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刑國的大皇子身材彪悍,人高馬大,留著胡子,看起來三十有幾,一臉傲慢和狠相,似乎發狠的掛相。 薛長瑜笑了一聲,與刑國的大皇子寒暄起來,這兩個人可是“老相識”了,算起來,認識也有小十年了。 薛長瑜和蘇懷瑾墜崖的時候,他曾經講過,自己十四歲第一次上戰場的事情,很湊巧的是,這個刑國的大皇子,就是當時刑國的主將! 薛長瑜拱手說:“刑國特使,請罷?!?/br> 刑國大皇子十分傲慢,點了點頭,直接坐了下來,也不推讓。 那面兒后面跟著一些刑國的行人,負責出使洽談,走在最后面的,則是一個看起來正直妙齡的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瘦削,標準的鵝蛋臉,微微垂著頭,十分本分的模樣,只是驚鴻一瞥,卻令蘇懷瑾有些吃驚,原來刑國的云安郡主,竟生的如此美貌端麗。 與蘇懷瑾的清秀溫柔的長相不同,那云安郡主生的十分“扎眼”,杏核眼,高鼻梁,有一股銳利的美艷。 不過云安郡主自始至終都垂著頭,也瞧不出什么態度。 眾人落了座,蘇懷瑾就坐在云安郡主身邊,很快助興的歌姬謳者魚貫而入,彈唱起來。 蘇懷瑾只是個陪坐,喝個兩盞酒也就是了,坐在一邊兒聽他們寒暄虛偽,并沒有什么太重的任務。 而旁邊的云安郡主十分本分,一句話也沒說,老老實實的坐著,看起來似乎不怎么喜說話,有些怕生似的。 蘇懷瑾樂得清閑,自斟自飲,又能享受美食,再等一會子,蘇懷瑾就打算借口喝醉,然后提前離席。 哪知道才飲了幾杯之后,那面兒刑國的大皇子似乎有些醉了,竟然如此不勝酒力。 刑國大皇子素來秉性暴虐,蘇懷瑾是略微有耳聞的,上輩子咸平公主就是嫁給了刑國的大皇子,還未大婚就突然暴斃,有傳聞說,是咸平公主一句話惹怒了大皇子,因此直接被大皇子一把掐死了。 雖不知真假,但是咸平公主的確早逝,而且刑國大皇子也的確秉性不好。 他沒喝醉的時候,傲慢了一些,一喝醉后,說話更不中聽,眼神竟然還總是亂瞟。 蘇懷瑾蹙了蹙眉,一抬頭,果然看到那刑國的大皇子一直在看自己,一邊看,還一邊笑,笑容頗為不懷好意,目光十分露骨。 蘇懷瑾有些不悅,這個時候薛長瑜突然就站了起來,長身而起,端著酒杯走過來,正好遮擋在蘇懷瑾面前,笑著說:“刑國特使,小王再敬您一杯?!?/br> 刑國大皇子沒說話,直接把酒喝了,然后嫌棄薛長瑜礙事兒,擋住了蘇懷瑾,竟然還抻著頭兒去瞧。 這樣瞧還不夠,刑國大皇子直接走下席間,端著酒杯過去,笑著說:“你就是薛國的丞相之女?我早聽說了你的名頭兒,大家都說你冰雪聰明,天資聰穎,只是本皇子看來,聰穎什么的還在其次,這姿容端端的極好,就是我們刑國的美人,也比不上你的一根頭發絲??!” 蘇懷瑾聽了心里冷笑一聲,淡淡的說:“刑國特使謬贊了?!?/br> 刑國大皇子走路直打晃兒,見蘇懷瑾不怎么看自己,就一心想要在佳人面前現弄,說:“蘇姑娘可曾去過刑國?我們刑國的男兒,各個以一敵百!你看看我這些個護衛,你看怎么樣?” 蘇懷瑾淡淡的說:“懷瑾不過是個小女子,不懂得什么國家大事,如何看得出來呢?刑國特使太抬舉懷瑾了?!?/br> 刑國大皇子炫耀的說:“不只是我的護衛們,我告訴你,我們邢國,就連運送禮品的苦力,那各個都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蘇懷瑾心頭一跳,各個都是什么? 