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也是,他們這個帳篷,位置居中,真有狼來,也應該先掃蕩靠邊的那些。 于是宗杭裹著睡袋,安穩看易颯釣魚:“易颯,你說這個漂移地窟,危險嗎?” “沒進去看過,誰知道呢?!?/br> 宗杭覺得自己又問了廢話,不過,他和易颯都是死了又活的,較真起來,還是漂移地窟把他們復活的——應該不至于再把他們怎么樣吧?“親生”的呢。 他看了會,心癢癢的,忍不住伸手去拿池塘角落里插著的閑置釣竿。 易颯反應好快,一把把池塘盤拽了過去:“干什么?” 宗杭氣結:“四根釣竿呢,可以好幾個人一起玩,你有沒有分享精神?” “沒有?!?/br> 答得這么干脆,宗杭沒轍了,半晌悻悻來了句:“怕釣不過我吧?!?/br> 易颯嗤笑一聲:“就你???” 她把池塘盤推過來:“來,三局定輸贏,比誰釣的魚多,先說好,輸的人怎么辦?” 宗杭說:“隨便你說?!?/br> 易颯也干脆:“穿女裝照相?!?/br> 宗杭拍板:“行!” 于是易颯把先前釣出的魚一個個塞回原位。 宗杭看著她擺盤,忽然回過味來:“不對啊,你本來就是女的??!” 易颯捏了釣竿在手上:“哪這么多話?我會輸嗎?只可能你輸,開始了啊?!?/br> 宗杭氣了,這明顯是被她擺了一道:不過沒關系,他憑實力取勝。 易颯撳下開關。 嗡嗡聲一起,宗杭高度緊張,飛快地釣起一只,又一只,比小時候期末考試還專注,釣竿的磁頭正垂往下一只時,易颯釣竿橫過來,直接把他的目標截了胡。 宗杭說:“哎……” 易颯頭也不抬:“哎什么,這個社會就是這么殘酷,靠搶的?!?/br> 她說到做到,他釣哪個,她搶哪個,專注跟他搗亂到最后一秒。 第一局,宗杭輸。 第二局開場,易颯甩著釣竿,像甩抽人的小皮鞭:“我忘了說了,女裝,由內到外,要全套?!?/br> 宗杭沒吭聲,目光炯炯,胸有成竹。 開關一撳,嗡嗡聲又起,易颯得意忘形,疏于警惕,才剛釣起一條,宗杭釣竿一扔,上手就抓,薅蘿卜一樣,一把抓起七八條。 易颯說:“哎……” 宗杭得意洋洋:“社會就是這么殘酷,要變通,要動腦子?!?/br> 第二局,打成了一比一平。 決定勝負的第三局來了。 外頭的風更大了,風馬旗的獵獵聲似乎無處不在,宗杭覺得,決戰紫禁之巔可能也就是這種感覺了。 擺盤已經就位。 還是易颯負責撳開關。 她的手慢慢伸向開關鍵:“準備好了哦,三、二……” “一”還沒數出來,激烈的戰況已經開始了。 是的,社會是殘酷的,要變通,搶什么魚啊,最穩妥莫過于一鍋端,搶玩具機唄。 宗杭還以為,只有自己想到了。 可憐劣質的塑料玩具機,在四只手的大力掰扯下,已經變形了。 宗杭用盡力氣,把玩具機往自己懷里塞:人要為自己的命運奮斗,打死他他也不想穿女裝。 易颯的胳膊不知道怎么長的,居然從他身子下頭硬鉆過來,一把撈住了玩具機,另一只手隔著睡袋,在他腰側使勁一捏。 宗杭拼命蜷躲,分出一條胳膊來御敵,同時大叫:“犯規!你犯規!” …… 再然后,咔嚓一聲塑料裂響。 兩人都不動了。 搶起來的時候沒覺得,一停下來才發覺氣喘得厲害:高原上別劇烈運動不是沒道理的,只這幾下子,人都要缺氧了。 宗杭趴著大口喘氣,無意間一瞥眼,忽然發現,他和易颯的一條胳膊,是鉗在一起的。 大概是爭搶的時候太過投入了,你想制住我的胳膊,我想制住你的,勾住了之后各自往兩邊回拽,就再沒分開過,而另一只胳膊…… 都死死抓著那個釣魚機,活生生把人家掰裂了。 宗杭心里一動。 老實說,這姿勢,合起來看,好像兩個人比了個心哎。 他的心忽然砰砰跳個不停。 