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還沒說點什么,霍連山又道:“夫人,你知道將軍是對你一見鐘情嗎?” 沐縈之萬萬沒想到,自己竟被霍連山的一句話鬧了個大紅臉。 “什么一見鐘情,連山兄弟,你好好養傷,可別胡說八道了?!?/br> 說著,她便往屋外走去。 “是,我不說了。我就是覺得,將軍跟夫人真的很般配?!?/br> 讓他別說了,他還說。 沐縈之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過頭,“將軍今晚回來嗎?” 霍連山被她一問,這才想起了正事,忙道:“夫人,我實在是沒臉見你。因著今日這檔子事,將軍說他暫不回府,要在虎賁衛整飭軍紀?!?/br> 下屬敢在別的下屬面前公然詆毀主將,虎賁衛的確是爛到根子了,應該整飭。 只是沐縈之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般。 她緩緩舒了口氣,道:“我知道了,往后你們在軍中,防著點那個羅義?!?/br> 霍連山一愣,私心里覺得羅義是個好人,但他知道將軍夫人不會騙他,因而堅決回道:“多謝夫人提醒,我記下了?!?/br> 沐縈之點了點頭,這才離開了明心堂,乘著步攆往思慕齋去了。 今晚,白澤不在。 她可以從容不迫的卸妝、散發、沐浴、引湯、更衣。 沒有前三夜的緊張和急迫,宛若從前在相府里一樣悠閑。 只是看著那邊的貴妃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一見鐘情? 白澤對她是一見鐘情嗎? 那次在大街上的匆忙一見,他就記住自己了? 沐縈之的臉龐微微發燙。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第一次見白澤的情景。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眼睛像一個巨大的漩渦,里面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要將她吸進去。 她有點害怕,以至于喚他“姐夫”的時候,聲音有些發顫。 簡單的寒暄過后,她便借口身子不適,躲回了房里。 如今看來,前世見面之時,白澤也對她一見鐘情了嗎? 若她沒有躲回房間,會不會發生一些別的事呢? 沐縈之不敢想。 這一夜,她徹夜未眠。 ☆、46.第 46 章 天快亮時,沐縈之才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 等到再次睜眼, 窗外的天色已經大亮了。 “什么時辰了?” 冬雪忙扶她坐起來:“夫人, 再過半刻就巳時了?!?/br> 沐縈之忽然想起今日是白玲和白珍正是進學的日子, 她們兩姐妹伶牙俐齒的一點也不老實, 有些不放心, 便迅速起了身, 換上常服,隨意吃了幾口粥,乘著步攆往問梅軒去。 問梅軒的書房不大,昨日春晴已經使人將里面的陳設換過了,擺上了三張桌子, 筆墨紙硯都齊備。 沐縈之到的時候,白玲和白珍站在桌前寫字。 兩個人拿毛筆的姿勢都不太對,但臉上的神情會很認真。 沐縈之走進去的時候, 馮亦倩正在給白玲糾正提筆的姿勢。 “手腕一定要提起來, 所謂懸腕,不要趴在桌上寫?!?/br> 白玲聽得似懂非懂, 抬手提著毛筆,“先生, 可是這樣寫,寫出來的字跟你的一點也不像?!?/br> 她面前有一張紙,上面用端正大氣的顏體寫著白玲的名字。 見沐縈之站在書房門口了, 馮亦倩囑咐白玲繼續練, 走到沐縈之的身邊。 “夫人?!?/br>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沒有, 今日的課已經講得差不多了,現在是習字?!?/br> “今日學了什么?” “講的是《論語》第一篇,學而?!?/br> 沐縈之滿意地頷首。 白玲、白珍年紀不小了,到了議親的年紀,真想學成什么那是來不及了。如今進學,只是為了通些道理,習些禮節,慣常見到的字認識一些。 聽著馮亦倩的安排,沐縈之知道她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兩位姑娘可還聽話?” 馮亦倩想了想,道:“大姑娘學得挺認真的,二姑娘學得快,但耐性不足,學一會兒就吵著要休息,若不是老夫人過來訓了她,只怕這會兒她已經走了?!?