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江窈當時眼睛都看直了,無措的站在原地,原來是趙嬤嬤懷里捧了只小奶貓過來,毛色純白,瞧著像天邊的云朵似的。 “皇后娘娘命奴婢送來給您解悶的,”趙嬤嬤朝她欠了欠身,“才生下來一月有余,殿下給取個名兒吧?!?/br> 粉嘟嘟的rou爪趴在江窈的手上,頗有些和她擊掌的意思。 “長得這么俊俏一定是哥兒吧?!苯盒⌒囊硪淼呐踹^來,“就叫狗蛋吧?!?/br> 連枝剛想勸自家公主重新取個名,趙嬤嬤朝她擠眉弄眼,連枝這才會意,無非是拿來討公主歡心的,一切自然都要由著公主的意愿。 自從鳳儀宮新添了個成員后,人逢喜事精神爽,連枝被江窈熏陶久了,每日一睜眼便是樂呵呵的去當差。 狗蛋的性子不認生,甚至有些野性,終于在一次江窈抱著他去御花園曬太陽的時候溜不見了。 江窈打發連枝等人替她四處去尋,她自己也不閑著,一路兜兜轉轉,總算被她找到調皮蛋的蹤跡。 小家伙在宮道上遠遠的看了她一眼,飛竄似的跑進東宮。 江窈緊跟上他的蹤跡,等到她即將撲到小家伙時,一旁的書房里頭傳來隱隱約約的交談聲。 許皇后的聲音在她聽來再熟悉不過,此時卻變得格外的冷漠—— “我們三個的命是連在一起的,榮辱并存,生死與共??傄幸粋€這輩子都活得平安順遂,喜樂安康。有些事情,不如由我們來做,不是么?你遲早要登基的,你有你的抱負大業。建章和本宮不一樣,本宮這輩子已經生不出再大的變數?!?/br> 江煊不可置信道:“可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br> 許皇后蹙眉:“方老太醫都確診的事,你又何必拘泥著不放呢?” “父皇他知道您是這樣的人么?”江煊實在想不通,為何自己的母后會有這般麻木不仁的一面。 許皇后沉著聲告訴他:“你父皇他心知肚明,可是他還是和本宮做了這么多年夫妻,有些事,你以后便明白了?!?/br> 王淑妃那一日演技拙劣,卻給了許皇后的可乘之機,江窈也沒想到,許皇后的宮斗技能點里會出其不意來這么一手,難怪王淑妃會滑胎。 作者有話要說: 猜到劇情算我輸2333。 這幾天忙暈了,過完年會加更,木馬。 第32章 江窈好不容易撲到狗蛋后,暖融融的溫度從掌心蔓延,她卻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狗蛋嗚咽兩聲,乖巧的蜷縮在她懷里,一動不動。 她的裙擺不小心絆到木刺上,她一邊抱著狗蛋,一邊費力的試圖拉扯著裙擺。 書房里的交談聲戛然而止,連帶著江窈都開始屏氣凝神,她只想做個默默無聞的吃瓜群眾來著。 狗蛋不合時宜的“喵”了一聲,許皇后似乎猜到是她,始終沒有打開門窗一探究竟。 在瞞著江窈這點上,許皇后和江煊達成了某種共識。而江窈呢,她最擅長揣著明白裝糊涂。 江窈抱著狗蛋回鳳儀宮后,趙嬤嬤又來了一趟鳳儀宮,這回是帶著懿旨來的。 鳳儀宮上上下下都被整頓,一共發落的太監宮女有十二名,依次根據不同的罪狀領罰,最嚴重的那個足足領了二十大板。 令江窈啼笑皆非的是,里頭大多數人安的罪名居然都是私自盜竊首飾耳墜,且贓物俱全。 江窈試圖用種種悶悶不樂的行為來表達不滿,有一種好,叫別人覺得這是在為你好。 寢殿里供著銀炭,她索性閉門不出。 她就這么在被窩里咸魚癱的香甜,正所謂床以外的地方都是遠方,手夠不到的都是他鄉,離開床好比背井離鄉,上個廁所就是出差到邊疆,說得就是她。 事實上,江窈才不會虧待自己。 乘著連枝合上門的功夫,她從枕頭底下拿出秦正卿托人送進宮給她的話本,看得津津有味。 宮里最近都流傳起一句諺語,做人不要太王淑妃。 