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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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長得快,如今已經懂得伸手觸摸別人的臉頰表達親昵之意了。她不說話,小皇子便伸手撫了撫她的臉,咿咿呀呀的叫著,似乎在安慰她。 這小皇子,從出生起就與萬貞親近。初生的嬰兒毫無保留的親近信賴,連山野中的野獸都難免因此而軟化,以至于狼孩猴孩的傳說不絕;何況本來就同族的人類? 萬貞從小皇子呱呱墜地到現在,雖然并非出于主觀意愿,但客觀上卻為小皇子能在母親身邊得到最好的照料而盡心盡力,看到小皇子這種小心翼翼安慰她的態度,忍不住再勸了一次:“貴妃娘娘,皇長子為你親生,待他長大,自然有你的無上榮光?何必為了這一時之氣,去爭這種虛假的尊榮?” 周貴妃氣急,怒道:“我就這么虛榮!你倒是不虛榮,可也不過就是個剛入流的小女官,這宮里若沒有母后和我護著,別說是妃子,就是個高階的女官,都能弄死你!” 萬貞啞口無言,過了會兒,將小皇子交回乳母手上,行禮告退。 周貴妃見她雖不爭辯,卻要告辭,知道自己剛才的話過分了,但她生成了這樣的脾氣,著急之下口氣就更壞了,喝道:“你敢走?本宮要……” 真要讓她把說完,事情就不好辦了。萬貞心念電轉,應聲接口道:“貴妃娘娘,奴是太后娘娘的人!既未拿長春宮的俸祿,亦不曾接貴妃娘娘之賞!若有懲罰,自有太后娘娘做主!” 第二十五章 小皇子的撫養 兩人的話說僵了,旁邊的樊芝和乳母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多嘴相勸。 周貴妃既不能真把萬貞怎樣,又舍不下臉來說軟話,氣哼哼的站著,只覺得顏面無光。萬貞蹲身行了一禮,不再說話,轉身走了。 樊芝看看周貴妃的臉色,連忙道:“奴去送送萬女官?!?/br> 周貴妃哼了一聲,默許了。 萬貞腰高腿長,一路過室穿堂,很快出了長春宮。她來到大明宮廷,不敢與人交心,只有小皇子才算她打開心扉關心的人。愛屋及烏,加上孫太后的命令,周貴妃也被動的成為她用心對待的人。 但她以朋友身份,用心對待的人,不珍惜她的心意,還借著身份來壓她,這真是讓她有種好心都喂了狗的挫敗。 無論她怎樣提醒自己這是宮廷,不能任性,但人終究不是機器,這種時候,她實在沒有辦法控制情緒。直到出了長春宮,被涼風一吹,才清醒了些,聽到后面樊芝的叫聲。 樊芝一路小跑趕上來,急聲勸道:“萬女官,你別生氣,娘娘只是脾氣急了點,不是真要拿你怎么樣!” 萬貞苦笑道:“我是哪個牌面上的人物,敢跟貴妃娘娘生氣?” 樊芝一喜,連忙道:“那我們一起回去再勸勸娘娘?” 萬貞道:“我已經盡力了,再回去也是碰壁?!?/br> 樊芝見勸她不動,又換了個說辭,道:“萬女官,你和娘娘患難之交,眼看皇爺準許娘娘參與射柳,榮寵在即,為了這么點小事鬧翻,太不值了!” 萬貞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不是為了邀寵,才來與貴妃共患難的!” 樊芝愕然,萬貞回想小皇子信賴她的樣子,忽然有些心酸,正色道:“樊司令,貴妃娘娘一生的榮寵都系于皇爺身上,所以她追隨皇爺的腳步,以此為榮;可是你和徐公公真正的榮寵,卻系在小殿下身上……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小殿下??!” 樊芝點頭道:“我明白,皇爺和皇娘派我和徐公公到長春宮,正是為此而來?!?