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書迷正在閱讀:他笑起來很撩人、我嫁入了頂級豪門、重回八零:媳婦你好甜、和離我是專業的(快穿)、愛你許多年、久愛成疾、美味佳人、不想做女團的作者不是好錦鯉、校霸的娛樂圈女神、(綜同人)穿成豪門女配腫么破?
紀姜披了身衣裳靠下,“你別忙了,你也累一天了?!?/br> 迎繡交疊手指,相互按壓,一面道:“這倒是,我今兒算是見識到了皇族的規矩和氣派,點算銀皿和金樽的時候,瞧著那上頭的刻紋,有麒麟,孔雀,還有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真真比畫冊上的還要好看,到了夜里,燈一點上,一屋子金光閃閃的,別提多晃眼睛了?!?/br> 她說得十分歡喜,甚至抬頭閉上眼睛沉于幻想,“我若哪天,能真正去夫人曾經住過的宮里看看,該多好。 說著,她踢掉繡鞋子,縮上床榻與紀姜擠在一處。 “我這會兒熱和,給你捂捂手?!?/br> “臨川,你是從帝京過來的,那也是在天子腳下住過的人了,你想過嗎?帝京的宮里是什么樣的生活?!?/br> “你想過宮里的生活嗎?” 迎繡將她的手捏入掌心,輕輕地搓捏,“是啊,光滑奪目的東西,誰都喜歡呀?!?/br> 說著,她回過頭來,笑著望著紀姜,“但我也就是想想,畢竟是不配的,我啊,知道自己的本分。紀姜,你也一樣,不然你會活得很難的?!?/br> 紀姜覺得,她的話很真切。 可“本分”究竟是什么? 她的眼前閃過宋簡,宋意然,鄧瞬宜,顧有悔,還有她的弟弟,她的母親,以及懸掛在父皇宮室里的那張巨幅的萬里江山圖。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俗不可耐之下,宏大至極。 她不再說話了,與迎繡一道靠著躺下。 疲倦低微人的常態,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再多妄念和思緒都從腦子里鉆出去了,鼻息平靜,兩人夢不相同,卻都睡得沉。 次日是二月初三,過了龍抬頭,天也淡下來。 四更天,陸以芳的院中便要點卯。初春的清晨,霧薄寒重,氤氳的水汽間,奴婢們提正一行一行暖黃色的綢紗燈籠,穿過幽靜漆黑的行廊,佩環伶仃作響,步履窸窣,其間卻無一咳嗽聲與說話聲。 陸以芳三更將才過,就已經起來,從西桐堂中退出來,回到自己的房中梳洗。 她習慣用妝粉是玉簪粉,這在宮里并不需要十分難的制法,秋取玉簪,剪去其蒂,形成一個小瓶,再在里面放進民間所用的胡粉,蒸熟則成。只不過,玉簪在秋天才能有所得,如今開春,已經所剩不多了。辛奴取了一個銀簪子,用簪柄將最后的一點點挑出來,有些遲疑。 “夫人,這不夠勻身上的了,要不,將格子里放的那盒珍珠粉開了吧?!?/br> 珍珠粉也是帝京的制法,只不過,那道以茉莉蕊芯為底,研磨出粉,蒸以成脂的法子,卻是出自紀姜之手,香淡粉勻,后來也深受民間婦人的喜愛。 “兩種花氣相侵,不免在身上纏斗,勻凈面上的就夠了?!?/br> 辛奴并不十分明白她言外何意,到也沒問,放下手中的盒子,替她端正面前的雕花銅鏡。 “內院各處的都人都安排妥當了,夫人,今兒楊知府也要帶咱們小姐過來,臨川……夫人怎么調遣她?!?/br> 陸以芳挑出一絲胭脂膏子。送近唇邊。 “你怕在貴人們面前惹出不好看的事嗎?” “是啊,您想想,之前咱們府門前的那一出,夫人,奴婢冷眼看著,咱們小姐……” 陸以芳搖頭笑了笑,“宋意然,知輕知重,什么場合,什么做派,她會拿捏的。至于臨川,還是讓她上臺面?!?/br> 她這樣說著,心里被那盒珍珠粉添上的梗子,突然又被敲掉了。 接過辛奴用玫瑰露調勻的玉簪粉,對鏡自勻面。 人過三十,面上細碎的紋路無論怎么遮掩,都藏不住,她喜歡守著宋簡的這個家,撐著宋府熱鬧的場面,但是,她并沒有多愿意往宋簡的面前去,尤其是在紀姜走到宋簡面前以后。 妝面勻好,她命辛奴將銅鏡拿得遠些。 鏡中孤獨地映出她拼命修飾后的容顏,她突然想起出宮時,梁有善跟她說的那句話。 那一日,是先帝三十年的二月初二,帝京的天卻在下雨,梁有善從司禮監出來,正好看見拿著包袱,往宮門走的她。梁有善在回廊上站住腳步。 “要走了嗎?” 陸以芳回過頭,他站得有些園,煙雨細籠,也不大看得清面上的情緒。 “對啊,恩旨下了太久,再不走,就是抗旨不尊了。督公是來送我的嗎?” “不是,咱家去陪閻掌印說話?!?/br> 云淡風輕,是宮中慣又的疏離和平靜。 陸以芳笑了笑,“相對十幾年,我知道督公佛口毒蛇心,臨別在即,卻又不肯開佛口心疼我了?!?/br> 梁有善不答她,沿著回廊,往與她相反的方向走了,與此同時,她聽到那句讓她記到如今的話:“白頭的宮女太監,都是無情之人,即便你出了這樊籠,你還是同我一樣,無論身在何處,哪怕周遭熱鬧,子孫繞膝,本質還是個孤獨人?!?/br> 這句話在陸以芳身上敲了很多年了,雖然毒,卻是世間難得的知己之話,她時時在心上念起,莫名慰藉。 至于她與梁有善相對的十多年,其中究竟有沒有所謂真情實意,這又是另一段事了。身為女君子,皇族的老師,陸以芳曾經鄙視過李娥把身子拿給黃洞庭那樣的人去糟蹋,但那十多年中,她和李娥,究竟誰活得更有生命力,更自在,卻說不清楚。 “夫人,該出去了,晉王府已有先遣的人過來了?!?/br> 此時宋府門前已經列好了陣仗。晉王府的車馬沿著西城大街,浩蕩而來,夾道設護衛,清擋百姓。晉王紀呈并為不騎馬,而是與王妃同乘一攆。紀呈癡傻了很多年,后來雖然好了很多,能識得人,聽得懂幾分事,但仍然一直不大出王府,只愛和女人們鬼混,以滿足一個人的本欲。 他的王妃叫余齡弱,其父是福州地境上的一個五品通判,當年他娶妻的時候,帝京中的官員都不大愿意將自己的女兒往火坑里推,加上許皇后也不怎么上心,最后就擬定了余家的女兒,余家本來也是帝京籍貫,祖上出過一個探花郎,算得上清貴,只是在余齡弱這一代,家中沒有了男丁,像是做了孽一樣,不論正室還是妾室,所出皆是女兒。 余大人覺得,本來女兒就不精貴,而這多多少少這也算是一門和皇家攀上的親事,宮里來人一提,他就爽快應了,替余齡弱打點行裝,隔日就送上了不歸路。 余齡弱這個人并不糊涂,這么多年,晉王一點都擔當不了,她卻在青州政壇上游走得積極。從一開始,她看準了陸佳的忠心與能力,于是放心膽大地把青州的軍政全部放到了她的手中,只不過,她畢竟是個女人,朝廷的勢力與陸佳的勢力一碰撞起來的時候,她就有些手足無措。 然而,這還不是最要命的。 令她更沒有想到的是,陸佳回鄉丁憂之后,宋簡一夜之間,掌控了整個青州政局,甚至把楊慶懷這樣的朝廷命官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一下子,原本還勉強平衡的藩王與地方官吏之間的關系,猛地導向一邊。 這令她有些慌了,宋簡畢竟不是陸佳。他與晉王之間,沒有所謂的師生情誼,而之后的紫荊關之戰,更是證明了她的擔憂。以晉王的名義,舉青州之力,宋簡這個男人,不過堵上晉王府的身家性命,來滿足自己的權欲和野心。 她見過宋子鳴的下場,又覺得,宋簡和宋子鳴從某些放來說,真的是血脈傳承。 在這一點上,陸以芳和余齡弱,有女人之間敏感的默契。 所以,宋簡在晉王勉強有多強勢,陸以芳在余齡弱面前就有多卑微。陸以芳用一絲不錯的宮廷禮儀,竭盡全力地侍奉晉王府,小心地維系著宋府對王府尊重的表面。這也是宋簡對她有所感懷的地方。 男人顧得上權勢滔天,卻顧不上尊卑之道。然而這很多時候,卻是男人的死xue。 對于宋簡而言,陸以芳很像是曾經放在父親獄中,而后又放在他床頭的那本《菜根譚》。他不見得會時時翻閱,也不見得能夠完全參透其中道理,但她如一根芒刺,在他背上,偶爾刺痛皮膚,提醒他有時該彎腰,去避面前的風頭。 陸以芳在這一方面,真的也算做到極致了。 晉王府的車馬一至宋府門前,陸以芳親自于階下跪迎。陳錦蓮端上一只檀香木雕的墊腳矮椅,伺候晉王與晉王妃下攆。 晉王打了個哈欠,全然沒有顧及府門前行禮的眾人,大步流星地跨了進去。 王府的人連忙也跟了進去。余齡弱走到陸以芳身邊,親自將她從地上扶起來,“王爺性子如此,望夫人不要介懷?!?/br> 陸以芳半彎著身子,“奴婢豈敢,娘娘,里面請?!?/br> 第31章 云開 陸以芳時常在余齡弱面前自稱奴婢, 這倒不是刻意顯示卑微, 而是她自居為宮廷女官的隱傲。余齡弱習慣她在面前盡心,加上她年紀又長過自己很多歲, 時時聽她在旁提點大齊宮廷繁復而優雅的禮儀,到也像是補上了她當年不經尚儀局引教,就匆匆嫁給程紀的那一漏。 “說宋先生前幾日受了雨寒, 病得大不好??砂盐覀兺踅o急壞了。