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鮫王張了張嘴,“據寡人所知——還沒有?!?/br> 等著聽他答疑解惑的御者們立刻一臉嫌棄的模樣,其中一個道:“故弄玄虛,我早說過,咱們這些大活人聽一條魚的指揮,本來就是個玩笑。還不如宰了他,咱們自己拿主意。依我看時候差不多了,就算有點出入,不會超過方圓一里。先照上一照,大約劃定個范圍,最后就算一寸寸地摸,也不愁找不到入口?!?/br> “你還想動手?”鮫王大呼小叫,“在寡人的地盤上放話要宰了寡人,你小子還是第一個,我佩服你的勇氣!不過你有勇無謀,連差之毫厘,謬之千里的道理都不懂,長個腦袋是為了好看?” “你……”那些御者蠢蠢欲動,江湖上打群架耍橫的勁兒又上來了,被大司命一個眼神震懾住了。大司命一向很有領導風范,低沉的嗓音一聽就讓人心生敬畏,“誰敢妄動,別怪本座不客氣?!?/br> 雖然他也不欣賞鮫王逮著機會就盡可能多說話的毛病,但也不能像厲無咎的手下那樣動輒喊打喊殺。 他的一句話就讓那些御者悻悻住了口,鮫王愈發佩服他天生的領導能力了,小心翼翼攀著他的肩說:“看看,這就是格調……” 大司命坍了下肩頭,順利擺脫了鮫王。凝眉看天頂,月亮逐漸移到了中心的位置,他問:“現在應該差不多了吧?” 鮫王卻搖頭,“還差一點兒?!?/br> 這下連大司命都不怎么相信他了,寒著臉瞥了他一眼道,“機不可失,還請大王看準了。今晚錯過就得再等一年,我怕厲盟主和他手下的人不耐煩,到時候血洗鮫族,那問題就嚴重了?!?/br> 鮫王嚇白了臉,“別開玩笑,你們是正道,能眼睜睜看著武林敗類屠戮我鮫族?” 大司命輕輕牽了下唇角,“你要弄清楚一點,本座聽命于瑯嬛君,如今連瑯嬛君都墮天了,你還指望我們弘揚正義?” 邊上的御者很配合,站成一圈抱胸俯視他。生來就不及人高的鮫王頓時被看得矮下去半截,點著手指道:“別這樣,一般言歸正傳之前不是都要打一打啞謎的嗎。時間確實沒到,不信你看——”他直指天頂那顆最亮的星,“月亮的邊角都沒碰到七政星,必須等那顆星完全被遮住,時機才算成熟?!?/br> 大司命抬眼眺望,月亮白得發涼,正一點點靠近那顆星。要是估計得沒錯,再有半柱香就差不多了。 低頭復看山下,眾帝之臺的人帶了火把來,熊熊的火焰照得這琉璃世界一片殺伐之氣。四面水壁回聲很大,油脂燃燒的嗶啵聲一直傳到山頂,火光里的人都在等待,不時回身向這里張望。 時間到了,大司命將手放在青銅的框架上,正要轉動,只見皎然銀輝中憑空躍起幾個黑影,有劍芒一閃,然后便是兵刃割破皮rou的聲響。鋒芒帶起溫熱的血,夜色里如輕盈的暗器,陣列般順著抽劍的軌跡拋射出去。三個御者連哼都沒哼一聲,咚地便倒下了。他們身后的人向他咧嘴笑了笑,“對不住了大司命,不是有意在你面前殺人的。不解決他們,必定后患無窮,咱們是防患于未然,還請大司命見諒?!?/br> 大司命頷首,這時聽鮫王低呼:“是時候了!” 他聞言,用力將太乙鏡轉了過來。 太乙鏡很沉,是半個球形,孤零零吊在鑄滿饕餮紋的青銅架子上。但很神奇,它并不因重力而呈現平面向上的狀態,你必須用手去扳動它,使它承接月光。它像一個收集光的容器,將鏡面吸納的一切亮儲存在底部。圓底的中心有漏孔,下方是一面斑駁的棱鏡。也許因為千萬年都沒有人去碰觸過它,它幾乎是這地下城唯一能顯示年代感的東西,至少表面是如此。但月華在它身上凝集,它又立刻煥發出嶄新的生命力,表面的銅銹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剝落,然后迸發出強之十倍的光折射向遠處,從高地俯瞰,位置是春巖城中的祭臺附近。 