/br> 萬貞又對她行了一禮,道:“有勞司令代我向貴妃娘娘致歉,請她好好保重?!?/br> 樊女官一怔,眼見萬貞快步流星的走了,不禁嘆了口氣,出了會兒神才慢慢地回去了。 萬貞一路快走,直到了仁壽宮前,才冷靜下來,請謁者幫她通傳,求見太后。 胡云對萬貞照拂有加,孫太后又有意栽培,在仁壽宮她雖然沒有掌握什么要緊的實權差事,但大家都對她的將來頗為看好,通傳的小宦官一溜煙進去了,很快又出來叫她:“貞jiejie,娘娘在涼亭里聽花鼓,著你進去?!?/br> 萬貞謝過小宦官,整理了一下頭發衣服,這才穩當當的向殿右的涼亭走去。 涼亭里一對年約雙十的女子擊鼓的擊鼓,敲鑼的敲鑼,邊跳邊唱。萬貞聽不懂她們唱的歌詞是什么,只覺得音節凄婉。孫太后和聽的宮人卻面色側然,顯見深受感動。 富貴叢中的人,偶爾聽聽凄苦之音換換心情,但長久的聽下去卻是誰也不愿。兩名女子一節唱完,孫太后便揮手示意她們停了,命宮人看賞。 萬貞站在涼亭外,等兩名女子謝賞退出,孫太后與親近的女官說了陣話,才上前跪地行禮。 自從椅子盛行,席地正坐的風俗變易,伏地磕頭的禮節就成了非大事不行的重禮。尤其是女子,伏地翹臀的姿勢不雅,漢家的風俗更是早早的免了女子的伏地磕頭的禮節,即使面見天子,日常也是彎腰福禮就行。 萬貞平時面見孫太后,也是日常禮節,今天突然下跪,由不得孫太后一怔,笑道:“喲,貞兒今天這是怎么了?” 萬貞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叩頭道:“娘娘,奴在貴妃娘娘宮里,出言不遜,頂撞了貴妃娘娘,回來向您請罪?!?/br> 孫太后奇道:“你和貴妃私交甚佳,尋常說幾句也罷了,怎么會有出言頂撞的事?” 萬貞垂頭喪氣的道:“貴妃娘娘想帶小殿下參加射柳盛會,奴極力勸阻,貴妃娘娘降怒,奴情急之下出言不遜,因此頂撞了貴妃?!?/br> 萬貞隔幾天就走一趟長春宮,本就是孫太后不放心皇長子的安危派她去的,這時候倒也不急著追究責任,而是問:“你為何要阻止貴妃和皇孫參加射柳?” 萬貞回答:“奴覺得射柳盛會喧囂震天,軍中健兒以威武為雄。小殿下將將半歲,觀賞煌煌兵威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時。何況端午惡月,蟲蚋極多,在外面總不如宮中照料萬全?!?/br> 孫太后搖了搖頭,道:“你這傻孩子,射柳盛會,貴妃帶著皇孫與會,那是有好處的。難怪貴妃會發怒,你呀,這事辦差了?!?/br> 萬貞俯首道:“娘娘,奴辦差不利,往后恐怕再去不得長春宮了。請您免了奴這件差事,奴甘愿受罰?!?/br> 孫太后倒不急著罰她,而是問:“你這幾個月常往長春宮跑,覺得皇孫生活如何?” 萬貞沉默了一下,微微抬頭,正色道:“娘娘,小殿下在長春宮被照料得極好。貴妃娘娘現在雖然沒有再親自哺育小殿下,但拳拳愛子之心,確實令人動容。奴覺得,在這宮中,再不會有比跟在親娘身邊長大更有幸、有福的事?!?/br> 周貴妃只看到了帶皇長子參加射柳盛會的榮耀,卻沒有見到皇長子正式在文武百官面前亮相,對她的危機。 后宮對于嬪妃來說雖然規矩也重,但到底是以“家禮”為先,所以她養育皇長子名正言順??傻搅送饷媾c朝臣相對,“國禮”威重,她再生育有功,也不能僭越皇后母儀天下的尊榮。 尤其是皇后無子,無論出于禮法宗制,還是為了國祚延續的穩定,皇長子都只能由皇后抱著受禮。 而在皇長子已經不挑乳母,周貴妃也沒有親自哺育皇子的情況下,錢皇后很有可能借這名正言順的機會,直接就將皇長子帶回坤寧宮去撫養。 到時候周貴妃怎么辦呢? 可錢皇后會抱養皇長子這種猜測,只是萬貞從孫太后的態度,以及宮中的情勢來判斷的,做不得準,更不可能冒著妄議君主,離間天家的大罪說出來。 