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原來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特殊的美,不但如此,他還很不會說話。她扭扭身子從他手里掙脫,負氣朝那棵大樹游去。不過也多虧了他,讓她順著樹干往上游,包袱還能好好頂在腦門上。后來明月東升,她倚著一根樹枝賞月吃肝的時候又想起他,不知道他是誰,哪個山頭哪個門派的。這里的地仙太多了,多到看見一個凡人都覺得稀奇。如果那小哥是個凡人也很好,紅塵公子,自由東西。 在這之后,她又輾轉換了幾棵樹,有時候也下地,捕捕青蛙田鼠什么的。目前的這棵樹她比較滿意,樹頂的枝椏能照到太陽,對于她這種需要不時補充熱量的物種來說,這樣一個天然浴場簡直是夢寐以求。 當然大夏天不能暴曬,否則她的一身翠色會變黃。她很小心地保護自己的皮膚,天熱了就住到下層來,這棵樹上只有她一條蛇,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一天午后,風吹林葉,沙沙作響。她昏昏欲睡時,發現樹下的巨石上躺著一個人,雖然換了身衣裳,她還是認出來了,就是那個給她系包袱的人。 她一陣歡喜,忙下樹看他,他沉沉好眠,嘴角還帶著笑意。她昂著腦袋觀察,從哪里接近比較好呢,大腿上好嗎?大腿上rou多。不過這樣不太符合竹葉青優雅的格調,她選擇上手,他的手指多好看,像山間的玉筍芽。 她在他指縫間纏繞,以前總恨自己不長個子,現在卻又覺得很好。要是個十來斤的大漢壓在他手上,他可能會打死她的。 他的手指上有蘭花的香氣,她伸縮著信子嗅,嗅得舌頭都麻了。他醒過來,抬起手看,很驚喜的樣子,“又是你!” 因為長了一雙紅眼睛,比較有識別度,她豎起身子搖搖擺擺,表示你眼神不錯。 不知道人對他們這種爬行類有什么感想,反正他并不討厭她。后來午睡常來,她一見到他就順著樹干下來,老老實實收好毒牙,趴在他身旁。她有個很好的特長,擅長制冷。盛夏時節,她附近方圓一里內長毛的動物,都愛到她這里來蹭冷氣。蓬山屬于相對比較恒溫的仙山,但偶爾也有暴熱的時候,那年他把她帶回去了,裝在一個缽里,放在上風口的窗前。 她到現在才知道他是瑯嬛君,他手下有個大司命,一身道骨仙風,嚴重潔癖患者,進門就嫌臭,讓仙君把她扔了。 她很傷心,盤起來嗅自己的身子,哪里臭了,明明一點味道都沒有!好在仙君沒聽他的,他給她喂仙露,喝了三個月,大司命進門時就再也不捂鼻子了。她的皮膚也越來越好,通體油亮,不夸張地說,她絕對是蓬山上最綠的竹葉青。 女人變美就會有自信,她覺得自己有資格喜歡仙君了。他的性情很好,長得也好看,所以她要努力修煉,爭取有朝一日修成人形,和他男歡女愛一下。 當然他不知道她的野心,在他眼里她就是條蛇而已。值得慶幸的是,琉璃宮里氛圍不錯,她不用冬眠,能靜得下心來悟道。不知過了多少年,她結了丹,體內有股蓬勃的力量開始滋長。她也開始變得怕熱,大概是越來越向人靠攏了吧。 熱了就要出去發散發散,她喜歡泡在無根大澤里,瑯嬛靈氣四溢,這樣有助于她修煉??墒且幌χg天翻地覆,紫府出事了,瑯嬛的推背書被人篡改,用的還是玄黃筆,一切矛頭指向了仙君。她知道那個始作俑者一定會再入瑯嬛,便鳧在大澤里伏守,結果等來了齊光君,他慌慌張張涂改三生簿,她情急之下居然化了形。 這下完了,目標太大被發現了。