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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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應該來青州?!彼聊艘魂?,輕輕地吐出了這句話。 說完,回身走到廚房里,將帕子沾了水回來,重新在他身旁蹲下,抬手沿著額頭淤青的邊沿替他擦拭。 鄧瞬宜擋開她的手。 “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很難受?!?/br> 紀姜看著他幾乎埋進衣襟里去的那張臉,將那方替他擦拭傷口的帕擰干,緊緊地握入手中。 “想辦法走吧?!?/br> 鄧瞬宜松下全身力氣,癱坐在階前,竭力抑住連他自己都覺得難聽的哭腔,“我走不了,宋簡不會放過我,再說,就算走了,我一個人能去什么地方。我想見你,你是我的……” 牙齒幾乎咬住舌頭,他說不口,或者他怕他一說出口,她就要走了。 他哽咽了一下,凄愴地抬起頭,“父親死了,他入獄頭一天逼我出侯府,我知道東廠的人要殺我,也知道顧仲濂要拿我做炮仗,南方又太遠,我怕我還沒有見到你,就已經死在路上了?!?/br> 紀姜沒有看過他像如今這樣狼狽。 這讓她心中升起一絲帶著自責的悲憫,她拼命維護的朝廷,自宋家之后,舍出一條又條的人命。折辱了一個又一個包括她自己在內的原本風光霽月的人物。 想著,她撐住鄧瞬宜的胳膊。 “來,起來,小侯爺?!?/br> 她拽他了,他不敢不起來。 兩個人攙扶著在沉寂的廚房小院中站起來,紀姜彎下腰,輕輕地拍著他身上的塵土。 “你以后,不要再為了我去給宋簡磕頭了,你是西平侯的世子,老侯爺雖然死了,但是朝廷并沒有廢除你們府上的爵位,宋簡身上沒有實在的官位,在他面前,你可以暫時的失掉體面,但絕不能失掉氣節?!?/br> 她的聲音很溫柔,手上的動作也不重不輕,珍珠耳墜子在耳畔輕輕搖晃。 衣著質樸,不施粉黛,可她還是鄧瞬宜記憶的那個紀姜啊。 鄧瞬宜鼻子發酸,沒有哪一刻,他會像現在這樣,想要去倚靠紀姜。他很鄙視自己心中的這個念頭,忙道:“我可以沒有什么侯府的尊嚴,但我不能看著你受辱,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是,我既然接了賜婚的旨意,我就一定會用一生來好好的待你。宋簡答應我了,只要我把父親留給我的東西交給他,他就答應放你回帝京?!?/br> 說著,他捏住紀姜的手,“公主,臣求求你了,你回帝京去吧?!?/br> 紀姜低頭望了一眼他握在她腕上的手,并沒有試圖去抽開。 “鄧瞬宜,我和你不是夫妻?!?/br> 鄧瞬宜聽了這句話,像被什么東西燙了一樣,松手猛地退了一步。 “臣無禮?!?/br> 第30章 霧遮 紀姜抬起自己的手, 手腕上留下被他捏的發白指痕, 她拉扯袖子,不動聲色的蓋住。 “老侯爺留給你的, 究竟是什么東西?!?/br> 鄧瞬宜目光暗淡下來,垂下目光,搖了搖頭:“我不敢看, 我把他藏在了出逃的路上一處地方, 父親說,那是我的保命符,也是我的催命符?!?/br> 說這話的時候, 他不由得想起了父親臨別前的話。年邁的老人,眼底發灰,用一種極其凄愴的與其跟他說:“之后的路,就看你的造化了, 出了帝京,往南方去,千萬, 千萬不要讓東廠的人抓住你,也不要信顧仲濂的任何一句話?!?