火把向城中聚攏,城里有水,涉水艱難。也不知是誰的手筆,只聽轟然一個震顫,那些積水被完整抬到半空中,還保持著在地時的形狀。四周淋漓的水聲泄地,但城中水應當是汲干了。 鮫王嘩然:“還有這種cao作?” 大司命不語,轉頭示意兩位紫府弟子留守,自己準備下山。那個所謂的寶藏里究竟藏著什么,誰也不知道。萬一有危險,他去了也許還能助仙君一臂之力。 鮫王在邊上聒噪:“聽說那個反派角色以前也是干大司命的,是仙君的前任?怎么樣?仙君感受到重壓了嗎?” 大司命有些不悅地瞥他,“仙君的前任?你說話小心點?!?/br> 鮫王愣了下,跟他高一腳低一腳下山,邊走邊道:“就是前任大司命啦,‘仙君的前任’里的‘仙君’,是指閣下您,不是瑯嬛仙君……”說完眨巴了一下小眼,納悶不會隨意一句話戳穿什么真相了吧,神仙的世界這么亂? 大司命腳下有清風,他乘風而行,走得很快。鮫王眼看要追不上了,揚手招呼邊上的隨從,“你們在等什么?還不快抬寡人攆他!” 他大字型癱倒,鮫人忙把他抬上頭頂,那模樣簡直就像抬著個即將執行五馬分尸的囚犯。 那廂城中積水都騰到了半空中,邊沿上仍有下泄,聲勢如流瀑般驚人。 厲無咎對崖兒微笑,“我為樓主掃清了前路,接下來就看樓主的了?!?/br> 崖兒道:“好說,只要盟主放回樅言的精魄,我立刻驅動神璧,為盟主開啟寶藏大門?!?/br> 目光向上一瞥,這祭臺升高了十幾丈,巍峨的門戶恍如峭壁。石上有門,但撼之紋絲不動。門框上方留著一個陰陽魚形狀的低陷,應當就是安放牟尼神璧的地方。萬事俱備了,只差最后一步,她挾神璧談條件,自覺到了這個時候,再不拿壓箱底的本錢作交換,就沒有什么可壓制他的了。 厲無咎老jian巨猾,笑道:“樓主不見兔子不撒鷹,厲某也是一樣。樓主的神璧亮亮相,我自然把樅言的精魄交給你?!?/br> 崖兒道好,反正有仙君在,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樣。她凝神一震,兩彎神璧從她眼眸中掙脫出去,一圈圈在上空旋轉。果真是神兵譜上排名數一數二的兵器,璧刃打磨得薄如蟬翼,在火把的映照下,發出湛藍色的寒光。 那就是神璧,江湖上無人不想據為己有的寶物。它的出現像圓了個夢似的,一睹風采可令此生無憾。 外圍伏守的眾帝之臺門徒,也被神璧的現身吸引了注意力。只是那一霎,身后冷冷的刀鋒就殺到咽喉前,波月樓的殺手干起這種買賣來駕輕就熟,他們最擅長挑選合適的時機,在你閃神的瞬間神不知鬼不覺地要了你的命。 內層的人對十丈開外的變故渾然不覺,厲無咎見神璧亮了相,便將樅言的精魄也放了出來。那是一團紅色的,如絮的光團,亮得幾乎刺傷人眼。結果精魄出現的剎那,仙君的廣袖一拂,便將它收進了袖底。厲無咎訝然,“你這么著急?這不過是一半!” 簡直叫人恨得牙癢癢,仙君倒是尋常模樣,哦了聲道:“先收好,別弄丟了。其實有了這半,我就能把另一半給他湊全。不過要花些功夫,比較麻煩罷了?!?/br> 厲無咎的臉色在火光下陰晴不定,他沒再說話,只是抿唇看著他。前一天的費盡心機全沒有用,他還是和她一起來了。也罷,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有個長短怨不了別人。 崖兒不太滿意,“早知盟主言而無信,我的神璧也該只拿一半出來?!?/br> 厲無咎道:“這不是言而無信,是樓主有仙君撐腰,我不得不稍加防范。以仙君的神通,雖然能夠替龍王鯨湊出另一半精魄,但回來的是不是原來的樅言就不一定了。