齊光君追出來,一個掌心雷把她劈倒,聲色俱厲地質問她:“你看見什么了?” 她又沒瞎,該看見的當然都看見了。小小的竹葉青氣勢如虹:“老子要告訴他!” 結果威風沒抖上片刻,他下了殺手,打得她骨節寸斷。最后一把天火點燃她,把她扔進了瑯嬛。 太熱了,灼灼熱浪燒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看見自己的鱗片翻卷,像旱地里開了花的蓯蓉?,構值拇箝T闔上了,一排書架倒塌下來,壓向她……她一驚,頓時從夢里掙出來,圓睜著眼睛大口喘氣,半晌才看見床沿上坐著的人。他的臉穿越了前世今生,現在再看依舊是夢里的樣子。她胸口憋悶得難受,恨不得怪叫一通,才能紓解那種痛苦。 仙君捋她的頭發,替她擦了擦鬢角,“夢見什么了,這一頭汗?!?/br> 她定定看著他,眼眸里盤踞著驚恐的藍光,“仙君……” 他嗯了聲,“怎么這么叫我?” “你還記得竹葉青么?” 第101章 “竹葉青,色綠,劇毒,常半掛在樹枝上,喜夜間行動……”他把書上記載的都背出來了。其實也不是刻意,是一直存在于腦子里。崖兒忽然提起這蛇,他就覺得可能要壞事。先前齊光也曾提及,其實這么多年過去,有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他都忘記了,那條竹葉青……他好像確實養過,他倒沒有考慮他們為什么都來問這件事,只是奇怪,“厲無咎找過你?” 崖兒點頭,“我在東山上查看地形,他就在那里?!鳖D了下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記得竹葉青么?” 仙君的腦子轉得飛快,不久之前她還問過他,有沒有和萬妖卷以外的妖接觸過,他當時矢口否認說沒有,現在翻供還來得及么?要是抵賴到底呢?好像也不行,她大概是掌握了什么證據,才會咄咄地來逼問他。 仙君艱難地喘口氣,“竹葉青……山里很多啊,蓬山也有?!?/br> 她瞇眼問:“你養過么?” 他遲疑了下,見實在搪塞不過去了,猶猶豫豫道:“好像養過,不過我連它是公是母都不知道?!?/br> 崖兒撐著身子問他:“那蛇美么?” 又是一道可怕的題型,他斟酌片刻道:“我看不出它的美丑來,不就是一條蛇么,能美到哪里去!要比美……無論如何比不過你?!?/br> “那你喜歡她么?” 他背上汗都出來了,慌忙搖頭,“我是正常人,沒有那種不正常的愛好!我不喜歡蛇,我只喜歡你?!?/br> 然后她沉默了,夜明珠的熒光幽幽照在她身上,他看著她緩緩褪下衣裳,露出了玲瓏香肩。她的身骨很軟,尖尖的下巴抵在肩頭上,朦朧中緋衣如火,媚眼如絲,美得野性而辛辣。 他受寵若驚,靦腆笑道:“我今天燒了什么高香……自從蓬山過后,就沒受到過這樣的禮遇?!鄙焓窒肴ビ|摸她,她迂回婉拒了,轉而在他指尖輕蹭,那若即若離的碰觸,讓人酥麻到心上。 他吸了口氣,指尖在無暇的肩頸間流連,一路往下,落在半露的雪冢上。仿佛是遠古就隱藏于佛堂上的,駕輕就熟的引誘,他難以抗拒她這樣的弄色。心似春水,在她的一顧一盼間蕩漾,他想去掬她,她伸出小舌在他指尖一舔,那種難搔的癢奔跑向四肢百骸,他人頓時沉醉了,不知今夕何夕。 “我和那條竹葉青像么?” 她在他耳畔吐氣如蘭,嘶嘶的氣息從他耳蝸里鉆進去,他聽得見她吐納的韻律??射N魂歸銷魂,依舊驚出他一身冷汗來,他惶恐地看著她,“葉鯉,你中邪了么?” 