/br> 這一路, 可真難啊。 鄧瞬宜心頭泛酸,“公主……我是不是和父親一樣, 終究難逃一死啊?!?/br> 月光慘淡地落下來,替代昏黃的燈光,把鄧瞬宜的臉色映地燦白。 紀姜深吸一口氣。一瞬見, 她也想要流淚。 一切都沒有因為她的犧牲而停止。她也似乎有點明白,宋簡所謂的“入局”,究竟是什么意思。權力的平衡是帝王家美好的念想,爭斗一旦開始,只有一方被徹底剿除,才能有一個成王敗寇的定局。不入局,就是死。 紀姜抬手按了按眼角,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地將眼前的形式想了一遍。 宋簡要拿鄧瞬宜入局,究竟怎么入帝京的局,顧仲濂的路是絕對走不通的,那么就剩下了梁有善這條路。 在長山的時候,東廠曾經襲擊過她,也就是不肯讓她按約到達青州,以此讓白水河的戰役打下去。這么看來,梁有善是希望宋簡入帝京,作為他的助力來和顧仲濂的內閣抗衡的。但梁有善和宋簡,都不希望彼此被利用,那么……交易……是要拿鄧瞬宜的命來和梁有善做交易嗎?讓梁有善替宋簡搭一座名正言順入帝京的橋嗎? 她似乎猜到宋簡要做什么了??墒?,如今這個情形,自己身在宋府,救鄧瞬宜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公主在想什么?!?/br> 鄧瞬宜的聲音將她從思緒里拉回來。她側頭,看著眼前狼狽低落的男人。 “鄧瞬宜,聽我說,我不會讓你死在這個困局里……” 鄧瞬宜搖頭慘白地笑了笑,“你什么都別做啊,宋簡是走火入魔的人,只要他肯放了你,他要我做什么都無所謂?!?/br> “不用信他,他不會放了我的?!?/br> 她說得不輕不重,一面姜將耳邊的碎發向后挽去。 “至于你的事,男人有男人的手段,女人也有女人的法子。別怕,讓我試一試?!?/br> “你別做傻事?!?/br> “我從來不做傻事?!?/br> 她把自己的絹帕遞給他,“好了,你不要流淚,老侯爺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看到現在這個樣子?!?/br> 說完,她重新散下自己松散的長發,擰纏過后,仍用素銀簪子別好。又沖他淡淡地笑了笑?!靶『顮?,既來之,則安之。餓了吧?!?/br> 她一面說一面轉過身,往廚房里走去。 “蔥被你踩了,rou糜粥你只有將就著吃了?!?/br> 說著,鍋中的粥早就已經煮沸,咕嚕咕嚕地冒著泡。紀姜走回了廚房中。挽起袖子,揭開灶上的砂鍋蓋子,盛出一碗,端平慢慢地走出來,遞到鄧瞬宜的手上。 “我以前不會做這些,是來青州以后,才學著做的,你委屈吃一些,我問過張管事,宋簡沒有說要苛待你,一會兒,你洗個澡,安安心心的先睡上一覺?!?/br> 鄧瞬宜接過她遞來的碗,低頭看去。 青筍丁,紅蘿卜,襯在雪白的粥面上,rou糜沉沉浮浮。 她刻意用了一個銀碗盛給他,在大齊,不同階層的人,在吃穿用度上,都有嚴苛的規定,比如西平侯府這樣的人家,是絕不能用什么粗瓷碗的。 她心之細致,連這個也關照到了。 “你呢?!?/br> “我……”她彎了眉目,“我陪你喝一碗吧?!?/br> 說完,她又從新取了一只瓷碗,給自己也盛了半碗。與鄧瞬宜一道在階上坐下。 天已經黑盡了,月光卻十分明亮,院中的花草都起了淡淡的絮,溫柔地從二人的腳邊滾過去。鄧瞬宜捧著粥碗,熱熱地喝了一口,rou糜的鮮味和蔬菜的甜味混入口中。 “臨川公主,你……” “還是叫我紀姜,公主這兩個字,我已經不想聽了,至于臨川這兩個字,我想留給宋簡?!?