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
除了換了一身布料較為普通的長袍外,太子殿下并沒有其他改變,難道他們沒有一個人認識太子殿下嗎? 街角的鐘樓悠然的響起了鐘聲,而隨著鐘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一聲凄厲尖銳的長嘯聲。 白純并沒有看見什么人長嘯,但那長嘯聲就像是發生在自己不遠處,驚異的扭頭望了望四周,什么都沒有看見。 但卻看見原本一直望著眼前一座府邸后門的太子,在聽到長嘯聲后,緩緩的抬頭望向了朦朧的天空中。 遠處的天空中,一個黑色的小點兒緩緩的向這邊接近,目力所及之下,白純蹙緊秀眉,那是一只飛禽。 隨著飛禽離他們越來越近,白純越發能夠感受到那飛禽帶來的壓迫力,那寬大如遮天的翅膀舒展的張開,堅硬讓人心悸的喙,朦朧的清晨中,竟然像是泛著點點烏光。 李弘熟練的把手伸向馬車后面,一只皮質的手套被他戴在了手上,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的殺意后,再次換上了輕松的笑意,展開雙翅,如天羅地網般的飛鳥,在白純的驚呼聲中,緩緩收起了翅膀,隨后慢慢的落在了李弘帶著手套的手臂上。 好幾天沒見的海東青在李弘手臂上落下,如精鋼烏鐵打造的鳥爪,讓人直視時忍不住頭皮發麻,如此尖銳的爪子,想來誰也不愿意被它自上而下的抓上一下。 還有那堅硬如鐵的鳥喙,恐怕要是使勁琢一下,便會在人的頭顱上琢出一個血窟窿吧? “小青,她是白純,是好朋友,不可以用你那嚇人的眼神嚇唬她?!崩詈肟粗樕珣K白,盡量裝作鎮定的白純說道。 而后在白純的注視下,再次伸手從馬車后面拿出了幾塊鮮rou放在手心,海東青便興奮的拍了幾下翅膀,開始琢起李弘手里的鮮rou。 示意膽戰心驚的白純解下海東青腳上的小直管,而白純則是死命的搖頭拒絕,說什么也不愿意。 但最后,還是無法戰勝太子的倔強,只好顫抖著玉手,戰戰兢兢的解下了那小紙管,在李弘的示意下打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字:昌明坊內。 第471章 舊宅,往事 李弘搖頭無聲的笑了笑,接過白純手里的紙條,看了一眼便繼續綁在了海東青的腳上,手臂微微一震,被撫摸了半天的海東青便鐵翅一拍,一陣勁風頓時撲面而來,海東青也借此便飛向了空中。 白純不懂李弘為何原封不動的再送回去這條信息,更不明白,昌明坊內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指昌明坊,還是另有所指呢? “下去轉轉,他倒是挺聰明,知道一擊不中就立刻跑路,接下來該你了,讓你‘精衛’的人盯緊了?!?/br> “他們沒在昌明坊,您是讓我……” “我知道,盯住您要盯的地方,我們必有所獲,合昌坊不是緊挨昌明坊嗎?!崩詈牒俸傩α诵?,從車轅上跳了下來。 白純見狀,也跟著跳了下來,李弘便牽著馬車,在旁邊的雕刻精美的拴馬石旁,親自把馬車拴在了門口,這才走到門口,打量著黑漆漆的大門。 “這里是誰的府宅?”白純見李弘盯著門卻不推開,疑惑的問道。 “以前還是現在?”李弘側目而視。 白純翻了翻白眼,淡淡道:“如果現在有人住的話,那角落里就不會有蜘蛛網存在了,可見這里空置很久了?!?/br> “聰明!”李弘贊許的說了一聲,而后輕輕試了,竟一下子推開了那黑漆漆的大門,此時天色已經漸漸發亮,眼前的一切景物也比剛才要清晰了很多。 枯黃了的樹木多年間不經修剪,如今已經是枝椏凌亂,亂糟糟的金黃色雜草叢生,唯一的路徑也因為多年未曾有人走動,在雜草叢生的淹沒下,變得難以辨認。 蕭瑟凄涼的感覺在清晨尤為明顯,李弘手中的橫刀砍過那些橫生雜草,一步一步的帶著白純往里走去。 小花園的假山多處石頭已經掉落,花園里同樣是雜草叢生,原本當初種植的花兒以及其他植被,已經被雜草占領。 “這到底是誰的府???”白純的聲音顯得有些緊張,隨著李弘手里的橫刀揮來揮去,密集的雜草中總是能夠聽見一些動物逃竄的聲響。 “李承乾的,以后便沒人住過了?!崩詈氲卣f道。 “李承乾?他是太子,怎么會有此王府建制的住宅?”白純大驚,李承乾乃是當今陛下的皇兄,當初大唐當仁不讓的太子,先是與濮王府的前任濮王李泰暗斗,刺殺李泰未遂。 后來又是引突厥人意圖謀反,于是太宗李世民無奈之下,在舍不得以謀反罪名誅殺的情況下,只好把他貶為庶人。 而接下來在立儲君的問題上,李世民最后關頭并未被李泰的讒言迷惑,堅定的封了當今陛下為太子,同時把濮王李泰貶為了東萊郡王。 被貶四年后,太宗李世民日思夜念,最后又在貞觀二十一年,重新晉封李泰為濮王,而濮王府也歷經李世民、李治兩人為濮王留存,最后到了李弘的手里。 “那跟這座府邸有什么關系?”白純盡量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王府當年的事情上,而不是現在那草叢中,門楣間,窗戶上受到驚嚇四散逃竄的老鼠等嚇人的小動物上。 李弘再次推開一扇門,顯然是一間主人的臥室,房間內的一切蒲團、案幾、帷幔沾染著厚厚的灰塵,歪歪扭扭的懸掛、亂放著。 用手扇了扇眼前,嗆鼻的濃重彌漫的灰塵味兒,又快速的退了出來,繼續說道:“李承乾有腳疾,我估計是小時候傷寒引發的后遺癥所致,恐怕也是因為腳疾,導致了他心理的扭曲,所以就建造了這座府邸,供養著一個叫做稱心的人?!?/br> “這個倒是有所耳聞呢?!卑准兛蠢詈牒貌蝗菀讖姆块g里走出來,又繼續還要往前走,想不跟著去,但看看身后那凄涼冷清、落魄荒涼的深院,最后只好快跑兩步,挽著李弘的胳膊死死不撒手。 “皇家有很多秘事呢,只是看適不適合被人知道,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當年為了建造這座府邸,可是被于志寧彈劾了好幾次,后來還被皇爺爺知曉了稱心的存在,一怒之下給殺了。而李承乾因為此事兒并沒有收斂,反而是變本加厲,在東宮以及這里給稱心樹冢立碑,命令東宮的人日夜祭拜,因為此事甚至是恨上了皇爺爺,所以恐怕就有了后來的謀反吧?”李弘淡淡地說道,而后便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在每一座宮殿中找來找去。 “您是不是在找什么?這些也有耳聞,后來他便引突厥人入長安,企圖謀反?!卑准兺嶂^,看著李弘問道。 “是啊,企圖謀反啊,要不然也不會輪到父皇了,他太著急了,濮王李泰也一樣,只是后來被皇爺爺貶為東萊郡王后,加上與父皇關系一直不錯,所以倒是在父皇登基后,并未企圖謀反,這也算是善始善終了。哦,我在找一幅畫?!崩詈朐趬Ρ谏蠏邅頀呷?,只要是關于花鳥的畫兒,都要看上一眼。 白純幫李弘拍著肩膀跟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塵,喃喃道:“找畫兒?什么畫兒?” “橙嘴藍臉鰹鳥,聽說過嗎?”李弘絲毫不灰心,走出房門繼續去另外一個房間。 “您怎么知道這里有?那幅畫對您很重要嗎?”白純再次攬著李弘的胳膊,她現在覺得,哪怕今日就一直在這里找來找去她都愿意,只要能夠專一的陪在他身邊。 “也不算是很重要,這幅畫是當年李承乾跟李泰相爭時,長孫家慶送給他的,也是讓他起了刺殺李泰之心決定的一幅畫?!崩詈肜^續沒頭沒腦的找來找去,但依然是毫無所獲。 “一幅畫就能讓李承乾堅定了刺殺李泰的決心?”白純才不相信呢,難道那幅畫會說話? “那幅畫不會,但是那幅畫里的橙嘴藍臉鰹鳥會堅定他的決心?!崩詈肼愤^一扇破落的窗戶,看著地上的腳印,不由的蹲下身子細細觀察起來。 “真的有……” “虛……有人在?!?/br> “唔……”在白純驚叫出生時,李弘第一時間捂住了白純的紅唇。 李弘摟著白純,看著地上的腳印,人數倒是不多,約莫三四人的樣子,而且看遠處的腳印并不慌亂,只是走到這里后才慌亂起來的。 順著臺階往上,只見這一座宮殿竟然是修繕過的,包括這座宮殿的四周,此時再去打量,才發現比起后府來,倒是有了不少生氣,角角落落顯然是都有專門打理過,更像是有人在這里住。 