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顧云容覺得,如果這世上真有男狐貍精的話,桓澈一定是其中一員,而且還是最好看的那一只。 他面無表情時,有一種不染塵寰煙火的出塵仙氣,仿佛自來漱甘露沃瓊漿生就的一身絕倫神骨。 他面含笑意時,直令人覺得百花齊綻,春曦乍現,仿佛天地日月的靈秀俱凝于他一人之身。 不過她極少看到他笑,這輩子他都好像還沒對她笑過。 對著這么一張臉其實很難生起氣來,顧云容上輩子每回想要發作時,只要一看看他的臉,氣就能消一半。 前提是,他不張口說話的話。 她先前是真的認為他不會回來了,她不可能一直等著他,已經打算跟梁峻好好相處,所以眼下看到他的人,她也只是驚訝了一下,并無多少觸動。 她不想過去,只朝梁嫻招招手,示意她到這邊來。 梁嫻扭頭看她一眼,猶豫一下,竟然又轉回去,繼續仰頭跟桓澈搭話。 顧云容的手臂僵在半空。她沉思一回,轉身尋來梁峻,讓他去將梁嫻叫回來,她想回去了。 梁峻不知meimei怎會跑去跟生人搭話的,隔著幾丈遠喚了幾回,然而她竟恍若未聞。 梁峻很有些尷尬,疾步上前去拉她,可梁嫻一側身躲了過去,看也不看他,目光仍不舍得從對面的少年身上挪開。 梁峻看向那個跟他meimei說話的少年。 女人有妒心,男人自然也有。梁峻一向自認玉樹臨風,但瞧見這個少年一下子便覺相形見絀。 這少年歲數應當比他小上一些,但個頭竟比他還高。 長得比他好,身量比他長,就連嗓音都比他清潤悅耳。 梁峻忙偷瞄身后的顧云容,見她根本沒往這邊看,霎時放心了,喚來兩個丫鬟,強行把梁嫻拽走。 梁嫻瞪了兄長一眼,臨走還不忘回頭對那少年喊了一句“哥哥后會有期”,氣得梁峻橫眉豎目:“今日要多練一張字!不練完不準吃飯!” 梁嫻不以為意,哼了一聲,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梁峻自覺自己方才有些失態,他已是舉子了,應當注意風儀。 理了衣冠,拱手作揖罷,他為meimei的失禮向少年致歉,隨即便要作辭。 他不想再看見這個少年,這個人給他極強的威壓感,并且把他襯成了雜石,他委實擔心顧云容留意到他。 然而他才一轉身,少年就慢行兩步,目光蕩向遠處:“敢問那位身著蜜合色襦裙的姑娘是足下何人?” 遠處只有顧云容一個穿著這個顏色的裙裳。 梁峻倏地回頭,有意道:“我與她不日便要定親?!?/br> 少年一笑:“竟是如此?!毖粤T回轉過身,不再理會他,徑自拂袖而去。 梁峻覺著莫名其妙,心里直犯嘀咕,這人莫不是看上了顧云容? 若果真如此,那他可要抓緊些了。 回到溪畔,桓澈瞥了梁家的馬車一眼,輕聲自語:“腦袋長得跟個窩瓜一樣,頸短腿短,面中不足,她能看上你才怪?!?/br> 但思及顧云容方才跟梁峻有說有笑的場景,他又不由捏緊了手。 那種酸得直冒泡的醋意再度席卷上來,天曉得他方才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壓下拎住梁峻痛揍一頓的沖動。 但他眼下得努力克制,他的當務之急是讓顧梁兩家親事砸掉。 他取出一個金裹面的精巧小盒子,打開來拈了一片木犀香茶餅,放入口中含著,花茶香彌漫齒頰,心頭郁悶才算稍平。 梁峻歸家之后,便轉去質問meimei,今日究竟在那邊跟人家說什么說得那么投入。 梁嫻回來后就自覺地跑去書房練字,見兄長跑來審她,也不多作理會。 她覺得今日遇見的那個小哥哥真是長得好看又聰明,簡直料事如神。 他問了她好幾個問題,隨后又與她說她兄長歸家后必會來審問她,讓她不要將他今日問的那些話告訴她兄長。 