所以我這一半捏在手里,對自己也是個保障,萬一你們左手拿到精魄,右手便對我痛下殺手呢?”他笑了笑,“我和仙君相識多年,他的手段我最知道,所以不得不防。不過樓主放心,只要大門開啟,精魄即刻交付樓主,請樓主放心?!?/br> 看來仙君以前的人品不大好啊,弄得老熟人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崖兒覷覷他,他擺弄著袖子,閑閑調開了視線。她輕吁口氣,轉過頭道好,“反正都到了這里,不開這扇門也說不過去。大門開啟之后,盟主要是繼續搪塞,那就別怪我不客氣?!?/br> “好、好?!眳枱o咎點頭不迭。 她這才慢吞吞驅策神璧,向石槽靠攏。還沒徹底合上,那石槽和神璧之間就產生了聯系,像磁石陰陽兩極的互相吸引,不過磁場是看不見的,神璧和石槽有跡可循。兩者之間如經脈互生一樣,千絲萬縷纏繞不止,之后不必崖兒再調遣,神璧自發就填進了石槽。 沉沉一聲轟鳴,腳下的大地也震顫。緊闔的大門縫隙間泄露出光芒,也許是金子的顏色……隨著門扉漸漸開啟,周圍的水墻似乎有了感知,內部流光開始不安地奔跑,閃電般的忽亮,讓人生出奇異的憂懼來。 崖兒回頭給蘇畫遞眼色,蘇畫頷首,微微挫后身子。等他們進入洞口,她橫劍而立,和魑魅魍魎守住了進入的通道。 內外隔絕,山洞里的光似乎在很遠的地方。她收回視線望著對面的人,笑道:“你們曾說過,不貪寶藏里的財富?,F在人在洞口,我留下你們守門,心里不會不痛快吧?” 魑魅和魍魎相視一笑,“我們還是這想法,錢財對我們來說沒用。別人傳兒傳女,我們沒有兒女可傳,發財也白發?!?/br> 也是,兩個男人生不出孩子來。蘇畫牽著唇角一哂,珠光之下面如白銀??墼趧Νh里的手指慢慢收緊,勒得指尖發白。 周圍兵戈之聲越來越近,胡不言四下觀望,“樓主好算計啊,原來那個厲盟主悄悄安排了這么多暗哨,是打算最后將我們一網打盡么?” 蘇畫蹙眉,“你怎么還在這里?留下拖我后腿,還不如跟進去?!?/br> 胡不言眨巴著眼說:“我也不要錢,進去干什么?再說你在這里,我當然要陪著你?!?/br> 可是蘇畫眼里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來,她似乎在極力按捺,胡不言見她這樣有點奇怪,“畫兒,你怎么了?” 魑魅魍魎因胡不言這句話也轉過目光來,就是彈指間,她冷鋒出鞘,向距離最近的魑魅斜劈過去。魑魅反應不及,不等他拔劍,眼看劍鋒到了頭頂上,這時一只手橫過來,替他擋了那一劍。 劍太鋒利,割rou斷骨一揮而就。魍魎的血濺在魑魅臉上,斷手也掉落在他足尖。 魑魅眥目欲裂,顧不上照應魍魎,拔劍向蘇畫攻去。只是他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不應該的啊…… “蘇畫,你瘋了么!”他大喊著,手上沒有停頓,調起了一輪強攻反擊。有什么比遭受最信任的戰友背叛,更叫人傷心絕望?他可以懷疑任何人,卻從來沒有懷疑過蘇畫,她是樓主的師父??! 蘇畫悶聲不語,她臉上的神色變得那么陌生,似乎這刻已經不需要任何解釋了。 “為什么是你?”魑魅依舊追問,“為什么是你!” 她左手的龍骨鞭甩動,發出破空的利嘯,“因為我是藏瓏天府的人。你們以為綠水城中被殺的人是古蓮子么?錯了,她不過是我手下一名御者而已?!?/br> 所以她才是真正的古蓮子?隱姓埋名潛伏在波月樓多年,城中的水宗主不過是個傀儡,這世上知道真相的只有厲無咎一人。 執劍勉強站起的魍魎暴喝著向她殺去,畢竟受了太重的傷,他的動作不及之前靈敏。