二百來人的送禮隊伍,這數目可不算少,這么一聽,原來這二百多人,也是有貓膩兒的。 他的話說到這里,還未說完,那面云安郡主突然站起來,連忙打斷,說:“大皇子!您喝醉了,還是讓侍女扶著大皇子去歇息罷?!?/br> 云安郡主打斷了邢國大皇子的話,刑國大皇子眉毛一皺,突然揚手一掌,蘇懷瑾站在旁邊都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云安郡主“啊……”的一聲,直接被扇倒在地上,“啪嚓!”一聲,將席案都打翻了,杯盞碎了一地。 蘇懷瑾嚇得一驚,刑國大皇子身材高壯,十分彪悍,手掌跟蒲扇似的,而云安郡主身材瘦削,有些羸弱,被他一扇,直接撲倒在地上,額頭還撞在了案子上,登時臉腫了半面,額頭也鮮血長流。 蘇懷瑾嚇得連忙去扶,云安郡主已然是爬不起來。 刑國大皇子暴怒的喝道:“什么賤蹄子,我與蘇姑娘說話,輪得到你插口?” 他說著,不覺解恨,竟然摘下腰上馬鞭,“啪!”一聲抽下去。 就這一剎那,站在一邊護衛的馮北立刻邁上一步,“啪??!”一聲,抬起手來,硬生生擋了一下,鞭子上還有倒刺,一下將馮北的袖子刮破,一股子血腥味,瞬間彌漫而出,飄散在宴席之間。 刑國大皇子見一下沒打中,被一個不起眼的侍衛擋了,當即又要掄起馬鞭再打。 蘇懷瑾就在云南郡主身邊,薛長瑜看的心驚rou跳,馮北是個侍衛,不能去搶刑國大皇子的馬鞭,只能替蘇懷瑾和云安郡主擋那一鞭子。 薛長瑜可不管這些,一下子就給惹怒了,他脾氣本就不好,如今沾到了蘇懷瑾的邊兒,那就更是不好,一點就爆。 薛長瑜猛地一步欺上去,就聽到“咔嚓!”一聲,疼的刑國大皇子差點哀嚎,只覺手腕差點給卸掉,手中的馬鞭頓時脫手而出,被薛長瑜一招奪下,直接丟在地上。 薛長瑜寒聲說:“夠了!本王奉皇上之命,為刑國使團接風,刑國特使這是何意?準備砸場子?把臉子丟給誰看?” 刑國大行令連沖過來,攔住喝醉的刑國大皇子,一打疊的對薛長瑜說:“誤會誤會!完全是誤會!請燕王不要多心,大皇子喝醉了,外臣替大皇子給燕王道歉!” “快快,送大皇子回房舍!” 薛長瑜臉色陰霾,冷笑了一聲,并不理會那邢國的大行令,跨到蘇懷瑾身邊,聲音頓時溫柔了好幾個度,說:“沒事罷?可有傷到?” ☆、第38章 眉來眼去 【第68章】 接風宴不歡而散。 薛長瑜親自護送著蘇懷瑾, 送她回了丞相府。 蘇懷瑾下了馬車, 薛長瑜還在說:“沒事兒罷?” 蘇懷瑾搖了搖頭,說:“多謝王爺掛心, 懷瑾并無事?!?/br> 她說著, 側頭看了一眼跟在馬車后面的馮北, 馮北的袖子破了,上面斑斑駁駁都是鮮血, 染紅了一片,還沒有包扎。 馮北渾似不知道痛一樣, 垂首站在后面, 低著頭,也沒說話, 十分本分的模樣。 馮北是薛長瑜的護衛, 跟著薛長瑜上過兩次沙場,雖這些小傷小痛算不得什么,但到底也受了傷, 況且那鞭子還帶倒刺兒,血粼粼的, 瞧起來有些可怖。 蘇懷瑾想了想, 說:“馮北的傷口還沒包扎,不如請王爺進內小坐一會兒,懷瑾找大夫給馮北處理一下手臂?!?/br> 薛長瑜一聽, 一面歡喜, 一面又有些吃醋。 歡喜當然是可以進內小坐, 和蘇懷瑾湊湊近乎,吃醋則是因著蘇懷瑾關心馮北,薛長瑜能不吃醋? 不過馮北也算是忠心,因此才受了傷,薛長瑜本想回去令人給馮北看傷口,如今正好在蘇府門口,包扎了也好。 薛長瑜點了點頭,說:“瑾兒有心了?!?/br> 馮北連忙拜謝,說:“多謝蘇姑娘?!?