她酒醉似的慵懶一笑,“我中邪了,你幫我驅么?”慢悠悠拿那玉雕似的鼻尖抵蹭他的下頜,輕嘆道,“你和那竹葉青也曾經這樣親昵過,你忘了?!?/br> 仙君慌了,“沒有,我怎么可能這樣!那蛇傻乎乎的,整天就知道倒立和睡覺。而且它太小了,三角腦袋芝麻眼,實在不怎么好看?!?/br> 她的臉色大變,“你說什么?” 仙君咽了口唾沫,“怎么了?我說蛇而已,你動什么肝火?” 可是她沖他磨牙霍霍,尖著嗓子說:“我就是那條竹葉青,你說它的壞話,就是在說我的壞話!” 仙君徹底傻了眼,究竟是怎么和竹葉青牽扯上的?脾氣這么大,不會又懷上了吧! 忙拽過她的手,扣住手腕仔細號脈,她倔強地掙開了。仙君心頭生涼,發現女人實在太難對付了,他不單要小心不和別的女人走近,現在連蛇蟲都得保持距離了。 他枯著眉看了她半晌,靠過去攏她的肩,“岳樓主,你是一樓之主,江湖上頂級殺手組織的首腦,不能這么耍脾氣。沒錯,我是養過竹葉青,可養了幾十年,它趁著蓬山大亂逃跑了。也許是受夠了紫府歲月的枯燥,再也不愿留在琉璃宮了,人各有志,蛇也一樣?!?/br> 這么看來,他并不了解全部真相。也是,一個萬事隨緣的人,不會去糾纏漫長生命中偶爾出現的過客。走也好,留也好,一切全憑各自歡喜。所以他養的蛇忽然不見了,在他看來是厭倦了,離開了,卻從來沒有想過去追查下落。竹葉青在天火中尸骨無存,他卻以為它找到了另一種快活的生活方式,過它想過的好日子去了。 崖兒心里哀凄,撐著身子不說話。他見了忙把她抱進懷里安撫:“你是不是怕明晚不敵齊光?你放心,只要把樅言的精魄騙出來,我一定替你手刃他?!?/br> 他根本不明白她究竟在難過什么,那時候的竹葉青想必也感受過同樣的苦悶吧。 不知幾輩子前的事了,還為這個掉眼淚,似乎不合適,但剛從夢里回味一遍,又像昨天發生的一樣。她問他:“厲無咎沒有告訴你,竹葉青后來去哪里了么?” 他搖頭,“他只問我,還記不記得那條蛇?!?/br> 得到的回答當然是不記得了,畢竟過去了三千年,一個玩意兒而已,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崖兒定了定心神才告訴他:“其實那條蛇沒有背棄你,她在大澤里伏守齊光,最后被他當柴火點燃扔進了瑯嬛。那天她剛能化形,所以你沒有見過她的樣子,如果見了,你應當能認出來,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br> 他臉上一片惶然,“葉鯉……” “你就從來不好奇我的前世今生?從來沒有去翻一翻我的三生簿?” 他理直氣壯地說:“沒有。我不管你前世是誰,反正你也不會有來生,這輩子就一直跟著我,跟到地老天荒?!?/br> 不愛讀書還如此冠冕堂皇,果然只有仙君了。她頓時氣餒,怏怏偎進他懷里,“我剛才做了個好長的夢,夢見自己爬樹,夢見自己被裝進缽頭里,放在第一宮。他們說轉世要喝孟婆湯,喝了能忘卻前塵,可是剛才的夢太真實了,我什么都想起來了,我就是那條竹葉青?!?/br> 他不說話,只聽見胸口隆隆的跳,一聲聲錘擊在她腦仁上。他的手臂慢慢收緊,要把她壓進骨rou里去似的,隔了很久才聽見他說對不起,“我疏忽了,好像錯過了很多事?!?/br> 因為春花秋月湯湯流過,從來沒有一樣能流進他心里去。他磊落、耿介、達觀,他對萬事萬物有情,又對萬事萬物無情。以前她還不懂,覺得他這樣的人怎么能成仙,其實錯了,他的喜怒悲歡都不達心底,他才是內心永遠恒定的那個人。 