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母子二人順其自然留下用午膳。 四人落座,看著滿桌豐盛的美食,福寶十分感動,捧著碗大塊云翳,直嚷嚷著晚上也不要走,他再也不想喝那些湯了。 豆苗兒哭笑不得,深以為然。 用完午膳,沈慕春去內室洗漱,人掀簾入內,不過須臾,便聽婢子一聲驚呼。 外面的豆苗兒并兩個孩子急急闖進去,婢女正跪在暈倒的暮春身邊,想把她攙到床榻。 忙搭把手,眾人慌亂安置好沈慕春,令奴仆去請御醫。 閨房內,沈學成趴在床榻哭鼻子,福寶也不停揉眼睛。 豆苗兒盡量保持冷靜,蹙眉問她貼身婢女,才知御醫換了好幾個,針對她的病情,都是同樣答復,說沒有大礙,無非身虛體弱血氣不足之類。 站在不遠處,等御醫過來的同時,豆苗兒無計可施地怔怔望向榻上的沈慕春。 腦中恍恍惚惚的,突然生出個荒誕的想法。 卻又感到不可思議。 當初她也這般認為自己不過是身體羸弱,休養不夠。孰知卻是…… 御醫極快到來,放下藥箱,診脈,一番忙碌,依舊是那番說辭。 也是,畢竟這些癥狀,確實就像虧了身子似的。 送走御醫,豆苗兒等了會,不見沈慕春清醒,便暫時將福寶留在這里,決定先回一趟家。 一路面色嚴肅的催促馬夫快些,豆苗兒迅速拿了木念珠,再度折回將軍府。 果不其然,一入府邸,就感覺腕上念珠有了反應。 但這暫時并不能說明什么。 枯坐著等沈慕春清醒,豆苗兒不停思索著這件事的可能性。 或許她應該寫封信,加急送入揚州,請道徵大師親自走一趟?時至今日,她依舊記得道徵大師當年的言語,他說這邪術分明已失傳數百年,既然突然現了世,那害了她的人與慕春會不會是同一個?自然,這個假設的前提是先確認慕春究竟有沒有被奪福。 足足昏迷三個多時辰,沈慕春才在眾人期待下幽幽轉醒。 天色漸暗,豆苗兒仔細打聽這陣子她的病情與癥狀,直至前廳奴仆傳訊,道是首輔親自來接她與福寶,馬車就候在府外。 豆苗兒告辭,聲稱擇日再來,然后滿腹心事地牽著福寶離開。 一路無言,福寶皺著眉頭,受氛圍影響,很是掛念慕春jiejie的身體。 兩人出府,上馬車。 一家三口沉默無言。 陸宴初繃著臉,雙臂環胸,看看福寶看看豆苗兒,等著他們自行認錯。 孰知等了又等,竟毫無動靜。 他清嗓咳嗽一聲,擺出譜:“你們今日是不是過得很愉快?” 福寶覷向娘,訕訕答:“還好還好?!庇盅杆賵蟾娴?,“爹,慕春jiejie真病了,中午暈倒了好幾個時辰,娘和福寶可擔心了?!?/br> 聞言蹙眉,陸宴初不好再擺臉色,“怎么回事?” “不知道?!?/br> 陸宴初只好問豆苗兒:“她怎么了?” 愣了下,豆苗兒遲鈍地望向他雙眸,緩慢答:“說是身虛體弱氣血不足,但有些奇怪……” “是奇怪?!标懷绯醯吐暷剜?,“不如再請幾個御醫瞧瞧?以免落了病癥,卻沒診出來,這時間一久,怕是有些麻煩?!?/br> 敷衍地點點頭,豆苗兒面色糾結,心情頓時跌落谷底。 回到府邸,她馬不停蹄寫信,當晚喚來李韜,將信匆匆送去揚州。 她的舉動自然瞞不過陸宴初眼睛,卻沒過多盤問。 因著慕春生病,陸宴初自然不好將她留在府邸調養身子,叮囑她幾句后,便徹底放養了。但每日一湯卻改到了晚膳,由他親自監督執行,豆苗兒心底擱著要事,哪有閑情與他抬杠計較,喝得煞是痛快。 絕對有貓膩。 陸宴初瞇了瞇眸,決定暫且按兵不動,暗暗觀察她究竟打著什么主意。 接連四五日,豆苗兒在將軍府與首輔府邸之間來來回回。 原先只是懷疑,如今竟有了幾分把握。 慕春的癥狀,仿佛與她當初如出一轍。 從揚州上京雖簡便,卻要耗時數日。 苦等七八天,道徵大師終于來了。 一刻都等不得,豆苗兒帶著他調頭就去將軍府,八字一合,面色一瞧,可不就八九不離十嗎? 不敢立即跟慕春言明,豆苗兒沉重地帶道徵大師回到府邸。 兩人闔門,在綠韶院陸宴初的書房內商議。 “大師曾說,邪術失傳已久,況且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得逞,可我與慕春又怎么會?能確認是同一人所為嗎?” 