幾個回合之后,龍骨鞭纏繞住他的脖子,翻手抖腕,將他重重砸在了青石板上。 魍魎倒下了,狠狠吐出一口血。四面包抄上來的竟不是波月樓的人,早該想到的,樓主的計劃她都知道,怎么會坐看一切發生。 紛亂的箭雨向魑魅射來,他抬劍抵擋,揮斷了無數正面襲擊的弓弩。但總有漏網之魚,鋒利的短箭刺穿他的細甲,扎進他的胸腹。然而即便身負重傷,不到最后一刻也絕不放下劍。 他渾身浴血,紅著兩眼站在包圍圈中,像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 蘇畫此時已經不需要再出手了,她閉了閉眼,“殺了他?!?/br> 第103章 胡不言在身后聲嘶力竭地吶喊:“蘇畫,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沒有人能接受現實,就像偶爾午夜夢回,她自己也不能接受一樣。 原本她的任務是監視蘭戰,在蘭戰遭遇任何不測時,隨時準備接手波月閣。結果人算不如天算,總有那么多的“恰好”,讓她在波月樓蟄伏多年,看著岳崖兒從滿身襤褸的野孩子,成長為波月樓的第一號殺手。 命運是什么呢,命運總是充滿了不確定。從來沒人懷疑她的身份,因為她有足夠好的耐心。她在波月樓二十多年了,魑魅魍魎這批人都是她看著長起來的。他們對她一向很尊敬,他們聽話、賓服她,可是他們忘了殺手的第一條準則——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便是最親密的戰友??上Рㄔ聵窃缇筒皇且郧暗牟ㄔ麻w,崖兒的經營讓它變得有人情味,恰恰觸犯了殺手的大忌。 現在好了,她等這刻等了很久,終于能從這個漩渦里脫離出來,就像拆下了脖子上的重枷,她再也不用繼續偽裝了。 偽裝是件很累人的事,尤其有了感情的積淀,虛情假意會把人壓垮。她有時候也問自己,怎么走到了這一步,遺憾的是說不清,大概人非草木吧!今天以后,恩怨情仇一筆勾銷,只要他們全死了,她就沒有感情的負累了。 胡不言眼里都是絕望,他從沒想到自己喜歡的人居然會是個jian細。這說明什么?說明這狐貍太蠢,而她的心機之深,已經令妖都望塵莫及了。 究竟該不該得意?她的唇角抽搐,想笑卻笑不出來,“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你覺得驚訝,是因為你不了解我?!?/br> 眾帝之臺的門徒聽她下了格殺令,短箭上弦,拉了滿弓。魑魅回身看向倒地的魍魎,他努力掙扎,想要站起來,可是四肢早就不聽使喚了。 他收回視線,咬牙拔下胸前的箭,狠狠摜在地上。重新掄起重劍,嘶吼著向那些弓弩手沖去。成排的弓弩扣動了機簧,只聽錚錚的弦聲四起,短箭像橫掃的雨點向他疾射。這么多年的腥風血雨,總有個頭,看來今天走到收梢了。 他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不過一口氣罷了,有什么了不起!但恰在這時,他身前半步筑起了一面氣墻,短箭觸及這面墻,箭頭紛紛折斷落在地上,然后那氣墻碎裂成萬道尖利的冰棱回彈過去,所到之處立刻哀聲四起。 蘇畫抬頭看,長街的盡頭有人緩步走來,她微微一怔,是大司命。 要說心腸,她是真的狠得下,為了避免人到面前引起太多的羞愧和尷尬,她一把奪過邊上的弓,搭弓拉箭,箭頭直指向他。 咻地一聲,蓄滿力量的箭向他射去。他拔身而起,長劍從袖中竄出,那劍如一道虹,將迎面而來的箭對劈成兩半,然后繼續高歌猛進,直至刺進她的胸膛。 他看著她倒下,依舊寒著臉,沒有半絲表情。胡不言高呼了聲“不”,連滾帶爬把她抱進懷里。 