰時了?!?/br> 宋簡嗯了一聲,對紀姜道“去捧水,回來更衣?!?/br> 陸以芳與紀姜在西桐堂的門外擦肩,紀姜往門側腿了一步,垂頭與她行禮。陸以芳身上的薄襖是新裁的,鵝黃底上繡著梅花。她甚至為此熏了壽陽香。 “聽說你這幾日,伺候得很盡心?!?/br> 紀姜沒有抬頭,“奴婢不敢不盡心?!?/br> 話聲清淺,她耳后蜿蜒的那縷碎發垂落于胸前,年輕而飽滿的乳。房,隱伏于輕薄的單衣之下,自她來青州后,陸以芳再也沒看她穿過十二層的牡丹金絲繡衣,經過青州衙門前的那場杖刑,她好像一下子從金銀重厚的人生里破繭而出,滿身單薄的冷冽清香,顯出女子皮膚和rou體的柔弱之美,與身入婆娑卻不折骨的氣節。 “去吧?!?/br> 陸以芳無話可說,無力感卻是實實在在的。 紀姜聽了她的話,半屈膝,從石階下退了下去。 等她再捧水回來,里閣內,陸以芳正在服侍宋簡更衣,兩個人影一高一低地落在窗上,陸以芳正半跪著替他系褐革帶子,張乾見她沒有進去,便接過了她手上的水盆。 “你到是個會看眼色的?!?/br> 紀姜沖他笑了笑:“遭了這么多罪,還能不學乖么?!?/br> 張乾打從心里的是同情她的,見她衣著單薄,又一身疲倦,低聲道:“我替你捧進去,夫人既然已經在服侍了,爺是會讓她的臉面的,你下去梳洗梳洗,好生休息,這邊有吩咐,我再讓人傳你來。明兒府上宴晉王爺與王妃娘娘,有得折騰?!?/br> 紀姜沒有拂扭他的好意,告謝往西廂走去。 一面走,一面散下銀簪下的頭發。 二月初二這一日,閨閣不動針線,曰恐傷龍眼,卻多要洗頭,延伸其意為洗龍須。如今整個宋府都在為明日晉王駕臨的事情忙碌,以至于她走回西廂的時候,院中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日晴風好,墻外的羅漢老松松香陣陣,紀姜搬了一張凳子,又從后院的井中取了小半桶水上來,坐在日頭下篦發。 青絲如瀑,垂泄于她的膝上。她正用指甲挑理著一處交纏。 突然,頭頂落下一顆松果,咕嘟一聲墜入面前的水盆中。 紀姜抬起頭來。 顧有悔晃蕩的著一雙腿坐在墻外那棵古松的斜枝上,順手又掐了一棵松果朝她面前的水盆里扔去。 “見識了我這準頭了吧?!?/br> 紀姜忙站起身來,頭發失去手指的桎梏,輕柔地拂于人面,寧靜的西廂小院,連為風所揚,浮于日光中的塵土都姿態溫柔。顧有悔晃蕩的那雙腿,一下一下地踢著松樹的枝干,他彎腰低頭,沖紀姜爽朗地笑道:“別怕,沒人看見我來,你們宋府前面都忙瘋了?!?/br> 紀姜走到樹下,抬頭道:“你來了就好,我原本想著,你不來,我也要尋個法子去找你?!?/br> 顧有悔一手撐著枝干道:“上回被宋簡敗了興,也沒來得及告訴你林師兄的話。誒,你退幾步,我下來?!?/br> 紀姜走到了墻根處,顧有悔從樹上一躍而下,直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你還好嗎?宋簡有沒有為難你?!?/br> 紀姜笑著搖了搖頭,“沒有?!?/br> 顧有悔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對了,我在東市上看見這個很好看,買來給你?!?/br> “什么?!?/br> 你……你打開來看吧?!?/br> 紀姜接過他遞過來的布包,包上面用紅袖繡著杏花,很像迎繡他們時長買釵環的那一家鋪子所出。 她將布包打開,里面是一只紅玉雕海棠銀柄的簪子。 顧有悔抓了抓腦袋,頭轉向一邊,“我以前,都是聽別人給女人買東西,自己沒買過,上回,你不說送你那匹布料是做喜服的嗎……我回去和別人說,叫他們笑了好久,他們說簪子好……對,女人都喜歡簪子?!?/br> 再沒比這更應景的東西了。女人在低微黑暗之處,總能被這些珍貴的石頭,點破一處光來。她將那一支簪子舉到日光下,細致地看著紅玉花瓣上的雕攻,市井出來的手工,不算精細,紅玉的質地也是低劣的,但那畢竟雕得是海棠,象征著女子對榮華長久的念想。 顧有悔見她一直不說話,有些著急?!罢O,別看了?!?/br> 不知怎么的,他就莫名漲紅了臉。 一把將那簪子奪了回來,“算了,就說那幾個大老粗,懂個屁” 他嘴巴里嘀咕著,一時又覺得丟臉,連忙換了一個話題,“你不是說你有事找我嘛?!?