道徵大師神色疲憊,連日趕路,他整個人狀態都有些恍惚,喝了半杯茶,稍微提神,他坐在椅上暫歇,嘆氣道:“幾百年都沒出現,老衲自是以為當年銷毀的很徹底。至于是不是同一人,老衲也說不準,只是這人恐怕并不敢大肆宣揚?因此,是同一人的機會很大?!?/br> “慕春差不多已訂下親事?!鳖櫜坏谜页鍪甲髻刚?,豆苗兒提到另外個嚴峻的形勢,不停地書房走來走去,“我實在擔心她,所以私下找了個機會,基本確定,她那位未婚夫卻不是什么天生福運之人?!鳖D時有些難以啟齒,豆苗兒愁容滿面,“大師,除卻那個法子,還有沒有旁的解除邪術的方法?” 道徵大師搖頭:“天地陰陽,互為彌補。老衲實在愚鈍,只聽從前的老方丈無意間提及過幾句,因覺得稀奇,所以年輕時查過些殘頁,但……” 豆苗兒不知如何是好:“倘若能找出那人呢?” “自然可行?!?/br> 可找出那人哪有這么簡單?豆苗兒急得心煩意亂。徘徊良久,她明白徵大師連日趕路實在辛苦,便讓奴仆領他去準備妥當的客房歇息。 陸宴初早已回府,因豆苗兒二人霸占了書房,他只好去福寶房間,在燈下教孩子寫字。 “你娘近日是不是有些古怪?”埋頭附耳,陸宴初與孩子悄悄打探消息,“那位道徵大師……” 福寶抬頭,認真地盯著爹,恍然大悟道:“哦,大師福寶見過的,福寶生病時,娘帶大師到書院,然后福寶就和娘上京了?!?/br> 自然聯想不到這兩者之間的關系,陸宴初皺眉。 時辰不早,怕熬壞孩子眼睛,陸宴初抱著福寶去洗漱,哄他睡下后,他回到寢房。 內室悄然無聲,一盞青燈幽幽泛著橘色光暈。 陸宴初輕手輕腳踏入門檻,視線逡巡,看見她托腮坐在長椅。 “怎么了?”站在她背后,陸宴初不由擔憂的問。 嚇了一跳,豆苗兒猛地挺直脊背,扭頭望向他,拍了拍胸脯,一副受驚的樣子。 陸宴初狐疑地坐在她對面,面色略沉:“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豆苗兒眼眸飄忽,訥訥道:“就是……” “就是什么?” “擔心慕春?!?/br> 陸宴初定定望著她眼睛,知道她一定在說謊,她這幅心虛的樣子真是藏都藏不住。 “洗洗睡吧!我困了?!倍姑鐑荷滤麊枛|問西,猛地起身,往床上躲。 關于此事,她自然心虛。 畢竟扯上慕春,就會連帶著扯出她以前的那些陳年往事,無論他們現在如何,要提及過往,她終是心虛,陸宴初少不得生氣。 用被子蓋住頭,豆苗兒盯著半空,敏感察覺陸宴初在站床畔站了好一會兒才走。 松了口氣,豆苗兒擦了擦額頭冷汗。 仿佛躲過一劫。 約莫一盞茶,床榻邊微微往下凹陷,是陸宴初沐浴回來。 豆苗兒用力閉上雙眼,裝睡。 側眸盯著昏暗中她朦朧的輪廓,陸宴初怎么睡得著?他眸色一暗,不懂她這些日子心驚膽戰究竟是為什么。 為了沈慕春? 深吸一口氣,陸宴初囁嚅唇瓣,想讓她別裝了。 忍了忍,忍了下去。 睜眼到夜半,陸宴初起伏的心緒漸漸平靜,將所有有關的線索試探著串聯在一起。他只能確定一件事,道徵大師的到來,絕對另有深意。 究竟是什么事,才能讓她竟然守口如瓶,連他都不能說? 不得不說,陸宴初十分介意。 整夜未眠,到了上朝的時辰,陸宴初掀被起身,坐在床畔盯著她看了半晌,心知肚明,她昨夜也沒怎么睡著。 既心疼又生氣,陸宴初冷臉離去,腳步聲比往日沉重。 待一切動靜消逝,豆苗兒緩緩睜開雙目。 怎么辦?要坦白從寬嗎? 輾轉反側,牽扯到傷口,她“嘶”了聲,忍痛起身。 道徵大師醒得早,待男主人陸宴初離去,便候在綠韶院檐下等她。 豆苗兒遣退婢子,在她們視線范圍之內,與道徵大師坐在涼亭下說話。 “施主沒有向首輔提及過此事?” 豆苗兒訕訕然:“我……” 了然于心地睨向時不時朝此處投來目光的婢女們,道徵大師嘆氣,提點她道:“施主心浮氣躁,首輔想必已經瞧出了端倪。而且老衲突然冒昧造訪,似乎也引起了他的懷疑?!?/br> 一語中的,豆苗兒閉上雙眼又睜開,她明白,陸宴初只是關心她,但…… 第7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