那日杜和茹來說了之后, 就要急著趕過來,偏生時氣不好,王爺也有那么幾聲咳, 這才定了今日?!?/br> 陸以芳親手扶著她,跨過二門的院子。其余妾室們簇擁在后面,皆屏息無話。 “好了很多,娘娘不知道, 他諱疾忌醫,腿上又有那么個病,寒疼交加起來, 有的時候,就算不是個什么大病, 也能折磨得了他?!?/br> 余齡弱點著頭,“這都得小心的養的。伺候的人也得精心才是?!?/br> 說著, 她看向走在前面的紀呈,“為了王爺,我也是把心都cao碎了, 夫人的不易之處,我大都是明白的,偌大的府門,爺們兒又不把眼睛往這小地方看,千頭萬緒的,都得我們過手經心?!?/br> 這一席話,二人算是心心相惜。 余齡弱回頭將跟在身后的妾室奴婢們掃了一眼,“先生從青州衙門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呢?我之前以為,府上是要納個姨娘的,連禮都備上了,怎么這么久了,也沒見你們辦?!?/br> 陸以芳隨著她站住腳步,回頭往人叢里看去。紀姜垂目默默地走在人叢最尾處,像是沒有聽見余齡弱在說什么。 “爺怎么想,我們哪好問,娘娘要見見她嗎?!?/br> 余齡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含笑搖了搖頭,“不了,你們都不給體面的,那就是個奴婢,我給她面子,豈不上讓她在你面前輕狂?!?/br> 一面說著,一面已經走到了西桐堂門外。 陸以芳走過去,親手推開西桐堂的院門,而后退到一旁,余弱齡與晉王一道走進去,其余的人都在院外候著。 早有人進來通傳過了。 宋簡在院中跪迎。病中著常服,墨竹繡的軟羅衫,外照一件褐色的祥云紋袍子。晉王見他如此,忙上前去扶他,“老師身體有恙,不必如此,快快請起?!?/br> 既是探病,也是彼此做戲,則樣樣都要做齊全。 余齡弱教著晉王說了好些慰問的話,又命人將賞賜之物也一一地呈了上來,陸以芳與宋簡謝禮,這一來二去,就過了一個時辰,外面門房上的人來報,說楊慶懷與宋意然到了。 陸以芳便叫花廳前面的戲開羅,花廳上擺宴,宋府眾人手中各有各自的忙碌,然飯食酒水皆伺候得有條不紊,不見絲毫錯漏之處。 宋簡此時還不宜飲酒,楊慶懷便替他做了酒桌上的東道。 本來比起宋簡的嚴肅自持,晉王就更樂意和楊慶懷侃談,兩人推杯換盞,余齡弱與陸以芳在旁說著些府內府外的閑話,府中下人們跟著一道消磨,不多時,戲就唱過了七八出。天色漸漸暗下來。 陸以芳命人在戲臺周圍點起了一圈綢紗燈。 大家的規矩,戲一旦開了鑼,就一定是要唱完夜戲三場才能歇的,這又是闔府謝晉王府的恩,縱使所有都有些發困,仍得撐著一張笑皮子,陪著貴人們撐。 陸以芳見晉王和楊慶懷都漸有些不勝酒力,便招手戲臺子上的戲停一停。 晉王揉了揉眼睛,偏偏倒到地站起身,“本王……要去更衣?!?/br> 陸以芳忙道:“喲,這可得叫人好生扶著去,張管事,你也仔細跟過去,夜里滑,后頭道上青苔厚,王爺吃了酒,仔細別磕著?!?/br> 晉王本就糊涂,這會兒又喝得七八分醉,哪里肯要張乾來扶他。 “本王不要這個長胡子的,本王要……本王要她扶我去?!?/br> 陸以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紀姜站在戲臺下面的一面大鼓前,手上端著酒壺,是才從廚房那邊過來的。 “誒,對,這才是個大美人,本王要她陪著去?!?/br> 余齡弱見陸以芳沒有出聲,又看了一眼宋簡,雖不明就里,但隱隱約約覺得氣氛有微妙。忙道:“還是妾妃陪您去吧?!?/br> 誰知這晉王酒撞了慫人膽,一把甩開了余齡弱,“你又管得什么本王的事情,那人好看,本王要她跟著去怎么了?!?/br> 說完,他一掌搭在宋簡肩上,“老師,莫不是你無趣,你的奴婢,連更衣都不會伺候?!?/br> 他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肩膀,眼神迷醉,言語粗鄙“你放心……就更回衣,王妃在這里,本王不造次?!?/br> 余齡弱掐了他的腿rou一把,尋常時候,晉王都是會消停的,誰知這會兒竟發作起來,回收一巴掌甩在余齡弱臉上,頓時起了一道鮮紅的掌印。 “好人啊,你竟然敢對本王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