就連替周貴妃和小皇子求情,萬貞都不敢明著說,只能暗求。 孫太后聽得懂這其中的意思,萬貞常在她面前走動,能猜出皇后要抱養皇長子并不奇怪。只不過她跟周貴妃已經鬧翻,卻還愿意求情,卻讓孫太后神色微動,嗔道:“傻丫頭,各人自修各人福,你瞎cao什么心?” 萬貞低聲道:“娘娘,您因為愛重小殿下而派奴去長春宮,奴自然要盡本分,以小殿下的福祉為先。而小殿下如今不滿周歲,奴認為他現在最大的福祉,自然是有母親哺育撫養?!?/br> 孫太后哂然一笑,道:“貞兒,你是好心??墒?,有些事兒??!你還小,不懂?!?/br> 萬貞一臉茫然,孫太后笑了一笑,突然又問:“你這么喜歡皇孫,不如哀家派你去皇孫那兒服侍?” 萬貞已經從周貴妃那里吃夠了教訓,哪里還敢接這樣的任務,連連道:“奴既愚笨,又不合時宜,去小殿下身邊,說不準什么時候便要闖大禍。還是老老實實地去經辦外務罷,那差事是粗活,奴能辦好?!?/br> 孫太后有些嗔怒,喝道:“你這憊賴丫頭,不肯盡力,光?;^!” 萬貞嚇了一跳,連忙伏地叩首道:“娘娘恕罪,奴實無此意!” 孫太后到底是個寬厚性子,嚇了她一下便不為己甚,想了想,道:“你頂撞貴妃,不能無罰。這樣罷,今晚罰你提鈴,報完五更后再來哀家這里候命?!?/br> 提鈴是明宮對宮女的處罰之一,受罰者手持銅鈴從申時正一刻開始,沿著宮門巷道徐行正步,每到交更時便揚聲報時,并呼“天下太平”。其實這就是外面更夫夜里巡檢有沒有火災并報時的差事,不過由于夜間獨身行走在幽深寂靜的宮廷中,對宮女來說十分可怕,且晝夜顛倒,風雨不避,十分辛苦,就成了一種懲罰。 孫太后雖然罰萬貞提鈴報時,但只罰一天,且報完五更后就又回駕前候命。這懲罰就帶著很濃的教導意味,旁邊侍立的嚴尚宮怕出岔子,索性親自出了涼亭,叫了手下的得力宮女過來,讓她親自帶了萬貞過廡房接鈴。 原來受罰的宮女不明所以,但太后的近人親自帶人過來,又只罰一天,她們也不敢刁難,爽快的將提鈴要走的路線和如何報時仔細教給了萬貞,又問她要不要陪同。 萬貞當然想有人陪著做事,可帶她過來的宮女領悟上頭的意思,卻不同意:“貞兒,娘娘這是要小懲大誡,叫你一次就知道厲害呢!你不老實點受罰,難道還想惹娘娘生氣?” 萬貞頓時老實了。 其實夜間提鈴報時的聲音,宮中每天夜里都聽得到,只要曉得路線,沒有什么難處。只不過她沒有吃晚飯,就挨了罰,這肚子餓得她難受。而且隨著天色變黑,宮中行走的人變少,只有她一個人慢慢地沿著巷道宮門徐行,這饑餓的感覺就更難忍了。 萬貞一邊走,一邊琢磨著是不是要繞到尚食局灶間那邊去偷點東西吃,前面的巷口暗處突然竄出一條人影。 第二十六章 提鈴受罰之夜 大晚上的,云重月昏,黑乎乎的突然跳個人出來,是人都要嚇一跳。萬貞膽子再大,這時候也不由得一驚,退了半步。 那人也意識到自己出來得不對,連忙小聲叫道:“貞兒,是我!” 萬貞舉高風燈一照,訝然道:“陳表?你不是去郕王府了嗎?怎么……” 陳表道:“后日端午射柳盛會,郕王命我來給太后和賢太妃進獻節禮。天晚了我在舊日同僚處借住一宿,聽說你被罰提鈴,所以來看看……” 萬貞有些尷尬的說:“沒事,我就是不會說話,頂撞了貴妃。太后娘娘要磨我性子,所以罰了提鈴報時。也就一晚上,不要緊?!?/br> 陳表道:“怎么不要緊?你這人容易餓,一晚上不停走,還不得餓壞你?”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摸出個紙包和瓷瓶來,道:“這里有串rou粽,還有一瓶糖水。你先把棕子吃了,把糖水帶著。實在餓得頂不住了,再偷偷喝一口?!?/br> 萬貞萬萬沒有想到陳表會突然來這一出,愣了會兒才道:“我等下可以去尚食局找點吃的,你在同僚這里借宿,弄這些東西不容易?!?