/br> “母親來過了?” “是,老夫人一直囑咐兩位姑娘要用心學,還給我帶了許多東西過來。我已經收了將軍府的酬勞,旁的東西實在不能收了?!瘪T亦倩說著,往書房里大桌上的看了看。 那張是馮亦倩用的教桌,除了筆墨紙硯之外,還放著一大籃時鮮水果,應當就是白秀英拿過來的東西。 “既是母親的心意,先生不必推辭,今日的就收下吧,回頭我跟母親說說,叫她往后不必再送?!?/br> “那有勞夫人了?!?/br> “先生可安置好了?” “我帶的東西不多,昨日就安置好了?!彼瓜攵鄮〇|西,可婆家的人哪里肯,小叔子連兩個孩子的衣裳都不肯讓她多帶幾件。 “可還有什么需要?” “夫人肯容留我們,已經是天大的恩情,切莫如此客氣,否則,我真是……”馮亦倩說著,就低下了頭。 將軍府從前是郡王府,便是花園邊上最小最差的臨街院子,也不是民間可比的。 馮亦倩帶著兩個孩子住進去,既寬敞、又清靜,哪還有什么不滿。 之前她也在京城相看了不少房子,貴的她租不起,便宜的她不滿意。屋子狹窄、陳設簡陋這些她可以不計較,但便宜的屋子么,自然環境就差些。 馮亦倩是讀書人,心里也是想把兩個孩子撫養成才、考取功名的,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住在那些小巷瓦肆,沒有進學的環境,若心志稍弱一些,只怕人就費了。 沐縈之問道:“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先生的兩個孩子多大了?” 說起孩子,馮亦倩的目光頓時柔軟了幾分。 “兩個都是兒子,一個八歲,一個六歲,都已經開蒙了?!?/br> “兩個兒子?他們怎么肯放人?” 馮亦倩苦笑道:“公婆自是不肯的,不過他們家家道中落,子息卻是極旺,大伯有三子,小叔亦有兩子?!?/br> 沐縈之明白了,家里這么多男丁,家財卻不夠分,大伯和小叔巴不得馮亦倩趕緊把這兩個孩子帶走。 “那你往后怎么安排他們念書?” “如今先跟著我,今兒出門前我都給他們布置了功課,等我把房子這邊安排妥當,再在附近看看合適的書院?!瘪T亦倩話沒說盡,京城里的書院大多昂貴,她這次回去要人,幾年的積蓄所剩無幾,要送兒子出去念書,還得再積攢一陣子。 這些若說給沐縈之聽了,或許她會慷慨解囊,但沐縈之已經幫了自己夠多了,她沒有臉面再要更多的。 沐縈之沒有細問,點了點頭。 “哪天若得空了,讓我見見他們?!?/br> “夫人學識淵博,境界高遠,若能得夫人指點,實在是他們之幸?!瘪T亦倩說完,深深看著沐縈之。 沐縈之總覺得馮亦倩的目光里有些什么,好奇地問:“先生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馮亦倩低下頭,想了一會兒,復又抬起頭,“其實,我仰慕夫人已久,只是身份懸殊一直無緣得見,兜兜轉轉,沒想到我能到夫人府上做事,還得夫人如此善待。若他知道,不知會如何高興呢!” 他?他是誰? “先生說的,是什么淵源?” 馮亦倩看著她,只覺得她姿容絕美、清麗脫俗,即便她身為女子,見此姝色亦心有所感,當即輕聲吟誦道:“其象無雙,其美無極,西施掩面,比之無色?!?/br> 這是…… 沐縈之恍然:“《明珠賦》?”可這是什么淵源?沐縈之有些疑惑,旋即想起了什么:“馮亦徹?他是你的……” “堂弟?!?/br> “我說呢,我第一次聽你的名字就覺得有些熟悉。先生是清河馮氏之女,難怪學問這樣好?!?/br> 沐縈之從未見過馮亦徹,也從未跟他說過話。 但天下人的心中,馮亦徹這個名字跟沐縈之是連在一起的。 那年元夕,沐縈之在燈會游玩,走上石拱橋時,一陣大風襲來,吹落了沐縈之的帷帽。裴云修上前拾起帷帽,傳出了一段佳話。而月牙河岸酒肆中的一個年輕人,望見了帷帽下的絕世容貌,揮筆寫出了另一段佳話。 “癸巳元夕,余與友飲于月牙河畔,遇高門嬌姝,名喚縈縈。感宋玉夢神女、曹植見洛神之事,遂斯做賦?!?/br> 洋洋灑灑,一氣呵成,寫出了眾人爭相傳頌的《明珠賦》。 也正是因為這首賦,讓沐縈之成了京城無可爭議的第一美人。 沐縈之對這首賦沒什么自得之情,讀過之后,覺得馮亦徹這個人才華橫溢、冠絕當世,便是與宋玉、曹植相比,也不遑多讓。 只是很快就將這件事拋到腦后了。 她心悅裴云修,對于其他人自是不太留意的。 何況馮亦徹云游天下,離沐縈之的生活實在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