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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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來到竹屋前,屋里的動靜反而小了下來。 隔著一扇竹門,他甚至能聽見里面人壓抑的喘息。 隨后,就像是忽然被扼住了咽喉一般,屋里的喘息聲戛然而止。 應無瑕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忽然,“碰”的一聲,竹子制成的門扉被人從里面猛然踹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從屋里掠過,瞬間來到屋前的人影面前,冰冷不帶有一絲熱度的手掌猝的扼住了咽喉,修長的蒼白手指漸漸收緊。 喉間傳來的窒息感,令應無瑕眼前一陣陣發黑。 多么可笑,他憎惡著眼前的人,卻只有在這個人的面前,才能感受到那些已經失去的感官。 目光從那人臉上劃過,背光而立,籠罩在陰影離的男人,看起來比平日里更加陰鷙,充滿血絲的雙眼如餓狼般兇惡,身上只草草的披著一件外袍,卻因過于破爛,根本就遮不住什么。 應無瑕努力睜大眼,目光順著男人的肩頭,一路下移,橫貫了半身的猙獰傷口,自左肩起,一路蔓延,沒入男人右腰,血液獨有的腥味被夜風吹散在崖頂。 窒息感越發的嚴重,應無瑕不禁皺起眉。 這一舉動,看在對方眼里,卻成了另一層意思。 “怎么,你很失望嗎?”羅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來,“我沒死,還真是抱歉啊?!?/br> 嘴上說著抱歉,眼里卻沒有一點愧疚的意思。 既低且細的聲線,因為使用過度,難得的帶上了沙啞,輕似呢喃,卻是充滿了殺意。 手中的人因為喘不過氣,臉上泛出淡淡的薄紅,那雙純粹的眼里仿佛倒映進了頭頂天空的星子,隱隱有光芒閃過。 羅睺手上微微施力,瞇起眼看著被自己囚禁的人。 只要他想,輕易就能折斷這人的脖子。 眼前人不會不知道,可即使如此,他也從來沒聽見對方求饒過。 從以前,到現在,這個人從來都是這樣。 一張冷漠無情的臉在眼前閃過。 脖間的手指越收越緊,圓月在應無瑕的眼里已呈現重重黑影。 毫無征兆的,羅睺松了手。 就像他剛才出手那樣猝不及防。 重獲自由的應無瑕捂住脖間。 崖頂響起一陣低低的悶咳。 待應無瑕緩過氣來,羅睺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就連剛才那一身破爛的衣裳,也已不知去向,另換了一身貫穿的素色長袍,將那駭人的傷口遮蓋的嚴嚴實實。 羅睺伸出手,指點輕拂過眼前人白皙而脆弱的脖頸,這雙剛才施暴的手,現在的動作卻是輕柔非常,應無瑕身形一僵,強忍住上涌的情緒,沒有避開。 而這一點,似乎取悅了羅睺,眉目略有舒展。 冰涼的手指劃過手下的皮膚,輕輕摩挲,“擔心歸一門那些家伙?” 淡淡的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應無瑕警覺的看著他。 羅睺似無所覺,漫不經心的為手下人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弄亂的衣領,“想回去嗎?” 應無瑕沒吭聲,心知對方絕不會這般好心。 “不若我替你回去瞧瞧,將那些人都帶回來與你作伴?!?/br> 雖是問句,卻沒有一點征求眼前人同意的意思。 “你大可一試?!?/br> 真以為,歸一門是軟柿子,人人都人捏嗎。 “瞧你緊張的?!绷_睺漫不經心的收回手,理了理袖口,無所謂道,“歸一門如今可是熱鬧的很,你既不想我去,那便不去了?!?/br> 應無瑕并未因此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起來,這是這一回,羅睺似乎真的只是隨口一提,并未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反而提起了其他。 “走吧,陪我去玄冥澤走一趟?!?/br> 不管是因為什么,在這個節骨眼上,羅睺不跑去歸一門作亂,到底讓應無瑕松了口氣,但很快,復又蹙起眉來,羅睺去玄冥澤做什么,還有剛才瞧見的對方身上那一道橫貫全身,幾乎把他劈做兩半的傷痕,對方每到特定日子就來到千行崖,是因為這傷嗎? 第二百八十七章 在施思看來,眼前的城墻和她們以往所見的并無不同,但她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在往身上拍了一張屏息符后,小心翼翼的退到了暗處,借著夜色的遮掩,隱匿在樹木陰影里,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布置下的陣法忽然傳來了一絲波動。 施思睜大眼睛,看向那個傳來動靜的方向,被云層遮擋住大半的月亮并沒有灑落足夠的清輝,卻也足夠她看清楚,那地方空無一人。 施思也不泄氣,仗著有屏息符在身,緩緩的向著那位置靠攏,說是緩緩,其實離那波動傳出,到她摸到目的地邊上,也不過是幾息功夫。 風過,兩聲悶哼同時在夜色中響起,但很快又被主人壓下,戛然而止的中斷。 施思柳眉微蹙,回憶著剛才與自己交手那人的半截悶哼,覺得尤為耳熟,試探道,“山奈?” “……呼,原來是你啊?!泵黠@松了口氣的聲音,“我還以為是誰呢?!?/br> 知道來的熟人,施思提著的心就落了一半,只是到底不敢大意的就這么大刺刺的佇在這和同伴敘舊,揮了揮手,示意山奈跟她到剛才自己貓著的地方再說。 憋屈的窩在一個人還算湊合,兩個人很是逼仄的空間里的山奈盡量的把身子又縮了縮。 “你怎么出來的?這么多天都沒消息,真是急死人了?!笔┧家话肼裨挂话胂訔?,“你有沒有被他們怎么樣?”