她當場就答應了,小哥哥長得那么好看,這么個小小的要求而已,即便兄長再罰她一張字她也守口如瓶。 梁峻見問了半晌,meimei卻始終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模樣,氣惱又無奈,回身走了。 他用了飯,照例吩咐小廝備一壺大紅袍,隨即入了書房。 不多時,他的丫鬟玉露過來送茶。 梁峻聽到響動,抬頭看了她一眼。 他從前還覺得玉露生得可人,但自打遇見顧云容,他就再看不上旁的女子了。 而且他發現一件事,這大半年來,顧云容那身段越發好了,前鼓后翹,腰細腿長,該纖瘦的地方比其他女子都要細,該豐滿的地方又比旁人更要鼓脹,從面、頸、手露出的肌膚來看,身上那一身雪肌怕也是嬌嫩得能掐出水來。 他到底何時才能把這么個尤物娶到手。 梁峻心內煩躁,連灌了幾杯茶,正打算清心靜氣看會兒書,卻忽然面色一變,捂腹立起。 顧云容今日跑了一整天,盥洗罷就一頭倒在了床上。即將入夢時,忽被人搖醒。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桓澈的臉朦朦朧朧映入眼簾。她困乏得緊,一時前世今生交錯迷混,以為他是晨間來叫她起床的,一頭蒙進了被子里,悶聲悶氣道:“別鬧……我又不必早起。下回你再醒了沒事干折騰我,晚上別來找我……” 床旁的人似乎頓了一下,跟著又輕輕晃她一下。 顧云容這才清醒一些,腦中靈光一現,猛地坐起身。睜大眼睛對著床前裹挾一身清寒長身而立的少年盯了須臾,終于徹底醒過神來,想起自己方才那半夢半醒間的胡言亂語,登時如五雷轟頂。 她張口欲言,卻被他搶先捂住了嘴。 “莫喊,我帶你去個地方?!彼统脸雎?。 他的手指微涼,指尖還攜著清淡的桂香,顧云容呼吸之間,只覺上清下明。 她一把拽下他的手:“你是哪個?” 桓澈一頓,尷尬半日,低了低頭:“我……容容先莫與我惱,我實是有事?!?/br> 顧云容冷笑:“容容是你叫的?消失大半年,忽然跑來能有什么事?你趕緊走,我明日還要跟梁家公子出去游玩,你莫誤了我休息?!?/br> 桓澈聽她提梁峻,心里又酸又澀。 “忘了跟你說了,梁家公子很可能是我將來的未婚夫。若是處著合適,說不得今年我們就成婚。你往后千萬別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br> 顧云容越說越氣,起身趿上鞋使勁推搡他,“走走走!趕緊走!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來把你攆出去!” 桓澈被她推得幾個趔趄,忽然一把抱住她,語無倫次:“我很想你,真的想你……不來不是不記掛你,我還沒學好,怕再惹你生氣……容容,我……梁峻不是好人,不要嫁他……” 顧云容掙扎的動作頓了頓。 在長久分別之后,還有什么比一句“我很想你”更動人的呢。她其實對于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很是驚異,他這人從前就沒說過這么軟和的話。但再是軟和動人,這么幾句話也并不能平息她心中的怒氣。 “這個不是好人,那個不是好人,只有你一個是好的是么?”她諷笑道,用力踩他一腳,“放開我!” 桓澈想起之前強吻她惹她不快的事,忙松開對她的鉗制:“我所言千真萬確,你與我走一趟便知?!?/br> 顧云容冷冷望他:“你又要使什么計?” 桓澈坦然迎視她的目光:“你隨我一看,便知究竟?!?/br> 顧云容盯他半日,終于道:“可以,但別?;??!?/br> 桓澈趕緊點頭:“好?!?