說到底都是那句話,天道好輪回,蒼天繞過誰,王淑妃自己平日里樹敵太多,直接導致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狀況。 至于王淑妃樹立仇敵太多的后果,具體表現在幾乎每個經過長信宮的人都會振振有辭吆喝道:“王淑妃生前也是體面人,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上一炷香再走?!?/br> 江窈一度懷疑這話是連枝傳出去的,宮里頭現在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鳳儀宮掌事宮女連枝和建章公主的主仆情感動天,感動地,堪稱全天下的模范主仆。 鄭太后和連枝為她沖鋒陷陣,而許皇后和江煊則是默默為她安定后方。 有那么一瞬間,江窈以為自己在打平安縣城,整個晉西北都亂成一鍋粥,莫名其妙就有人來幫幫場子。 江窈這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一直維持到三日后,她又一次支開連枝等人,盤算起堆雪人的事。 為了堆雪人的大業,她特地命人趕制了小鏟子和小掃帚。 本來都不指望能夠如愿堆上雪人的她,蒼天不負有心人,昨兒半夜又天降一場大雪。 江窈哼哧哼哧的彎下腰滾起雪球,白嫩水蔥似的柔荑沒多久便泛起紅暈,失去了知覺。 等到她好不容易才堆出個雪人的頭來,回頭一看,濕漉漉的青石板上赫然立著個“雪人”。 雪人手邊插著根耀武揚威的樹杈,整體的畫風可愛又囂張。 與其說是雪人,不如說是個拿著魚叉的咸魚。 她記得自己以前在國子監畫過類似的表情包。 也不知道謝槐玉是在存心哄她還是變著法兒的嘲諷她。 若是存心哄她的話,不得不說,謝槐玉哄人的手段挺別致。 若是變著法兒的嘲諷她呢,她只會默默在心里的小九九里添上一筆,畢竟她真的很記仇。 江窈順手接過暖爐,她鼻尖被凍得通紅,愈發襯出靡顏膩理。 一道玄色的祥紋衣角從天而落,她錯愕的抬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謝槐玉。 暖壺的觸感細膩柔軟,暖呼呼的熱度從她掌心一路送到周身。 江窈咬緊牙關,不情不愿的將暖壺遞回去給他:“謝相難道不知道,在宮里頭飛檐走壁,視為大不敬么?” 她今兒鬢邊戴著金絲鏤空的珠花,玲瓏秀氣的瓊鼻,泛著紅滟的唇瓣,瓔珞隨風搖曳,更顯出她身段裊娜。 一對瀲滟的桃花眼,嵌在靈動的眉黛下,此時神色有些慍怒,轎嬌怯怯的看著他。 謝槐玉漫不經心的睥睨著她,將手里的畫冊子呈過去:“前幾日和小殿下提起過,關于國子監明年修整的圖紙?!?/br> 廣袖被他負在身后,平靜又凌冽的眸光,眼睫濃密。姿態雍雅又淡漠,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誤。 江窈沒太在意什么所謂的畫冊子,面前的男人鬢若刀裁,眉染墨星,劍眉薄唇,風輕云淡的朝她作了一揖,衣袂瀟灑的揚長離去。 冗長的宮道上,就這么踏著雪色和她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薄暮皚皚的日光里,那一道頎長的身形尤其引人注目,飛檐斗拱都不復榮光,有那么一瞬間讓她想到神姿高徹的瑤林瓊樹,孑然一身,他只需要稍稍抵頭,便是萬物生。 江窈怔怔的抱著懷里的暖壺,和一沓輕薄的圖紙。 她依稀聽出來些謝槐玉的畫外音,大有一副以后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 這樣的謝槐玉讓她陌生,他好像對旁人油然生出的敬畏都習以為常。 