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丁磧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上前一步,說了句:“我下吧?!?/br> 第104章 一番忙碌之后,半為方便行事,半為掩人耳目,原地的經幡拆除,搭起了一個大的軍綠色帆布帳篷,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外策應,里頭只留重要的幾個,外加cao作機械的、記錄現場資料的。 改裝后的小型滑輪吊機也推了進來,丁磧穿上特制的背帶,背后的掛環和滑輪上的吊鉤相扣,就可以借助機械的力量下降或者上升了——社會進步還是有好處的,用不著像當年的姜射護那樣只憑手腳攀爬。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戴上了腳蹬和手攀。 由于洞深不可測,屆時手電光、哨聲或者搖晃繩子這些手段可能都沒效果,丁盤嶺和丁磧對了手表,約定半個小時為限,半個小時之后,就會往上提拉。 一切準備就緒,丁磧雙手撐住洞口邊緣,正準備把身子探下去,丁盤嶺叫住他:“等會?!?/br> 然后讓負責記錄影像資料的人過來,手持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丁磧:“誰也不敢說下頭是什么情況,萬一有危險,保險起見,你有什么話要留嗎?” 這話一出,帳篷里立時靜了不少。 丁磧一愣,然后笑了笑,說了句:“我不至于那么點背吧?!?/br> 他沒話交代,丁盤嶺也就不再強求,一揮手,吊機開始往下放繩。 幾個人目送丁磧的身體晃晃悠悠下綴,沒過多久,就看不見了。 只余等待。 有人送了折疊的帆布椅和軍大衣進來,易颯裹著軍大衣,窩進帆布椅子里,注意力一直不集中:時而聽外頭風聲呼嘯,時而看丁盤嶺在洞邊踱步。 記錄影像資料的人暫停攝像,趴在洞邊拿量尺測量直徑,還細心取了撮泥壤塞進封口袋里,滑輪吊機發出吱呀的輕響,一根吊繩放到盡頭,就馬上再接一根。 差不多二十分鐘左右時,接到第七根,cao作吊機的小伙子瞥了一眼計重儀表,脫口說了句:“沒力了!” 這意味著,要么是觸地到底了,要么是掛在繩端的人沒了。 氣氛驟然緊張,丁盤嶺看了眼手表:“按照原計劃,三十分鐘回拉?!?/br> 三十分鐘一到,吊機反向運作,計重儀表又有了數據,但這并不意味著平安,有很多種可能,比如人還在、人還在卻死了,或者掛在繩端的并不是丁磧,而是別的什么東西。 所以丁長盛點了幾個精壯的小伙子進來,手里持刀握棍的,守在洞口周遭,又讓人拿了兩爿鐵網架,這東西邊緣處有鉤齒,兩爿拼接成一個,既不妨礙吊繩運行,又把洞口網罩住了——有這兩項措施,基本可以避免下頭竄上怪東西來傷人這種意外了。 宗杭看得目不轉睛的,覺得人生處處皆學問,三姓的很多安排,的確是縝密。 上拉比下綴沒快多少,過了很久,下頭才有搖晃的手電光打上來,裹挾著丁磧的聲音:“我沒事,還是我?!?/br> 丁盤嶺長舒了口氣,讓人把鐵網架撤了,幾乎是剛撤開,丁磧就上來了。 他全身水淋淋的,身子不住哆嗦著,頭發眉毛上都掛了冰霜,這情形倒是出乎意料,丁盤嶺叫了聲:“衣服,趕緊拿衣服過來!” 宗杭離得最近,來不及細想,拽下披著的軍大衣就遞了過去,剛遞過去就后悔了:他居然給丁磧遞衣服! 丁磧接過衣服,緊緊裹上,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最底下不是地,是水?!?/br> 說完蹲下來,撿了塊石子畫了兩道平行豎線,代表這個深洞,底部又畫了一道長的橫線:“我試著下了水,下頭又深又廣,不是井水,像是洞底連了個湖,但是湖里怎么樣,我就不知道了,我水性不行,只能撐幾分鐘?!?/br> 丁盤嶺拍了拍丁磧的背:“不錯,可以了,你先回帳篷休息,把濕衣服換了,免得感冒?!?/br> 丁磧嗯了一聲,吸著鼻子出去了。 *** 底下是水? 跟姜射護那次明顯不一樣。 跟九六年那次也相去甚遠:九六年,洞絕對沒這么深,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遇到過水。 而且…… 用水擋路,明顯是要水鬼下。 丁盤嶺也想到這一點了:“沒水鬼不行,我們人帶少了?!?/br> 算上宗杭,這兒真正能“下水”的只有三個,而依照丁盤嶺的行事風格,為了穩妥,再少的人也必須分成兩個梯隊,這樣能及時組織救援,不至于全軍覆沒。 丁長盛皺眉:“要么,把易云巧和丁玉蝶調過來?” 現下三姓水鬼凋敝,丁海金和姜太月都是奔八十的人了,前者心臟還不好,能用得上的,也就只剩這兩個了。 