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錢給了人家幫忙保管,還被全都抄干凈了。 權力一開始就不存在,只是有個皇族的虛名而已。 至于軍權?一開始哪怕有許多,現在也被削了大半,還不一定能調用的了。 虞璁看著那干瘦的小胡子男人時,頗有種天龍瞥見那可憐巴巴的地頭蛇一樣。 他清楚,是這個人聯手張家曾經想要殺了自己。 可是,這人的可憐,也是真的可憐。 他活了三十七年,在虞璁發布明譽令前的三十四年里,都沒有離開過這錢塘府一步。 哪怕去西湖畔多玩一會兒,都會有眼線密報京城,隨時監察他是否會有不軌之心。 明譽令推行之前,所有的藩王都不得自由,只擁有比籠中鳥還要狹小的空間。 他們雖然吃喝甚至是喪葬都由朝廷負擔,生多少的子女也不會擔心養不養得起。 可是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虞璁看著朱和勤,只感覺連一絲的親近都沒有。 這個人雖說在百年前和自己的這具身體擁有同一個祖宗,可是傳到現在,早就不剩下什么了。 “萬歲爺?!彼_口的時候,聲音嘶啞還帶著些浙江口音。 如果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像個穿著奇異古裝的民工。 連群演都不太像。 可是,這就是真實的情況。 虞璁看著他暗黃的皮膚,還有那無精打采的樣子,只挑眉道:“有什么想說的嗎?” “沒有?!敝芡趼溃骸耙磺新牨菹掳才??!?/br> 他既不承認自己做了什么,也不露出敗者的懊喪和絕望。 仿佛一切還有余地。 事情傳到坊間,說是因為風水的緣故,陛下托相師看了風水,要把周王一脈遷至女真族附近駐守。 可惜這周王天生命弱,路上水土不服,竟因為瘧疾就這么去了。 只剩下他的兒子繼承爵位,繼續遠赴東北鎮守一方。 視角回到現在。 虞璁雖然看見這藩王已經徹底認慫,也沒有興趣跟他再接觸下去了,只要了藩王和總兵手中的駐軍各一半,讓他們護送虞鶴,把那幾十箱的金銀都往京城運。 他叫虞鶴來,主要是為了不時之需。 但是這金窖的出現已經完全超出了之前的預料——這筆錢對國庫,對經部和發改委的意義,都是非同凡響的。 也只有虞鶴護送他才放心。 陸炳已經好了大半,在他走前短短見了一面,不放心的叮囑了好幾句。 虞鶴只如親弟弟般眼神堅定的看著他,認真道了句珍重。 三人再度分別,就如從前的無數次一樣。 眼下在這江南,只剩兩件事情要做。 一個是回蘇州,把那大戶的情況搞清楚,必要的時候剪除羽翼。 但是既然都已經歪打正著的來了浙江,不如直接順路去一趟紹興,就當是放松和幫小徐渭帶個信。 紹興這地方雖然說沒有現代旅游城市那般秩序井然,恐怕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水鄉小城,可能在那休整放松一兩天,也挺不錯的。 只是這一去,虞璁才發覺,有的事情……似乎跟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探子是騎快馬提前過去的。 他們折返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消息。 “徐渭的生父早已去世,母親也早已被逐出家門了?!?/br> 第133章 徐渭的父親早就去世了? 母親也被趕出去了? 虞璁愣了下, 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那個小孩子跟自己聊天的時候,還提過他父親好幾次。 不是說他的那兩個隨從都是他爹給他配的嗎……還有之前有關于他科舉轉理科的事情, 也是跟父親商議之后才定的啊。 “具體是什么時候?” “百日未過便去了?!蹦翘阶尤鐚嵉? 如今徐家已無權宦, 只靠從前家里留著幾畝地收租子過日。 “他母親呢?”虞璁怔怔道:“徐渭他母親什么時候被趕出去的?” 這探子也是跟著虞璁多年了,基本上什么都清楚一點。 他默算了下, 略肯定的開口道:“恐怕是在徐渭赴京趕考的時候?!?/br> 紹興縣衙這邊略有些殘破,明顯沒有蘇州府那邊的講究和格調。 不過沿途坐著烏篷船聽漁人在遠處唱小調, 看看蘆葦和水景,也是難得的享受。 