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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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人揉了揉額角,“因為這事兒,你們邵司長把我記住了,我往后的日子可能不會太好過?!?/br> “可是他說過只要你不害人,他不會找你的麻煩?!?/br> 年輕男人笑了笑,漆黑的眼仁像是在嘲笑荊雨的天真,他嘆氣道:“哪兒有那么簡單,我其實……” “什么?” 年輕男人略一猶豫,還是搖搖頭道:“算了……也沒什么,你不打算吃晚飯嗎?” “哦,我不餓?!鼻G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是劍靈,很少饑餓,也不用吃五谷雜糧。 “可是我餓……我好久沒吃過東西了……” “……”荊雨呆住,“那你要吃什么?我去超市給你買?!?/br> 年輕男人得逞般地勾起嘴唇,“方便面吧,來兩箱,一箱老壇酸菜口味,一箱韓國辛拉面,再幫我買條煙,作為交換,晚上我帶你去個修煉的好地方?!闭f完一頓,又道:“還有小區超市門口貼的那倆門神……幫我也順手揭了吧,因為它們,我打今年過年起就再沒進去過了?!?/br> 荊雨哭笑不得道:“這不太好吧,而且有那么可怕嗎?” 年輕男人松松垮垮地靠在沙發里,“也不是可怕,就是覺得刺眼得很?!?/br> 荊雨不能理解,誰讓他是劍靈呢,不過去小區超市的時候他特別打量了下門口貼著的倆門神,橫眉怒眼,確實有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感。 因為這一份難以形容的威壓,荊雨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敢揭下來,據坐在門口歇腳的老太太說,她女兒就在這個超市里當收銀員,自打超市貼上這一副門神后,就再也沒收到過花花綠綠的冥鈔,靈得很。 荊雨:“……” 于是眨巴眼盼著他手撕門神的年輕男人十分怒其不爭。 等到夜里挨近零點,沙發上和荊雨一起看電視的年輕男人忽然精神百倍起來,將迷迷瞪瞪的荊雨晃醒道:“跟我來?!?/br> 年輕男人在前面引路,荊雨穿著棉拖鞋跟著他轉了幾個走道,然后爬上樓頂,樓頂的鎖輕輕一撥就能打開,夜里的涼風襲來。 荊雨不禁打了個噴嚏,就這一聲響,將樓頂天臺上的大大小小的鬼魂們嚇了個倒仰。 年輕男人揮了揮手,它們就紛紛化作白霧被風吹散了。 年輕男人帶著荊雨走到天臺的一角,他們頭頂上掛著皎月,面朝南,靠北,四面雖然有房屋圍建卻不遮擋視線,是個沐浴下臨天光的好地方,不過年輕男人卻指了指腳底對荊雨道:“能夠曬月亮的地方多得是,但你知道這下面是什么嗎?” 荊雨搖頭。 “是一條干枯的龍脈,有句老話叫‘小地無勢看精神,大地無形看氣概’,這里雖然沒落,河道變成下水道,沒什么氣概了,不過瘦死駱駝比馬大,聚陰的效果很不錯,周圍有點道行的小鬼們都經常來?!?/br> 荊雨這才露出驚訝的表情。 “不過我不知道對你這樣的有沒有用,”年輕男人攤了攤手,“反正我自己覺得還不錯,死在個好修煉的地方,可比一窩瘋擠墳包堆里面強多了?!?/br> 年輕男人爬上天臺后就沒回去。 荊雨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不過他們以后應該會經常見面的。 至于天臺,劍靈們修煉需要靈氣,這里雖然靈氣不算充盈,但聊勝于無,比污染嚴重的市區好太多。 第二天荊雨去上班的時候,別墅里破碎的玻璃窗和墻壁就已經全都修補好了,林芷飼弄著墻角的花草,烏黑的長發垂在胸前,她對荊雨柔柔一笑,“來啦,頭兒說有事找你?!?/br> 邵然坐在沙發上,手邊放著份文件,見到荊雨道:“裴副已經在等你了,今天就外來者登記這一件事,登記簿晚上七點前要給我,其他時間自由支配?!?/br> 荊雨應下,不一會兒,裴瀾之從樓上悠悠下來,烏黑的長發束在腦后,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低領的灰色t恤隨意地耷拉至胸口,露出脖頸間精致的鎖骨。 