/br> 她低頭喝粥,熱氣與月光,一道模糊了她的眉目。讓鄧瞬宜覺得她這個人存在地有些不真實。 “你難道不怨宋簡嗎?” “我不配怨恨他。他有他的不容易,也有他該做的事情?!?/br> “那你呢,你以后要怎么辦?!?/br> “我啊……” 她從粥米的香氣里抬起頭,“我沒有覺,現在有什么不好,我同百姓們一道嘗過了衙門板子的苦楚,吃了尋常店鋪里的糕餅,還有東市攤位上的羊rou,沏得平常的茶,煮得來你碗中的粥米,我在宮中多年,還是頭一回知道,供養我的人間,究竟是一副什么景象?!?/br> 一彎樸素的影子被月關無限牽長,鋪在散落著蒜皮和蔥泥的地上。外面的上夜的人,提著燈籠行過,燈籠的光透過青墻上的雕花孔隙,在她的身上明明滅滅。 她將端碗的手放到膝上,抬頭望著頭頂寒冷的月。 “如果我還能回到帝京,我一定要把這些,都說給我弟弟聽?!?/br> “你和宋簡呢?” 紀姜搖了搖頭,“我對他,沒有任何所求。朝廷是個深淵……”她頓了頓,慢慢閉上眼睛,“或許,用盡我這一生,能在深淵前面,拽住他?!?/br> 鄧瞬宜被著一襲話怔住,認識她很多年,但鄧瞬宜從來沒有聽她說過這樣的話。這不是在皇族宮宴上大義凜然的宣祝,紀姜平靜地在這四四方方,一滴雞毛蒜皮的廚院里張開了口,卻吐出了尋常婦人,永遠都說不出的動情之語。 “所以,瞬宜?!?/br> 她隔著粥水的熱氣望向他,“不要再為我考慮,你得好好的活下去,如果這一次,你能回到江南,一定要摁住浙黨的那些老人,黨爭從來無益于天下百姓?!?/br> “怎么回得去?!?/br> “勇敢一些,會有法子的?!?/br> *** 翌日,宋簡把鄧瞬宜放到了偏院中,張乾親自安排了人在院外看守。 陸以芳從來不問內院之外的事,張乾回她,只說是宋簡的客人,陸以芳也就再也沒問什么。 那日二月二,龍抬頭。正值驚蟄前后,宋簡雖漸消了病,睡得仍遲。 過了辰時還未起身,西桐堂寂靜無聲,只有靠著墻的一叢鳳尾竹隨風細吟。 日華透簾帳,落在紀姜的臉上,她伏在宋簡的榻前,臉枕在手臂上,一彎烏發漏出簪腳,順著青底白紋暗花的領口,垂散到她的胸前。 她昨夜回來到西桐堂的時候,宋簡已經扣滅了燈火。床帳垂遮,帳中呼吸勻凈。她其實有話想說,但宋簡終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宋簡還是看低了紀姜。 這一點,就連樓鼎顯都覺得有些不安,送鄧瞬宜去見紀姜以后,樓鼎顯曾問過宋簡,“先生不聽聽他們說些什么?” 宋簡手中翻著那本《菜根譚》,手指骨結有意無意地摩挲著書冊的邊沿。 “沒必要?!?/br> 也對,困鳥于籠,即便它從籠縫中伸得出喙,不妨以穗米逗弄,何必在意。 是以宋簡睡得很好,醒來時,已天光大亮。綢質的床帳后面半露進紀姜的一只手,微微地彎曲著關節。 宋簡坐起身,抬手懸起一邊的床帳。 紀姜側屈著一雙腿,坐在榻前的腳踏上。雖是二月了,但房中仍然焚著火炭,她只穿了一身淡青色的單衣。臉上的日光繡著院中淡淡的竹影。姿勢并不十分舒服,甚至有些扭曲,但她實在太疲倦,睡得很沉。 宋簡下榻,踩到地龍上的那一剎那,膝處的疼痛一下子灌入正雙腿。 他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去扶床沿,卻不留意摁住了紀姜的搭在榻沿上的手。 紀姜手腕吃痛,猛地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