一定是高原、運動、缺氧的關系,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 易颯轉頭看他。 她搶得披頭散發的,暫時沒力氣爬起來,于是吹起擋住臉的一縷頭發,用睥睨的眼神碾壓他:“看什么看?” 宗杭說:“易颯,你……”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 不好不好,太委婉了,是他爹那一輩的表達方式了,老土。 ——你想不想交個男朋友??? 不行,太怪了,哪有這么問的。 應該換主語,不能用“你”,要用“我”開場。 “我……” ——我喜歡你。 是不是太生硬了?要么加個程度修飾詞? ——我有點喜歡你。 但是“有點”,她會不會覺得程度不夠? 易颯奇道:“我什么?你舌頭打結了嗎?有話說啊?!?/br> 宗杭結巴:“我覺得……這個釣魚機,質量不太好……” 話到一半,帳篷外忽然響起了響哨聲。 這哨聲極尖厲,像是要撕裂耳膜,而且不止一道,很快又響起一道,再一道。 最后連成一片,此起彼伏。 營地里散布在各個方位放哨的人不止一個,而且每個人都配備了響哨,這就表明,他們幾乎是同時發現了異常情況。 會不會是……地開門? 易颯只僵了一兩秒,就聽到了陸續的人聲,有人大叫:“那!就那!”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撐地跪起身子,爬到門邊一把拉開門鏈,把頭探了出去。 她看到遠處的夜空中,升騰起一截幽碧熒亮的顏色,像煙囪里的煙氣直沖而上,那一處的風馬旗如同繃緊的弦,被扯成圓弧狀,直直指向夜空。 江流如帚處,地開門,風沖星斗。 *** 被浸成熒綠的月光下,所有人也如同脈脈細流,向著唯一的一個方向披漫而去。 易颯和宗杭也在其中,他們著裝的速度慢了點,出來時,已經被急迫的大隊人馬落到了后頭。 緊趕慢趕到跟前,一片人聲鼎沸,只聽到不斷有人嚷嚷“洞”、“這個洞”。 洞在哪呢?易颯被擠在了人群外,壓根看不見。 她退后兩步,耳朵里一片雜聲,無數道手電光橫七豎八亂打,像小時候去過的迪斯科舞廳里張掛的彩球燈,在這曠野間不斷旋轉亮光。 這場景,似曾相識。 好一會兒,人群才在丁盤嶺和丁長盛的斥聲里慢慢安靜,空出一條道來。 丁盤嶺朝她招手:“來,颯颯,你過來看一下?!?/br> 易颯拉了把宗杭,兩個人一起過去。 視線盡頭處,有個黑黝黝的洞,不算小,比城市的井蓋口還大些,被周圍的夜光一襯托,愈加陰森暗黑。 湊上前去,還能感受到氣流的上沖,只不過強度漸弱,地開門時最剛猛的那一下子,應該已經過去了。 丁磧站在洞邊,正拿著強力手電往下照,這種手電,往常照個兩三百米沒問題的,但這洞像是能“吃”光,手電光下去幾十米,就沒亮度了。 又有人折了根照明棒下去,一樣的結果,連響聲都沒聽上。 丁盤嶺皺著眉頭問丁長盛:“我們的絞繩有多長?” “一捆一百二十米,至少帶了二十捆,可以拼接,長度應該沒問題?!?/br> 丁盤嶺嗯了一聲:“把電滑輪拖過來,先安排個人下去看看?!?/br> 這話一出,原本窸窣低語的人群更安靜了,甚至有不少人,不易察覺地往后退了退。 情況未明的,又有九六年的陰霾在先,誰也不想先做那個吃螃蟹的人。 易颯總覺得不太對勁,她上前一步,拽了拽丁盤嶺的袖口,壓低聲音:“盤嶺叔,我們不到,它不開門,我們剛到,就開了,你不覺得,巧了點嗎?” 丁盤嶺笑了笑:“也許,它在等我們來呢?!?/br> 說著,目光看似不經意地落在了丁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