/br> 顧云容坐到馬車上時,想到自己方才的夢囈,不免有些窘迫,但面上還是冷著。 其實她會說那樣的話,是因為前世曾幾度出現那樣的場景。 桓澈這個人精力旺盛得很,夜里即便折騰得再厲害,早晨也永遠能定時醒來。他早早醒來沒事干,就喜歡去搖她。 她這個時候一般都睡得很沉,他晃半天終于把她晃醒,她艱難睜眼,口齒不清地問他作甚,他就坐起身跟她說讓她好好睡。 每逢這個時候,她都有一種謀殺親夫的沖動。 大早上把她叫醒竟是為了讓她好好睡! 顧云容深吸一口氣,問他要帶她去哪里。 “到了你便知道了,”他目光一轉,“你方才蒙在被子里說什么?” 顧云容擔心他認為她做了什么關于他的不可描述的夢,面上努力鎮定:“我是說你半夜醒來出來晃悠,也別跑來折騰我?!?/br> 言罷也不管他信不信,立刻板著臉扭頭朝外看風景。 馬車在一條巷子外頭停下,顧云容覺得這巷子有些眼熟,細細一想,記起這是梁家所在的街巷?;赋侯I著顧云容一路轉過幾道彎,拐到了一道院墻外面。 仲秋夜輕寒,蟬鳴愈增幽。 也正因著闃寂,內里那斷斷續續的喘息呻吟才正能隔著墻入了耳中。 顧云容一怔,未及反應便見桓澈推開了小門,拉著她一路入內。 她走了幾步終于認出這是梁家的后花園,她先前曾來過。不等她細想為何后花園后面那道小門沒鎖以及為何四周沒個下人,就一眼看到了遠處草坪上兩道糾纏的人影。 桓澈將她拉入一旁的樹叢遮住身形,立在她身后松松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輕聲交代不要發出聲響,以免驚動那對野鴛鴦。 草坪上的兩人正到酣暢處,對于桓澈跟顧云容的到來渾然未覺。 顧云容借著遠處廊檐下的燈火光亮跟月芒星輝,認出了草坪上那不住聳動起伏的男子身影是梁峻,但他身下那女子她不認得。 顧云容驚訝不已,她聽說梁峻極是潔身自好,怎么半夜三更跑來后花園野合。然而很快,她就沒工夫去想這個了。 那兩個人動靜越來越大,顫聲柔氣不絕于耳,呻吟哼唧綿延不斷,其間還夾雜著啪啪的水澤聲。 顧云容緊緊閉了眼,正雙頰如燒,又聽得那女子嬌聲驚呼,直著聲喊道:“少爺再盡著力些,奴要丟了……” 梁峻起伏愈大,急喘著道:“你個小yin婦,原是曠得久了,想得緊了,我便如了你的意……” 顧云容內心是崩潰的,扭頭就要走?;赋禾ь^看了一眼,見梁峻架起那婢女的腿,又開始甩脫自己和她身上的剩余衣物,似是要換姿勢,飛快收回視線,一把拉起顧云容,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出了花園。 顧云容一出來就深深呼吸幾口:“那婢女叫得那么大聲,也不怕被人聽見……” 她忽而想起桓澈方才也在看著。她剛剛幾乎全程閉眼,他不會就那么看著那一對幾乎赤裸的男女妖精打架吧? 她猛地回頭,卻見他面上神容淡淡。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開言道:“我也閉眼了,不過我得說,那梁公子手臂、腰背有余贅肥rou,雙腿又短,身形實在不如我?!?/br> 顧云容并沒仔細去看梁峻的身材,不知桓澈所言真假,但他自夸那段確屬事實。 他平素看著瘦瘦高高的,其實身上并不單薄,手臂、雙腿與腰腹都十分勻稱,肌rou緊實,肌理細密,她有時被他撓了脖子,想要反擊,都往往很難捏到他的軟rou。 她曾幾番感喟,他真是上天造物的杰作,絕倫的面容、完美的rou體全集于他一人。 就是人太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