/br> 蘇懷瑾說:“不必謝了,快進來罷?!?/br> 她說著,又對蘇辰蘇午說:“快去,把大夫請來?!?/br> 眾人進了蘇府,因為宴席沒持續多久,不歡而散,因此現在時辰還早,薛長瑜還能留一會子,到了黃昏之后,就該回燕王府去了,再留恐有不便。 薛長瑜和蘇懷瑾坐下來,大夫很快就趕來了,蘇懷瑾讓馮北也坐下來,請大夫給他查看傷口。 馮北并沒有什么嬌氣的性子,平時不愛說話,臉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做事兒卻是極為麻利兒的。 上輩子馮北就一直跟在薛長瑜左右,后來薛長瑜登基為新皇,馮北變成了一等侍衛,雖只有正三品左右,但是仍然跟隨在薛長瑜左右。 馮北一輩子兢兢業業,蘇懷瑾到底也是知道的,難得一個不多話的人,對馮北沒什么不好的印象,因此才讓大夫給馮北包扎傷口。 蘇懷瑾坐下來,看著大夫給馮北包扎傷口,傷口雖并不是鮮血長流,但是看起來猙獰可怖,尤其鞭子上有倒鉤,拉扯下很多rou屑,看起來斑斑駁駁的,恐怕一時半會兒是好不得的。 蘇懷瑾蹙了蹙眉,說:“刑國的大皇子秉性如此暴虐,再這么說,云安郡主也是郡主,竟然用帶了倒刺兒的馬鞭打云安郡主,他就不怕上面怪罪么?” 薛長瑜一聽,笑了一聲,說:“瑾兒原在想這個?這里面自然有些門道道兒,別聽外面都傳,刑國的皇帝如何寵愛云安郡主,那其實都是障眼法罷了?!?/br> “障眼法?” 蘇懷瑾對刑國的事情,知之甚少,因此不太了解。 薛長瑜見蘇懷瑾有興趣知道,當即很熱情的給她講解起來,說:“這里面的門道兒,要從云安郡主他們上一輩兒開始講。云安郡主的父親,在當年其實是刑國的太子……” 云安郡主的父親是當年刑國的大皇子,也是刑國的太子,深受皇上寵愛,自小文韜武略,無所不能,這個太子還有一個兒子,自然就是皇長孫了。 皇上也頗為寵愛皇長孫,覺得他有自己當年的風范,而云安郡主呢,當時年紀還非常小,但是生出來就冰雕玉琢,頗為可憐兒,老太后也十分愛見,就將當時云安抱到身邊養著。 一切都非常順利,所有人都覺得太子是最理想的刑國繼承人,直到…… 薛長瑜說:“直到刑國的老皇帝病重,臥床不起,召喚太子到榻前侍奉……” 這也沒什么,十分合情合理,老皇帝病重的時候,誰在榻前侍奉,估摸著新皇也就**不離十了,再者說了,太子一直是太子,也沒見皇上對他如何不滿,這樣一來,大家也覺著正常。 然而變故就發生了,宮中突然大亂,沖進無數禁軍,將皇上養病的寢宮團團包圍,隨即傳出消息…… 薛長瑜說:“三皇子包圍皇上的寢宮,說太子趁皇上病重,想要謀害皇上,已經被當場誅殺!” 蘇懷瑾吃了一驚,說:“把太子給殺了?皇上都病重了,太子還謀反?倘若不是太子腦袋里有草,就是這個三皇子心懷叵測?!?/br> 薛長瑜笑了一聲,說:“是了,刑國的太子口碑一直不錯,就這么最后一節骨眼兒了,太子能等不及謀反?大家都知道,絕對是三皇子有問題,可那時候太子已經死了?!?/br> 蘇懷瑾聽得有些入迷,她發現相對于針黹女紅來說,她竟然喜歡聽這樣的事情,或許自己生來就皮實了一些,說:“后來呢?” 薛長瑜說:“還有什么后來?太子都給斬殺了,皇宮又被三皇子包圍了,皇上還在病重,聽到這個消息,一命嗚呼,就給氣死了?!?/br> 皇上駕崩,太子變成了反賊,三皇子手握兵權,自然榮升新皇,當年的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刑國皇帝,他的大兒子,就是正在出使刑國的大皇子。 