裴瀾之的車是一輛紫色的法拉利,還自己改裝過外形,滿滿的sao包感,即使是荊雨這個沒什么見識的也能猜到這車一定很貴,他忍不住前前后后地打量,因為法拉利敞著篷頂,他忍不住問道:“裴先生,我們這樣出去,不會被你的粉絲認出來嗎?” 要知道他已經不止一次在有裴瀾之的廣告牌下面聽到小女生的尖叫了。 裴瀾之一邊開車,一邊淡淡道:“不會?!?/br> 語氣有些許生硬,過了一會兒,他又解釋:“只要我不想,沒人能知道我是誰,哪怕我和他面對面?!?/br> 荊雨總覺得裴瀾之看他的眼神具有別樣深意,又想起了身邊男人魔修的身份,他趕忙眼觀鼻鼻觀心,乖乖坐好,不敢再多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乖巧.jpg 正在試圖尋找最佳交流方式的攻君,小受喜歡啥樣,他就會偽裝成啥樣,可以說非常雞賊了。 第9章 沒有錢 車子開到東區至少需要一個小時,荊雨先還睜大眼望著窗外飛跑的高樓,鱗次櫛比的大廈,穿梭復雜的高架橋,然而很快,不知道是不是男人身上始終縈繞的古龍水氣息發揮了催眠作用,他睡著了。 等到醒來,他一個人坐在車上,車子停在某處街道的巷尾,巷子盡頭是幾幢老舊的居民樓,裴瀾之不知道去了哪里,手邊的外來人口登記簿也不見了。 他趕忙從車上跑下來,順著巷子往居民樓走去。 這是一個城中村,居民樓下衛生環境極差,垃圾桶內蒼蠅環繞,遠遠便飄來一股腐臭腥味。 等到他走得近了,似乎能夠看見有不少身形模糊的人沿著墻站成一排,原來他們都是一些黑色的影子,軀體幅度并不明顯地晃動著,而隊伍的正前方,是裴瀾之。 裴瀾之臉上竟然還帶著一副無框眼鏡,清秀的鏡框使得他姣好的容貌柔和不少,看起來少了幾分魅惑,更像一個高級工程師,但即使如此,他的太刀卻是直愣愣地插在旁邊的墻縫里,光潔的刀刃鋒芒盡露。 應該說,是刀將水泥墻切出了一條縫。 荊雨看了看刀,又看了看黑色的影子們,影子們察覺到生人的存在也都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瞬間躁動起來。 然而登記著名錄的男人卻冷冷地抬起了頭,還未出聲,黑影們便如被針扎過的氣球,瞬間蔫了。 “下一個?!迸釣懼?。 荊雨伸手去接登記簿和筆,“我來?!?/br> 裴瀾之只好讓他,順便拔出地上的刀,收鞘,他的刀鞘也是馥麗的黑色,漆烤而成,鞘上游走著華貴的紅色花紋,但并未刻字。 按荊雨這個品刀玩劍的行內人看,他的太刀是沒有劍靈的,雖然算不上稀世神兵,卻也難得了。 因著他的動作,黑影們似乎都害怕地縮了縮,只有荊雨認真地執著筆,逐一問道:“姓名……” 黑影們身上的氣息讓人有些難受,每當他們靠上前時,荊雨都會忍不住皺眉,往后退一退,直到后心抵在裴瀾之伸出的手上。 裴瀾之虛扶了他一下。 荊雨這才停住,恍然意識到身后的人也是魔修。 可裴瀾之身上并沒有那種令人討厭的氣味,而且還很好聞,似曾相識…… 登記簿很快填滿,他們這一天的工作完成了,裴瀾之帶著荊雨離開,卻沒有立即回別墅。 荊雨疑惑道:“我們去哪兒???” “吃飯,有忌口的么?” “沒有?!鼻G雨笑起來,雖然他不餓,可是他喜歡品嘗人間界的美食。 裴瀾之帶他去了一家北疆飯店,開在商業街的街尾,要經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不過裴瀾之卻絲毫不在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術,讓所有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都目不斜視,仿佛他只是一個相貌平平的路人甲。 反倒是荊雨的回頭率高了起來,然后接二連三地被小姑娘撞到,一臉莫名。 直到進了飯店,老板似乎和裴瀾之很熟,打了個招呼,“老樣子?” 裴瀾之道:“加幾個rou菜?!?/br> “行!” 荊雨趁倆人在說話,翻了下旁邊桌上的菜單,一扎鮮榨果汁竟然上百塊!他深深地驚呆了……本來還想請上司吃飯,這下連aa制他能不能付得起自己那份都成了問題。 直到和裴瀾之坐進包間,荊雨簡直忐忑不安,男人出聲問他道:“和我吃飯覺得不自在?” 