李弘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看來自己的猜測一點兒錯沒有,看來放火的時候他就在這里,只是不知道這幾人,是專門留下來監視的,還是倉促之下來不及逃的呢。 望著那門縫以rou眼很難察覺的速度在緩緩閉上,李弘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作勢便要走上去,卻被他摟著腰肢的白純攔住了:“爺不可,咱們還是叫些人過來吧,您一個人過于危險了?!?/br> “放心吧,不會有事兒的,你看這些腳印就知道了?!崩詈雽捨康男α诵?,暗中示意白純,把已經握在手里的燕翅弩收起來。 白純茫然的看著李弘,不懂這些腳印有什么特別處。 “你在那空地踩一個腳印……里面人的別想跑,后面也有人,你們跑不了的,不想死的話,最好是自己打開門出來,別讓我走進去,不然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崩詈胪蝗婚g大聲說道。 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沒有被嚇到,反倒是白純嚇得立刻摟著他的手臂,胸前的高聳因為緊張,劇烈的擠壓著李弘的胳膊起伏著,那柔軟細膩的感覺,讓李弘不由得想起昨夜懷中的嬌軀。 拍了拍白純的背,示意她看自己踩的腳印,與那些原本陌生的腳印一比對,白純發現,赫然有幾個腳印與自己的腳印大小差不多。 其中只有一個人的腳印比自己的大很多,這明顯的說明,這幾人中,怕是只有一個男子,其他腳印的主人,顯然都是女子了。 白純這才漸漸放松下來,但依然是擔憂的看著李弘,倔強的把燕翅弩再次隱在衣袖中,握在手里,警惕的看著那扇大門。 李弘見里面沒有動靜,于是拉著白純輕松的往臺階上走去,待剛剛走到最高的臺階上,大門忽然的緩緩打開,只見里面四女……三女一男緩緩出現在了視線中。 白純再次被嚇了一跳,這次并不是因為什么突發事件,而是連她剛才都以為眼前的四人,俱是女扮男裝,仔細觀察了一下才發現,中間那個長相清秀……不,俊秀異常的人,竟然是個男子。 但他那肌膚、眼睛、眉毛、嘴唇、眼睛、臉龐,還有那修長白皙的脖子,簡直就是一個女子啊,要不是因為緊張導致喉結在不住的上下移動,真是無法一眼就辨出他是男子了。 李弘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看著四個女扮男裝……呃,三個女扮男裝跟一個男裝的男子,便知道了這幾人的身份了。 第472章 序 李弘感興趣的打量著那面對自己戰戰兢兢的男子,旁邊的三個女子同樣是神情畏懼、噤若寒蟬,低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動彈。 “看樣子你們知道我是誰,對不對?你們三個是從宮里出來的嗎?”李弘微笑著問道。 三個女子不敢言語,只是低著頭不住的點頭,根本不敢望向眼前的太子殿下。 “你呢?是不是知道我是誰?”李弘放棄了對三女的追問,怕再問下去,這三女在嚇得癱倒地上去,于是看著那眉目清秀的男子問道。 “奴……奴奴婢見過太子殿下?!蹦凶硬恢挥X,面對李弘的追問,以女子的禮節向李弘行禮道。 看那纖細白嫩的蘭花指,那模樣兒、那姿勢、那拿捏,好像都比白純拿捏的蘭花指讓人心醉神迷。 “我知道你的存在,但我一直想不起來你叫什么名字,不過你住在這里倒是實至名歸,下場恐怕也會跟當年的稱心一樣,可惜了?!崩詈氡持?,示意白純跟他進去,至于身后的四人,等他們進去后,也唯唯諾諾的跟了進來。 “奴奴婢芳名趙道生,這三個姐妹兒,是沛王指派給奴婢的?!壁w道生跟在李弘的身后,敬畏地說道。 面對太子殿下,無論是趙道生,還是三個一直以來教他女子身段、言行舉止等等的宮女,在此刻都無法生出逃跑的念頭來。 在沛王府里,太子李弘就像是惡魔一樣的存在,所以他們在見到李弘時,已經完全嚇傻了,根本就沒想過逃跑、呼救等等。 “為何選擇這座宮殿居住呢?住了多久了?”