/br> 紀姜笑著將手背在背后?!澳阆日f,你師兄有什么話要告訴我?!?/br> 顧有悔走到她的凳子上坐下,撐開雙腿,撿了根松枝,攪玩著她的刨花水道:“哎,我覺得,林師兄也是為難你?!?/br> 一面說一面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師兄要你設法救鄧家那個小侯爺出宋府,可是,我昨夜去宋簡關著他的那個偏院探查了一番,小侯爺手無縛雞之力,我就算帶他出偏院,也沒有辦法帶他出宋府啊。連我都這樣,你有什么法子?!?/br> 說完,他又皺眉,“林師兄是怕,宋簡會把他交給東廠那邊,畢竟李旭林還在青州。這人一旦到了梁有善手上,兇多吉少?!?/br> 這話,還是沒有說透。 紀姜到沒有急著往下問,她走到顧有悔身邊攤開手。 “送我的東西,收回去算什么?!?/br> 顧有悔忙不迭地把那只簪子重新掏出來:“公主,你簪上我看看?!?/br> 紀姜就這盆中水為鏡,將一頭長發挽至于肩后。 顧有悔望著她的手,女人的手,都纖軟靈巧得很,總感覺一旦撫到劍上,那鑄劍的魂都要軟了。他看得有些出神,卻聽紀姜道:“顧有悔,瑯山也許和你父親,有些關聯?!?/br> 一句話拂掉顧有悔不禁而生的心頭悸動,他回過神來,將手中的松枝仍掉,拍了拍手,也站起身來。卻不敢再看她。 “我何嘗不知道,不過,我不是你,也不是宋簡,把自己和那么多人命纏上,最后把自己都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爹送我上瑯山,我就上了,瑯山讓我護你,我也來了,你要說我是顆棋子吧……也是,但我至少,這些都還算是我愿意的事,我有大自在,安逸得很?!?/br> 紀姜已經將長發挽好了,紅玉石襯托她霜雪般的皮膚,一時額間黛眉更青,紅唇更艷。 她朝顧有悔走了幾步,抬起自己帶著芙蓉玉扳指的那只手。 “如果,讓你逆瑯山而為呢?!?/br> 顧有悔一怔,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救鄧瞬宜。但我不能讓你帶他回瑯山,我要你幫我,護他去南方?!?/br> 顧有悔半瞇著眼睛,疑道“你要怎么救他,他如今可是宋簡的籌碼?!?/br> “我有我的法子,但是,我一個人做不了,你得幫我?!?/br> 顧有悔真的不明白,這個世上除了刀槍劍戟拼出路來,還能有什么不見血的法子。對他來說,這些法子和當年宋簡遭遇的陰謀都有相通之處,藏著隱隱不詳。 他遲疑了一陣,還是開口道:“我怎么幫你?!?/br> 紀姜望著他露出一個笑,“你不怕瑯山責罰于你嗎?” 顧有悔指了指她抬起的那只手拇指上的扳指,“我聽你的。天一起上,黃泉一起下?!?/br> 這話如一把毫無道理的劍,一下子戳到了她的心窩子里。 顧有悔的生命是無端與她聯系到一起的。 她如同劫后余生,活得殘喘。而顧有悔卻是一個比她要年輕,比她鮮活得多的人。 “這個?!?/br> 她含笑扶了扶發中的簪子,“謝你?!?/br> 顧有悔擺手,“不謝。我還是覺得吧……正紅最襯公主,宋簡……” 他仰起頭,囂張地嗤之以鼻,“那混蛋不懂?!?/br> *** 夜幕如海中妖的裙尾,鋪撒開來。顧有悔走后,紀姜一直睡到了起更的時分。直到迎繡回來時才醒過來。 迎繡一回來就取了熱水回來沃手,忙活了一日,她骨結酸疼地很,放入水中,一陣一陣地發麻,她不覺皺了皺眉,呲牙對紀姜道:“可真疼啊,誒,爺那處沒喚你?” 說完又想起什么,“哦,是了,今兒爺好了,陳姨娘她們可不得巴望著過去?!?/br> 她見紀姜沒應話,自個也不大自在,擦干手走到她的榻前坐下。 “你睡了多久了,還乏著么?!?/br> 紀姜摁了摁額頭,“有些發低熱?!?/br> 迎繡姜自己的手搭上她的額頭摸了摸,又捏了一把她的手,皺眉道:“是有些燙,可你這手又冷得很,估摸是這幾日你太累了,一松懈下來,病氣就燥起來了?!?/br> 她站起身,“明日大家可都不得閑的,再乏也得撐著,要不,你也別起來折騰了,我去給你熱個湯婆子,你暖上接著再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