心定則大成,齊光心有微瀾,把控不好就落入塵寰了。不過上輩子的愿望這輩子實現,先苦后甜比先甜后苦要好。她兩臂絞起來,緊緊攬住他的脖子,“天火會燒盡一切吧,為什么我還能轉世?” 天火的威力確實很大,不管是皮相還是精魄。他把臉貼在那柔軟的絳紗上,料子煙云似的,承托住他稀少的一點記憶,“可能因為我老是給你喂霜茅的緣故,那果子不容易腐壞,一顆能吃十來天……”還是因為懶啊,其實竹葉青吃素后喜歡白菜,但菜葉吃不完就壞了,還要清理。這種工作對他來說太費事,于是他想了個好辦法,給她喂霜茅果。這果子能凝魂,味道雖然不好,但扛餓,長期食用還有延年益壽的功效。最要緊一點,果子脫離根莖十天后不會發出腐爛的味道,至多干涸成一個堅硬的核,哪怕隔上幾個月打掃也沒問題。 崖兒怨懟地看著他,“我到現在都能想起霜茅的味道,酸中帶瑟,吃多了反酸水?!币幻嬲f一面搖頭,“你真的不適合養動物,以后米粒兒不要你帶,我自己來?!?/br> 他一聽這個頓時不干了,“憑什么?我是他爹??!再說米粒兒又不是蛇,我不會給他喂霜茅的?!?/br> “可你給他娘喂了,我還吃了幾十年,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大的怨氣嗎?” 他張口結舌,“這是要拿上輩子的事來和我理論啊,做人怎么能這么不講道理!給你吃霜茅是為你好,你看你被天火燒了還能凝魂轉世,不也是我的功勞么。至于我欠你的,罰我栽在你手里,和你連生一百個孩子,這樣總行了吧?!?/br> 她先前還氣鼓鼓的,聽他說完便笑起來,“一百個孩子?到底是罰你還是罰我?”素手如練往下滑,一把撩起了他的袍裾跨坐上去,“一百個孩子……少說得忍兩百年,仙君忍得住么?” 她的狂野比以前更甚,仙君咬著唇不出聲,扎根在她身體里,看她在他身上開出糜艷的花。 她拉他起來,汗濕的皮膚互相緊貼,她在他耳畔氣喘吁吁,那聲音仿佛野獸要將人吞吃入腹似的,嘶啞地說:“明晚開啟寶藏,你不要出面了?!?/br> 他迷茫抬起眼,眸中流光旖旎,“不要聽任何人的挑唆,我不會放你單獨赴險?!?/br> 她提出,他作答了,既然他不同意,便不會再糾纏于這個問題。也許厲無咎的勸解并非毫無道理,但在經歷了那么多的悲歡離合后,他們倆誰離開誰都無法獨活了。 疾馳,千蹄踏雪,利箭上弦,狠狠以命相抵。她捧住他的臉,親昵地同他貼面,以前他總對某些感覺似曾相識,到現在才明白過來,的確曾有這樣一個生靈,收拾起獠牙,用細細的生體撥動過他的心弦。 起先是養在缽里的,后來自由活動,床榻或重席都是她的樂土。她歇在他指縫,盤曲在他胸前。慢慢長長一點后,開始熱衷于拿自己來丈量他的腰圍。每次首尾相接,她都覺得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后來她長大,發現長度漸漸變得有盈余時,她開始著急,是不是他總是不吃不喝,把自己餓瘦了。 簡單的蛇腦,琢磨不出太深奧的道理,但那雙赤紅的眼里流露出擔憂。他拿食指摸摸她的腦袋,大聲嘲笑她傻,她也不生氣,等他睡著的時候爬上他的脖子,會拿蛇吻觸他的嘴唇。 原來那條蛇對他有意思,種善因得善果,輾轉飄零幾世后,她還是回到他身邊了。 也許心動不自知,否則怎么會在她誘惑他時,幾乎沒有遲疑就沉溺進去,因為他欠她一段美滿。后來再為她抽筋斷骨下極地,都是在為當初的木訥付出代價。