李弘在一面墻前站定,望著掛著墻壁上的一幅畫,問道。 “回殿下,沛王說這里原本是稱心的住所,所以希望奴婢住在這里,沾染一些當年稱心的媚意,希望奴婢能夠像稱心一樣顛倒眾生,在這里住了一年有余了?!壁w道生看著李弘結實寬厚的背影,含羞帶俏地說道。 白純忍不住抓緊了李弘的手臂,面對這個明明是男人,卻要扮作女子的趙道生,白純感覺渾身在起雞皮疙瘩,很想趕緊離開這個趙道生。 “他什么時候離開的?你為何沒走?這房間里的東西,有哪些是他在意的?”李弘的目光,從那幅畫上轉移到白純俏皮吐出的香舍上,自顧自在宮殿里轉悠著,繼續問道。 窗外晨起的陽光化作一縷金光,從東面的窗戶灑進了房間內,原本有些暗淡的房間,在霎那間也變得亮堂了起來。 “一個時辰前沛王離開的,奴婢本來就在此住,并沒有想到殿下您會過來。這房間里,都是一些當年的舊物事,除了窗戶的玻璃是后來換的,這些裝飾等等,都是當年稱心在時就有的,奴婢也并未請求沛王為奴婢亂花錢過,一向很節儉的?!壁w道生緊張不安的揪著手里的絲帕,隨著他的來回走動,屋內更是被帶起了一陣香風,讓李弘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李弘拉著白純趕緊快走兩步,趙道生身上濃重的香水味兒,讓他真的想吐了,只好拉著白純,突然間低頭,把臉埋在白純修長白皙的脖頸間,貪婪的深深嗅了幾口,而后才抬起頭,輕松地說道:“不行了,差點兒死了去?!?/br> 白純一開始被李弘的動作嚇了一跳,當著小雪她們的面被太子逗弄倒是習慣了,但如今當著外人,而且還有一個男子在跟前,太子一下子來個如此親密的動作,還是讓她頓時心生緊張跟尷尬,玉頰羞紅、嗔怒的瞪了李弘一眼。 “這幅畫李賢可曾注意過?”李弘再次走到剛才那幅畫跟前,淡淡的問道。 趙道生像是剛發現那墻壁上的畫兒般,茫然抬頭看了一眼,由于地方較為偏僻,這一年多的時日,他基本上都沒有細細打量過這幅畫,就是沛王好像每次來這里,也沒有專注過這幅畫。 心中按下對太子專注這幅畫的疑惑,誠懇的回答道:“并未曾注意過這幅畫?!?/br> 李弘默默的看著那幅畫點點頭,然后示意身后那兩個宮女把這幅畫摘下來,而后對著另外一個宮女說道:“找一條白綾來……” 噗通,身側的趙道生突然間就跪在了地上,嬌柔的伏在地上泣求道:“太子饒命,這一切都并非是奴婢所愿,只是奴婢身為戶奴,無法抗拒這一切……” “李賢既然讓你住在這里,想來也知道有一天你的遭遇會跟稱心一樣,既然你聽了他的話,住在了這里,那么你應該早就知道稱心的遭遇不是?何況,李賢如今已有了王妃,皇家不能再有丑事兒傳入民間了不是?”李弘的眼中仿佛有兩道無情冷酷的火苗在燃燒,盯著正被宮女卷起的畫卷,淡淡地說道。 “沛王有了王妃是真,但奴婢這段時日并未被沛王忘卻,沛王依然會空閑時寵幸奴婢……”一道白光從趙道生眼前劃過,趙道生只感覺脖頸處一片冰涼,而后一捧獻血噴散在眼前不遠處。 他使勁用力的扯動喉嚨,想要繼續說話,但不知道為何,嘴唇好像是在動,但卻聽不見自己說的話了,而且脖頸處好像有熱乎乎的東西,如跟沛王沐浴時那從頭澆下來的溫水似的,流進了自己的胸膛,只是流進衣領后,有些黏糊糊的感覺…… 兩個把畫卷剛剛卷起的宮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任由從趙道生脖頸處流出來的獻血,肆意流淌到了她們的額前。 手拿白綾從另外一間房間走出來的宮女,神情震驚的看著這一切,雙手捧著白綾,腳下一軟,同樣跪伏在了地上,誘人的臀與其他兩個宮女,因為趴伏的原因,此時此刻異常挺翹,甚至因為緊張的原因,隨著身體的顫抖不住的抖動,竟然帶著一股讓人惑心的性感。 李弘沒心思理會三個宮女的跪伏在地上迷人的身姿,看了一眼一只手捂著長大嘴巴的白純,雙眼充滿了震驚跟不可思議。 這太不像是太子的行事作風了,竟然一言不合之下,手起刀落,便結束了沛王李賢最中意的男寵的性命,這是要與沛王明著翻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