太子謀反之后,他的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大多都是“病死”的,幾乎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只有云安郡主,也就是當年太子的小女兒,因為年紀小,而且養在太后身邊兒,所以就成了遺孤,仍然被太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抱養,得以逃出生天。 薛長瑜冷笑了一聲,說:“那刑國的太皇太后,擺明了年紀太大,沒護著云安郡主幾年,也就去世了,不過刑國皇帝為了表現自己的大度和寬容,所以就將一個不諳世事的小郡主留了下來,表面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其實背地里呢?你可以想想了?!?/br> 蘇懷瑾點了點頭,說:“是了……他篡了他大哥的皇位,肯定想要斬草除根的,對云安郡主好,也不過是為了拉攏朝臣而已,怪不得刑國的大皇子敢如此打罵云安郡主?!?/br> 薛長瑜點了點頭,笑著說:“瑾兒真真兒冰雪聰明?!?/br> 蘇懷瑾沒注意薛長瑜那殷勤備至的笑容,只是若有所思,想了想,又說:“那當年的皇長孫呢?” 薛長瑜聳了聳肩膀,說:“死了罷,刑國皇帝怎么可能放過這個侄子,若是他的這個侄子還在,就是對他最大的威脅。后來沒人再提起這個皇長孫,有人說被刑國皇帝處死了,也有人說是逃走了,但是這么多年來,都十分平靜,再沒聽說有這么一個人?!?/br> 他說到這里,冷笑了一聲,臉上竟然浮現出一股猙獰,說:“倘若這個皇長孫還在,我倒是想要看看,刑國會不會亂成一鍋粥?!?/br> 是了,薛長瑜痛恨刑國,畢竟大薛亡在刑國手里,蘇正當年利用職務之便,借薛長瑜之手,斬斷蘇懷縝身邊的左右大將,又將大薛的兵馬布防圖,輜重糧草等等,全都偷偷匯總給刑國,這樣一來,整個大薛猶如刑國的囊中之物。 薛長瑜開了個小差兒,發現自己走神了,而且臉上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好看,于是連忙收斂了氣息,笑了笑,看向蘇懷瑾。 蘇懷瑾這時候也在走神,湊巧了,兩個人竟然想到一塊子去了。 蘇懷瑾不知道,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全都不知道,他的父親,堂堂三朝元老的丞相爺,竟然真的和刑國里應外合的謀反了,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為薛長瑜啟用沒有身份地位的年輕臣子,動搖了他這個老臣的根基,蘇正感覺到了被架空的危機。 蘇正不惜出賣自己的兒子,斬斷蘇懷縝的左膀右臂,令蘇懷縝的軍隊與刑國殊死一戰,甚至隱瞞了自己的女兒,讓蘇懷瑾自始至終以為,他的父親是一個兢兢業業的忠臣。 蘇懷瑾在瑜瑾殿火焚而亡,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后來怎么樣了,也不知道大薛后來怎么樣了。 然而她知道,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