荊雨趕忙否認,“沒……沒有??!我只是在想,這里的東西會不會太貴了?” 裴瀾之的眼尾很長,微微瞇起看人的時候有一種鋒利的錯覺,但當他填滿笑意時,又是顧盼生輝,流光溢彩,“沒關系,我請客?!彼雌饋硭坪鹾芨吲d。 魔修一般都性格古怪,喜怒不定,可裴瀾之似乎沒有他想象中那么難以相處。 荊雨小小地松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該和裴瀾之聊些什么,只好掏出手機來刷新聞,結果正好看見本地新聞中有一條推送——某小區發生本月第四起自焚事件。 他頓時就愣了,抬起頭問裴瀾之道:“裴先生,爆炸案不是已經結案了嗎?” “嗯?”裴瀾之接過他的手機,看罷搖了搖頭道:“不算結案,但沒有再往下查的必要?!彼娗G雨一臉好奇,便挑眉道:“怎么?你們邵司長沒有告訴你?” 荊雨搖了搖頭。 裴瀾之嘲諷地笑了一下,他望著荊雨的目光滿是包容,“你知道洗冤書嗎?” 荊雨再次搖頭,裴瀾之接著道:“比如說有一天我枉死了,死得很無辜,卻有一息尚在,我可以去精怪協會索要洗冤書,只要撕下其中的一頁就好,寫下我的冤屈?!碑斎?,一般來說像他這樣的魔修,是沒誰會吃飽了撐著給他洗冤書的。 “然后等洗冤書斷定我確實有冤屈,那一頁紙就會變成申殺令,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殺了我的仇人,吃了他,或者吸干他的血……” 荊雨望著服務員上菜時擺放在裴瀾之面前的番茄汁,咕嘟咽了下口水。 “他死了之后,紙令就會自動消失,但為了掩蓋殺人現場,消失的方式就是自燃?!迸釣懼p手交疊撐著下頜,勾唇笑起來,“所以你懂了嗎?” “也就是說,這個月發生的四起火災都是‘合法的’?”荊雨蹙著眉頭,協會把洗冤書當成糖果一般隨意散發實在太兒戲了。 “是也不是?!迸釣懼畬[盤精致的羊排往荊雨跟前推了推,“當初負責洗冤書發放的人失蹤了,而且失蹤之前被協會全國通緝,所以這幾次自焚案的時間和地點如此接近,很難說不是有心人在謀劃,但洗冤書本身的判斷是天道,無法人為干預,蒙冤人想要什么時候復仇也沒有辦法猜測,所以立案后,邵然要求把重心轉移到當初潛逃的通緝犯身上?!?/br> “那這是一個老案子?”荊雨聽得愣神,下了兩次筷子都沒能夾上菜,“可是……可是……”可是邵然絲毫未向他說起過,他不是特殊刑偵司里面的一員嗎?他不需要參與查案嗎? 荊雨覺得很失落極了,裴瀾之給他夾了一塊拔絲紅薯都不知道,他吃起來也不甜了。 裴瀾之看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一般,低笑片刻道:“可能有些事他需要親自確認,然后才能信任你?!?/br> 荊雨猛地抬頭,“什么意思?” 裴瀾之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隨后站起對服務員道:“我們有事先走,菜撤了吧?!?/br> 荊雨怔怔地跟著站起身來。 裴瀾之對他道:“你介意我去你家坐會兒嗎?” 因為這一句話,再聯想到邵然可能并不信任他,為什么?他初來乍到,背景簡單,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身邊的人。牽扯到這件事中的,他所認識的也只有…… “你這人不錯,作為回報,以后我可以幫你看家?!?/br> “因為這事兒你們邵司長把我記住了,我以后日子不會太好過?!?/br> “可是他說過只要你不害人,他就不會找你麻煩?!?/br> “哪兒有那么簡單,我其實……” 裴瀾之開車往幸福小區趕,他見荊雨坐立不安,便伸出白皙的手腕,轉過腕表算了算時間道:“也許我們能趕上?!?/br> 荊雨搖搖頭,一聲不吭地望著窗外。地縛靈是他在人間界認識的第一個非人類朋友,不是領導,不是同事,不是長輩,他們住得很近,一起喝過牛奶看過星星,分享過據說是外國人最喜歡的口味的方便面。 沒有人希望自己的朋友陷入危險之中,可是身為執法者,一旦邵然拿出地縛靈有罪的證據,他就必須站到朋友的對立面去。 他覺得心里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