說著就摸出個玉瓶遞了過去。 因為這地位實在太小,還沒等伸手接過玉瓶就被那瓶子捅了記腰窩的山奈,“……” 本來是沒有的,被這么一捅,好像有內傷了…… 施思也就是順帶著嘴一問,看山奈這模樣,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很快就略過敘舊的話語,抓著人問起對方這段日子在城里的情況。 話說那日宗門里接到了關山府和隴云郡內兩座城池被玄天宗人所占,封閉了的消息,她們就過來了,一來是想要摸清城中底線;二來,這兩座城池被封時,好巧不巧的,都有九華宗弟子在內。 “現在城里究竟是怎么個情況?你這幾日都藏在了什么地方?”山奈看起來不像是是遭了什么大罪,想來與城里的人沒起什么沖突。 一提起這個,山奈就忍不住xiele氣,自認點背?!耙彩俏业姑?,任務目標中途被人截了胡,那日跟著兩個人一路進了城里,原想著待到晚上再想法子把東西給弄回來,誰承想才入戌時,城里就鬧了起來?!?/br> “那日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雖然她們都已經聽說了大概,但對于其中細節,仍是一知半解,不甚清楚,現在終于見到了一個親身經歷者,施思不免提出疑問來。 山奈聞言回憶不由回憶起來,“外面鬧起來時,我還在屋里,只感覺到外面突然就嘈雜起來,亂糟糟的很,但還沒等我走到窗前看個究竟,外面又詭異的安靜了下來,我推開窗子,瞧見街上站了不少人,一個個都瞧著呆愣愣的佇在那里?!?/br> 隨后又有十數個人從各個角落里閃現而出,落在街上——這座城的居民雖然以凡人居多,但并不意味著一個修士都沒有,或許是原就在此地的,也或者是像他一樣只是路過的,既然聽見了動靜,自然是要出來看一看的。 而接下來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幕,困擾了山奈數天都無所得。 “……你是說,那些修士忽然就中了招,而你卻什么都沒看到?” 施思張了張嘴,懷疑對方是不是在說話,憑他是誰,修為再說,出手也總是有跡可循的,那十數個人又都站在不同的位置,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部都中了招。 山奈苦笑道,“就知你不信,可事實確是如此,在我看來,明明什么都沒有發生,可那些人卻都倒下了?!?/br> 簡直就像是一出無言的默劇。 “……那之后,如何了?” “來了伙人把那些人都帶走了,至于城里的那些百姓,在他們人離開之后,就各自散開,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br> 施思蹙起眉,“他們沒發現你嗎?” 當時聽見動靜跳出來的人里就有他一路尾隨的那兩個劫道者,他就想著在他們附近落腳,就這么掃了一眼的功夫,那些人就全在他眼皮子底下中了招,唯獨他還好端端站在屋里,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可畢竟不可能一直窩在屋里不出來,外面是怎么個狀況,還有那未知的手段,留在屋里坐以待斃絕不是個好主意。 他偷偷出去好幾回,城里的百姓看似與平日里的作息沒什么不同,街道兩邊的小鋪也照常出攤開張,吆喝聲依舊,但只要仔細看,就能發覺這些人的眼神空洞,神情僵硬。 “都被人控制了嗎?”聽到這里,施思瞬間就想到了一種可能,“從時間上來看,應該就是在你聽見動靜之后,再加上那些修士,應該差不離……你在城里,就沒發現什么端倪嗎?” 山奈搖了搖頭,施思想的這一點,他也早就想到了,在城里溜了好幾圈,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陣法或是誰在搗鬼,偏偏一無所獲,城里還有一些玄天宗的人時不時會出來轉悠一陣,他并不敢在外面多待。 說來也怪,他在那客棧里住了好幾日,也不見有人找上門來,那掌柜的就像是忘了樓上還有住客一樣,每日里叫人打掃,都不上樓。 還有,只要他在外面待的時間一久,就會有一陣暈眩感,四肢無力,神識混沌。 不是陣法又會是什么? 背后有人在作怪是肯定的,但如果不找到玄天宗究竟動了什么手腳的話,想要將他們擒住并不容易。 施思苦惱的咬了咬唇,苦思冥想不可得。 將自己的情況交了底,又見同伴一臉苦思冥想,山奈一邊小幅度的活動者已經有些僵了的身體,一邊納悶,“你在這里做什么?怎么就只有你一個人?” 宗里會來人他并不意外,但是只來施思一個就很有問題了。 還在糾結上一個問題的施思心不在焉的隨口答道,“當然不是一個人來的了,我是跟著景黎師兄過來的?!?/br> 這個就比較靠譜了。 山奈下意識的抬起眼搜索起某個身影,“景黎師兄人呢?” 都被拉著在這逼仄的地方窩了好一會了,怎么不見師兄過來? “景黎師兄進城去了?!笔┧汲蛄松磉吶艘谎?,“看來我也不用問了,你們一定沒遇上?!?/br> 山奈:“……” 無法反駁。 早知道景黎師兄會進去,他就在城里多待一晚了,他這幾日在城里轉悠,即便不是將里面的情況徹底摸清,總歸比之對方的初來乍到要好得多。 一想到景黎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城里行走,以至于中了招,山奈便有些待不住,想再回城里去看看,今晚是他運氣好,那幾個玄天宗的人竟然在附近走動,才叫他覷著個空子,一鼓作氣的一路狂奔,才出了城。 ……等等。 說起來,那幾個玄天宗的家伙每日都會往他所住的那間客棧所在的那條路上來回走上一遭,為什么單單只今天沒出現? 再一想到今晚景黎正好進城,心里忽然有了個極其糟糕的猜想——該不會,是對方的原因,才引走了那些家伙吧? ……… 城內—— 山奈所想,雖不中,卻也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