他居然連她死于非命都不知道,還以為她逍遙快活去了。 心大到近乎殘忍,也只有沒什么見識的蛇能看上他。他的手臂在她背后交叉擁抱,“我應該對你更好一點?!?/br> 她低頭看他,汗濕的發絲馴服地盤曲在他鬢邊,珠光下的臉白得剔透。她說不,“是我應當對你更好,感謝今生你沒怎么抵抗,就讓我霸占了你?!?/br> 道行不夠,何德何能高攀他?總得顛簸幾世再流離幾世,攢夠了功德再回過頭找他。好在這世托生成人,如果又錯投了別的,仙和妖糾纏不清,罪過就更大了。 “不過那齊光……對你的感情好像很深?!彼脑挀诫s在一片幽咽聲中,自言自語般喃喃,“他不想害你?!?/br> 他忽然挺腰一擊,“又在胡思亂想!” 她啊了聲,忙捂住自己的嘴。外面整夜有人巡視,動靜太大了,怕手下人會笑話。 結果第二天還是人盡皆知,大家的樣子都有些尷尬,只有胡不言那個口無遮攔的傻子倚門嘲笑她:“老板,昨晚上激戰酣暢吧?原來你上輩子是條蛇,難怪我見到你覺得那么親切,畢竟大家都是異類嘛?!?/br> 崖兒紅了臉,“胡不言,你敢聽墻角!” 胡不言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墻頭,那墻皮霎時就碎了,露出里面的紅磚。他齜牙笑了笑,“春巖沉到水下有萬把年了,這墻頭形同虛設,所以隔音也不太好?!?/br> 仙君負手從里面踱出來,倒是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人之常情的事,和吃飯睡覺一樣,有什么不對么?”他瞥了胡不言一眼,“下回自己做那事時別鬼哭狼嚎的,上次差點嚇著我和你老板?!?/br> 這下輪到蘇畫不好意思了,她怨懟地瞪了眼胡不言,轉身便往門外去了。 門前一個交錯,大司命和她擦肩而過,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進院子后向仙君拱手,“厲無咎已經派手下上孤山了,為免讓人占了先機,屬下這就帶弟子出發?!?/br> 仙君道好,“邀鮫王同行,別讓他緊要關頭壞了事?!?/br> 大司命領命去了,他站在臺階上仰首向山頂看,接天水幕凝固如琥珀,隱約發出澄黃的色澤來,最后的對決終于要到了。 第102章 九月十五,月色大好。 本來以為透過那么厚的水墻,不可能看見天頂,結果東側那個巨大的漩渦從午后開始緩慢移位,等到月上中天時,已經架空了孤山上空。那消失于天地上萬年的古老山峰,再一次昂首挺胸出現在朗朗星空下。仰首看,天被切割成了圓圓的一塊,周圍視線受阻,那片圓形的天空有星也有月,像東溝窯裂紋釉的碗底敲進了一個雞蛋黃,有種古樸且趣致的況味。 仙君他們沒上山,山頂只有厲無咎手下的御者,和大司命及鮫王。大司命目空一切,這些凡人就算武功再高,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他看了眼鮫王,“他們在山下等候,請問大王,現在能夠移動太乙鏡了么?” 鮫王摸了摸下巴,兩指向上一比,“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 大司命弄不清楚他到底想說什么,這個時候背誦卦象,難道是有什么高深的見解么?他耐著性子問:“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