/br> 陳表皺眉道:“就是不容易,我拿來了你就趕緊吃!我打聽過了,你這提鈴要走的路遠,到尚食局那邊都快三更了。也不知道灶里有沒有給你留吃的,就是有,宮女膽子都小,未必敢夜半還等著給你開門?!?/br> 萬貞實在有些不敢領受他的好意,道:“我手下的小秋膽子挺大的,不怕黑?!?/br> 陳表嘆了口氣,低聲道:“貞兒,咱們做不成夫妻,難道十幾年情分,連兄妹也做不成了?” 萬貞只是怕陳表纏夾不清,卻不是想替原主連青梅竹馬的情分也一并了結,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我只是怕你恨我?!?/br> 陳表苦笑一聲,將手中的粽子塞了過來,道:“我是惱你,可再惱又能怎么樣呢?難道我還能拿你當仇人?那樣的話,我們前面十幾年互相照應的心思,又算什么呢?” 萬貞默然,接過粽子打開葉片一口一口的吃。陳表不敢讓人發現,便躲在宮墻根的陰影里,等她吃完便伸手接過粽葉,仍舊用紙包好。 宮里的粽子做得小巧,萬貞把一串五只粽子吃完,才將將算飽。眼看這段路走完,前面便到了開闊地段,陳表不能再跟,便問:“你在郕王府的差事怎么樣?” 陳表道:“還好,郕王府只有十六個宦官,除了總管舒良,副總管興安,其余的人都不太得力。我現在管著王府的大灶,在汪王妃面前頗有臉面。郕王也有賴我為他出入仁壽宮,平時常召我晉見?!?/br> 他雖然這么說,萬貞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對:“怎么只是管灶?不是總管廚務?” 陳表有些失落的道:“管灶我還行,管廚的話我差了點。我大字不識幾字,管灶都靠著死記,總廚是不行的?!?/br> 太祖立下規矩,不許宦官識字干政。雖說到宣宗時破了祖宗之法,又在內宮開了內書房,使翰林教宦官讀書。但能選到內書房讀書的宦官,無一不是經過激烈競爭才爬上去的人精。 陳表在御膳房學了廚藝,就沒有精力學字。能認的那幾個字,是從皇歷里硬記下來的,真到了獨當一面,在學識上難免吃虧。 萬貞想了想,問:“你如今既然管灶,有沒有時間找個先生讀書?” 陳表啞然失笑,道:“又不是內書房的翰林學士們,被皇爺點了來教書,不教也得教。外面那些讀書人,哪個瞧得起咱們這些人?肯來教書?” 萬貞道:“咱們又不去找那些考了舉人、進士的讀書人。在這京中,總有日子窮困,過不好的老秀才吧?花錢請這樣的人來教,不教?那是咱們錢花得不夠!” 陳表驚咦一聲,過了會兒才感嘆的道:“貞兒,你這一年,可是長進得連我都認不出來了?!?/br> 萬貞不理會他這句話,又道:“這半年太后娘娘對我多有賞賜,我攢了點錢。這樣罷,端午節后,我要去新南廠辦差,卯時二刻出宮,會往郕王府那邊繞幾步,你在那邊路口的第一個胡同口等我一下?!?/br> 陳表連忙擺手:“我怎么能拿你的錢!” 萬貞正色道:“你這是謀前程,花多少錢,只要事能成,那都不叫虧。你就當我給你錢,是在為自己謀后路,以圖將來落魄你能庇佑我吧!” 陳表一怔,道:“郕王如今年歲已長,與皇爺再怎么兄弟情深,都過不了幾年就要去就藩的。到時候離京師遙遠,如何能……” 萬貞打斷他的話,道:“人生的際遇,誰能說得準呢?你看,我如今在太后面前也算記得住的人,與貴妃說話其實是出于好心,卻還不是被罰了提鈴?你若能在郕王那里做個獨當一面的總管,日后……若我出宮找不著家人,去郕王藩地依你而居,那也是條好路子??!” 陳表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輕聲道:“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