或許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舉手投足都透露著骨子里的朱輪華轂,玉壺流轉,出將入相的同時又通權達變。 江窈回頭看著青石板上堆著的一座咸魚,可憐兮兮又滑稽。 圖紙在她手心里攥得皺巴巴,中了降頭似的謝槐玉,學什么氣象預告,陰晴不定的。 回到鳳儀宮后,江窈手里的暖壺半冷,她胡亂扔在一旁。 連枝早已在寢殿里頭焚上銀炭,此時見她回來立馬迎上去:“小殿下您這是又上哪去了?” 江窈見她動作利索的取了帕子給自己凈手,神色懨懨的開口:“這世上怎么有他這么蔫壞的人呢,不帶他這樣的……” “殿下說得是?”連枝不解的問道。 “沒什么?!苯汗q毯合衣躺在美人榻上,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臉枝,“你又收到什么風聲了?” 連枝給她奉茶:“秦棟今日被聯名彈劾,聽說謝相不久便要官復原職,不再干涉國子監的事宜?!?/br> 江窈朝她擱下來的暖壺方向一指:“你替我拿過來?!?/br> 連枝接給她后,江窈將皺巴巴的圖紙重新攤開。 “您是要回國子監念書了么?”連枝訝異的看著她手上的圖紙。 江窈確實動了這個念頭,坐以待斃不是她的作風,她遲早會把謝槐玉輦出國子監,進而把他輦出大鄴的朝堂。 但現在主動權完全不在她手上,俗話說得好,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她才不會因為打手心這么點芝麻粒打小的事情,變得像個縮頭烏龜似的窩在鳳儀宮。 其實她覺得謝槐玉今日找她肯定不是單單為了將圖紙交給他,可是他沒有再和自己提過回國子監的事宜。 江窈能夠揣度出很多人的心思,卻唯獨對他束手無策。 可是有一點江窈清楚,謝槐玉應該是打定主意以后不會再同她生出什么枝節來。 既然這樣那便相安無事好了,偏偏他又要插手自己以后的親事。 好像她只是被他流放在天際的金絲雀,無論怎么樣,她從始至終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江窈憑借她多年劇本剖析人物性格的經驗來看,凡事有因才有果,任何人的黑化都存在動機。 謝槐玉作為一個極度自私的利己主義者,做出這等喪盡天良壞人姻緣的事,肯定是有原因的。 放在偶像劇里的話,不出意外是因為對小公主情根深種,并且自己還不自知。 放在經典tvb里的話,按照冤家成親家的套路,一家人最要緊的事齊齊整整,他清心寡欲便害她和自己一起清心寡欲。 放在正劇里的話,從政治家的角度分析謝槐玉,無非就是他想實行權利的集中和統一,以防小公主和任何一個世族外戚聯姻。 前兩點原因江窈都能接受,唯獨第三點,聽起來都讓人毛骨悚然。 江窈猜不透謝槐玉的動機,秉持著實踐出真知的第一要義,她決定將回國子監的事提上征程。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她既然打定主意回國子監,便不能再像這次一樣因為罰抄書打手心的事知難而退。 不僅要一步步蠶食謝槐玉在國子監的地位,最好能生出個什么事端來,讓他從今往后再也回不到朝堂上。 那么問題又來了,前陣子是謝槐玉給她賠不是,好聲好氣哄著她回國子監。 現在人家把臺階都給撤了,江窈總不好親自鋪個臺階走下來,這算個什么事啊。 江窈又琢磨了一遍當時謝槐玉留下的那句沒頭沒尾的話,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他當時有話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