等皇上這邊落定了,紹興縣衙里僅有的幾個小官忙不迭趕過來迎駕。 由于虞璁公開表示了要從浙江回蘇州,兩個知府哪里還敢在旁的事情上花心思, 自然還是忙不迭的前后跟著, 連帶這一幫下屬也全程陪同,生怕哪里照顧不周。 等到了衙門這里,虞璁也沒多廢話, 直接喚人把徐府管事的,還有那剩下的主母給叫過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一個婦人和幾個家仆被帶了上來。 看家境情況, 怕是連管家都請不起了。 虞璁只看了眼探子寫的總結,坐在主位上不緊不慢道:“你就是徐鏓的原配童氏?” “是?!蹦桥嗣婺可n老, 顴骨頗高,臉瘦削的猶如猴子。 虞璁并不喜歡這樣明晃晃掛著‘刻薄’兩字的面向,只又開口問道:“苗氏是你們府里的什么人?” 童氏并不知道這堂上的是當朝天子, 還以為是哪個新來的師爺,只翻了個白眼道:“那老頭子從前納的妾?!?/br> “那徐渭呢?” “徐渭?”童氏露出明顯警惕的神情來,冷漠道:“他在京城怎樣了?莫不是犯了事來找我家麻煩——這可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虞璁按下心中的不滿,只揉了揉眉心。 旁邊的胡知府哪里敢讓皇上生氣,只怒喝道:“大膽!還不如實招來!” 縣太爺知道這婦人鄙陋不堪,沒見過世面,怕是連知府都不認識,更別說皇上了。 他身份太低,只躲在角落里給那童氏使眼色。 童氏也不明白怎么今天衙門來了這么多人,惱火道:“所以徐渭那孩子怎么了?” 她見所有人都嚴肅而不茍言笑,明顯是有什么旁的事情。 “那你告訴我?!庇蓁櫭嫉溃骸八纳该缡先ツ睦锪??!?/br> 童氏往后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變化了好幾樣,只厲聲道:“她自己走的,是她自己作踐自己!” 按探子的說法,這苗氏當時是當著街坊的面被趕了出去,連衣裳都沒來得及帶走。 “算了?!彼⑽@了口氣:“直接上刑吧?!?/br> 還要去蘇州處理事情,怎么可能有空來跟你糾結。 一聽到上刑兩個字,童氏直接往后猛地退了一大步,惱道:“是不是那小子在京城做了官,回來過河拆橋了?” 她見無人回應,聲音又拔高了幾分,又尖又利:“我告訴你們!這徐渭生下來就被我抱去撫養,怎么著也有父母之恩!他要是敢害我,那就是個不知感恩的敗類!” 這一副潑婦的做派,直接讓所有人都不由得心生煩躁。 沒等她再發狠說些別的,十幾個錦衣衛直接搬了老虎凳子上來,不管她在做什么,倒是去架那幾個老家丁。 這童氏什么都沒說,可下人被架住的那一刻直接慌了。 “青天大老爺!我們什么都說!” “是這女人把那苗夫人趕出去的!” “小的什么都沒做??!小的是真的無辜??!” 虞璁微微抬手,示意那個嗓門最大的家丁從凳子上下來,旁邊的童氏作勢要罵他,被錦衣衛眼疾手快地給捂了嘴。 皇帝勾唇一笑,直接摸了一錠銀子來,當眾扔給了他。 這么做雖然不妥,但是沒人敢說他一句不是。 那家丁許久沒碰過這么大塊的銀子,此刻一臉誠惶誠恐,只點頭哈腰的道了聲老爺英明。 “你跟著這童氏多久了?” “十幾年吧?!奔叶』厣砜戳怂谎?,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神情:“小的是從前她院子里掃灑和倒夜壺的下人,這些事情也都了解一些?!?/br> 虞璁心里還惦記著徐渭說過的那些話,只皺眉問道:“你們老爺是什么時候去的?” “大概是徐渭徐公子出生后不久?!毕氯怂妓鞯溃骸笆荒昵鞍??!?/br> “那我問你,這徐渭為什么一直以為,他有個爹?” 這話一出,童氏和其他幾個下人都變了臉色?!?/br> 這下人只噗嗤一笑,面露譏諷道:“還不是拿來誑他們母子的?!?/br> 這苗氏在生育之后,就被童氏拘在了小院子里,吃穿用度皆如下人,而且沒有半分的自由。 她由于坐月子的時候無人照顧,甚至在大冬天生了褥瘡,還是這下人的媽看不過去了,半夜過去幫那剛生育完,奄奄一息的女人擦身子。 童氏雖然生下了徐淮徐璐兩個兒子,但因為母親溺愛的緣故,幾乎都沒事就出去惹是生非、吃喝嫖賭,一度讓那徐老爺子為之扼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