血在汩汩地流,她的視線卻停在大司命臉上,人與仙斗,怎么可能贏呢,但這是她樂見的結局。她艱難地笑了笑,“死在你手里,值了?!?/br> 大司命輕輕皺了下眉,“自作孽,不可活?!?/br> 她聽后怔怔的,眼里的光逐漸熄滅了。糾纏了那么久,最后換來這句話,大司命不愧是上仙,抽身得比她更及時。 胡不言在她耳邊大呼小叫,他撼得她很不舒服。那張大嘴咧起來,果然更加不好看了??涩F在也只有他關心她的死活,她聽見他向大司命哭喊:“快救救她,你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嗎?” 冷風嗖嗖,從傷口灌進來,她忽然覺得睜不開眼了,但心里依稀還有一點念想。然而都是奢望,大司命轉身向魍魎走去,在他看來她是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救治。 她閉上眼睛,大滴眼淚從眼尾滑落,滾進鬢角。胡不言的喊聲也漸漸遠了,聽不清了,她放開緊握的雙拳,輕輕嘆了口氣。但愿胡不言以后能找到一個好姑娘,好好過他的日子。這險惡的江湖,實在不適合一根筋的狐貍。 蘇畫死了,胡不言抱著她癱坐在那里,心下彷徨,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是他在做夢吧! 摸摸她的臉,還是溫熱的,他喊她:“蘇門主,你怎么說睡就睡了?”她不再回答,他等了半天,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感覺到疼了,原來一切都是真的。他抱著她的尸首發笑,眼里裹著淚,對大司命道,“你居然殺了她,你怎么狠得下心?我知道了,你是因愛生恨,因為她一次又一次拒絕了你!” 大司命并不理會他,這狐貍整天胡言亂語,他也習慣了。當初仙君命他上孤山,讓他留下斷后,就是怕有預料之外的事發生。好在防范得當,居然真的出了這么大的變故。殺手不是多疑么,怎么從來沒人懷疑過蘇畫?可見這女人狡詐至極,也確實有點本事。 至于救人,救也是救當救之人。魑魅的傷還不至死,魍魎就不一定了。他檢查他的傷勢,右掌脫落,肋骨也斷了好幾根,氣息奄奄,離鬼門關只有一步之遙了。 魑魅蹣跚著步子把他的斷掌撿回來,驚恐地望著大司命,嗓音顫抖:“能救么?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br> 大司命點頭,“外傷好治,內傷麻煩些,需要時間靜養?!卑褦嗾品呕卦?,一點點讓他愈合。只是有剎那的恍惚,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也替誰治過傷,是狐貍么?不是,好像不是他。那是誰?無奈想不起來了。 三十五少司命領著幾個弟子從別處趕來,鮫王也到了。他從鮫人肩頭跳下來,看著這尸橫遍野直發呆:“這下完了,這么多尸首,會破壞我們春巖城的環境的?!?/br> 大司命道:“放進水墻吧,你們不是一直這么處理尸體嗎?!?/br> 鮫王說不行,“水墻里都是我們的祖宗,這些人進去算什么?以后連他們都一起祭拜,那壞人也當得太成功了?!?/br> 大司命盡力救治魍魎時,三十五少司命發現蘇畫已經氣絕了。胡不言哭得泗淚橫流。少司命糾結了半天勸他節哀,回頭看看大司命,“蘇門主怎么會遭遇意外?座上來時她已經不行了嗎?” 大司命恍若未聞,但胡不言氣若游絲地指控著:“就是你家大司命殺了蘇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