丁盤嶺低頭看表:“調是可以調,做第二梯隊,但時間不多了,再過幾個小時就天亮了……” 要白白放棄這次地開門的機會,實在心有不甘。 這一唱一和的,臺子都搭好了,單等她表態了,再說了,丁磧都下了,丁盤嶺又是長輩,于情于理,都該輪到她了。 易颯甩掉軍大衣:“那我下唄?!?/br> 宗杭永遠是跟著她的:“我也跟易颯一起?!?/br> 先鋒探路,的確是兩個人互相照應著比較穩妥,丁盤嶺也不多說廢話,吩咐人拿了厚的潛水衣和潛水表過來:“我會把易云巧和丁玉蝶再調過來,所以你們這一趟,主要是觀察,下頭真有東西,看在眼里就行,不要輕舉妄動——有什么事,人齊了再辦?!?/br> 又跟易颯對時間:“理論上,一個小時回拉,但如果拉起來沒重量,我們會繼續等,每半個小時試一次,直到拉到人,或者天亮,還有問題嗎?” 安排得挺到位,沒問題了。 于是眼睛里滴亮子、換裝、戴上背帶,腰間一邊懸防水手電,一邊插烏鬼匕首,各自多背一捆繩索,這是下水之后牽路用的。 試了一下,滑輪吊機的承重力還不賴,吊兩個人沒問題。 下洞前,照例被問有沒有話留。 易颯沒有,反正她家里沒人,心無掛牽。 宗杭想了會:“請你們好好照顧我父母,他們遇到什么事,你們明里暗里,能幫個忙?!?/br> *** 吊繩再次下放。 宗杭仰頭看洞口,那個口,開始很大,然后越縮越小,像高處懸掛的發亮雞蛋。 宗杭說了句:“好慢啊?!?/br> 話一出口,先被自己的聲音嚇一跳:地下的聲音本來就又悶又滯,加上洞壁逼仄,有奇怪的回聲。 易颯說:“這兒環境不一樣,海拔太高,下綴和上提都要慢,好讓人適應,太猛的話容易出問題?!?/br> 宗杭嗯了一聲。 再抬頭看,洞口已經看不見了,周圍黑漆漆的,亮子似乎都不太管用,地底的那種安靜慢慢圍裹過來,帶著森冷和潮濕,而這下綴的行程,似乎永無止境。 宗杭忽然笑起來。 易颯奇道:“你笑什么?” 兇險未卜的,她胸口滯悶得厲害,他居然在這笑。 宗杭說:“不是的,我忽然想起我小時候,家里的阿姨去菜場買魚,你見過嗎?以前買東西,不一定都拿塑料袋裝,rou會用一根繩扎了拎起來,魚也是,一根繩上可以穿好幾條魚嘴,拎著走……你看我們兩個,好像被拎著的兩條魚哦?!?/br> 都什么時候了,還有這心情去想菜場閑趣,易颯也是挺佩服他的。 不過兩個人同下,偶爾搭兩句話,是比一個人在黑暗的隧道中上下要好多了。 易颯搓了搓手:真冷,寒意透過潛水衣,輕而易舉侵膚入髓,丁磧下來時,至少穿了厚衣服,不像她和宗杭,薄薄的一層潛水衣就下來了…… 我靠!不對啊,她是不是傻?換了潛水衣之后,可以裹著羽絨服或者軍大衣下來的啊,下水前脫了就行,為什么直接就這樣下來了? 這些日子,她真是智商明顯下降,究其原因,近墨者黑,顯然是被宗杭帶累了…… “易颯,你是不是冷???” 易颯往黑暗里斜了個白眼:“廢話,你不冷啊?!?/br> 宗杭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我抱著你?那樣你會暖和一點?!?/br> 抱著? 易颯居然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想了一下兩個人抱在一起是怎么個姿勢,忽然紅了臉。 耳畔傳來掛鉤的碰響,是宗杭正費力地把身子轉過來朝著她:“你不要多想,不是那種抱,是取暖的那種,因為好冷啊,真的?!?/br> 越久越冷,他牙關都打戰了,哆嗦著問她:“我抱你了哦?” 易颯沒吭聲。 宗杭吸了吸鼻子,又用力搓手臂取暖,易颯不同意,他不敢亂動。 童虹說,這叫尊重,你要尊重女孩子的意見,你能不能坐在她身邊,能不能碰她,你都得問一下,別自以為是地認為她會喜歡、會接受,你又不是她。 “行嗎?” 易颯終于嗯了一聲。 可以了? 宗杭有點緊張,都忘了該怎么去抱了,遲疑了半天,才一手摟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摟住她的肩,把她慢慢攬進懷里,低下頭時,下巴正蹭壓著她的頭發。 跟想象中一樣,又香又軟,這香里還帶著暖,宗杭頭一次發覺,她真是纖瘦小巧的,一抱就能包住的那種。 他忘了冷了,相反的,還出了點汗,心跳越來越厲害,撲通撲通。 要命了,宗杭覺得整個洞里都是他的心跳聲。 易颯肯定聽見了。 他想給自己挽個尊:“我心跳是不是很厲害???” 易颯嗯了一聲。 “那我高反還真是挺厲害的?!?/br> 易颯沒吭聲,怕他尷尬。 她覺得,他好像……不止是心跳有異常反應。 就當都是高反吧。 *** 腳下終于踩到了水。 易颯攀住洞壁,先解下自己身上的那捆繩,跟掛鉤綁在了一起,然后吩咐宗杭:“下了水就跟著我,一邊走一邊放繩,我這邊繩子盡了,你那捆再接上,回來的時候也順著繩回,還有問題嗎?” 宗杭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