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鑫連忙出去看，她二姐三姐都是兩手空空，楊鑫問道：“雪糕呢？”

    金盼說：“吃完啦！”

    楊鑫不信，奶聲奶氣問道：“你們買的啥？”

    金盼說：“七個小矮人?！?/br>
    七個小矮人是一種冰棍，一個袋子里裝了七只小冰棍，不同顏色，名字就叫做七個小矮人。

    金盼把冰棍的包裝袋給她：“拿去舔吧！”

    楊鑫沒吃到雪糕，有點傷心，然而還是拿了包裝袋舔起來。包裝袋里面殘留的有一點甜水兒，她舔的嘴兩邊都是糖漬，像個奶貓子似的，手上也粘乎乎的。

    冰棍真好吃啊。

    金盼跳進屋問道：“白娘子開演了不哇？”

    金顧按了遙控器：“還是廣告，還要一會，等一會嘛?！?/br>
    那破廣告，一播就要半小時，無聊死了！

    金望又跑進來叫金盼：“不要看電視啦！電視有啥好看的，咱們去外面玩吧！咱們去隊上找劉俊她們玩！”

    金盼看那廣告老不結束，就又跟金望跑了。

    金顧只愛看電視。

    白娘子演完，換了個頻道，又演《紅樓夢》。一群女人在那說啊，笑啊，楊鑫便看不懂了，覺得很沒趣，便跑去找金盼她們。

    屋外，烈日炎炎。

    太陽出來了，烤的地球像個炭火爐子。楊鑫光著腳走路，石子硌的腳底心生疼。

    但她習慣了。

    到夏天，羅紅英給她買了雙新涼鞋。便宜鞋子不經穿，沒到半個月就穿壞了，用膠粘了好幾次，徹底報廢。沒錢買新的，她就整天光著腳跑。

    太陽烤得她小臉通紅，身上出的全是汗，頭皮發燙。但小楊鑫很倔強，要干什么，就一定要去。她聽到屋后山上孩子們在歡笑叫嚷，一定有非常好玩的事！

    她邊走邊叫：“jiejie?！?/br>
    她奶聲奶氣叫喚：“jiejie，jiejie。你們在哪里呀?！?/br>
    山溝里傳出金盼的回話：“我們在溝里，你不要來啦，要摔跤啦！”

    楊鑫不怕摔跤。

    她是個小公牛脾氣。為了一根冰棍，一點吃的，一點好玩的樂子，她可以赤著腳翻山越嶺。

    山坡上有險峻的大石頭，地上有野刺，碎石塊，她全不畏懼。走一會，遇到小溪，被溪水攔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踩過溪中間的石頭，趟過淺水。

    清涼的水沒過小腿，她喜歡小溪的涼快。

    她找到jiejie了。

    金盼幾個正在小溪溝邊，看幾個大孩子捉螃蟹呢！

    孩子們捧著鋁制的舊飯盒，在溪邊捉螃蟹。巴掌大的小石頭翻開，底下常常藏著小螃蟹，小的，只有指甲蓋兒那么大，大一點的有雞蛋大。

    “這個要做啥呀？”

    楊鑫好奇道。

    一個孩子說：“炸了吃。我mama昨天給我炸了一盒，脆脆的可好吃了?！?/br>
    楊鑫聽到“脆脆的可好吃”，她就眼睛發光，要流口水了。

    楊鑫興高采烈，跟著一群孩子看捉螃蟹。

    捉了有半個小時，不知道誰帶頭招呼了一聲，孩子們便呼啦啦地跟著跑掉了。

    金望說：“他們去劉俊家啦！”

    跟著往劉俊家跑。

    楊鑫說：“我也要去嘛?！?/br>
    她啥都要好奇，別人做啥她都要跟著。金盼煩死她了：“你回去啦！你又跑不快，呆會摔跤了還要哭?；厝タ茨愕碾娨暲?！”

    楊鑫說：“電視不好看?！?/br>
    但金盼不理她，跟眾人一道，腳上踩著風火輪似的跑掉了。

    劉俊的媽炸了螃蟹，劉俊正在院子里吃。一群小孩子圍著看，口水流的稀里嘩啦，劉俊按照親疏遠近，給自己喜歡的小朋友分螃蟹，一人一只，大家可高興了。

    金盼金望共分到一只螃蟹腿兒。

    指甲蓋大的小螃蟹，不比蚊子腿兒多二兩rou，然而歡喜的要命，一人掰一小塊。

    楊鑫一個人被甩在后面，但她鍥而不舍，十幾分鐘之后，也追到了劉俊家來！

    她跑的氣喘吁吁，黃毛亂飛，褲子都要掉了，來了一看，螃蟹宴已經接近尾聲！

    金盼訓道：“你有病呀！讓你不要來你還來！”

    楊鑫說：“你們在吃什么呀？我也想吃?！?/br>
    金盼說：“人家又不認識你，不給你吃?！?/br>
    楊鑫睜著大眼睛，站在旁邊，看著劉俊跟幾個孩子，把最后的一只螃蟹吃掉了。

    她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失望。

    螃蟹宴散了。

    孩子們各玩各的了。

    金盼和金望也去別的地方玩了。

    楊鑫獨自失落地往家走。

    想吃螃蟹。

    她小小的心眼里，很有想法：你們不給我吃，我自己去捉。

    我捉到了也不給你們吃。

    別看她才三歲，那腦瓜子很靈，行動力也是杠杠的。跑回家，她搭著小矮凳，站上去打開了櫥柜門，捧出一只舊飯盒。

    她一個人，跑到剛才的溪邊去捉螃蟹了。

    小螃蟹很好捉，小石頭也不重，她學大孩子，一塊一塊翻開小石塊，小螃蟹趴在石頭下一動不動。她伸出小手撿起來，裝進飯盒。

    mama說不能玩水，她小心地避開深水。

    一上午，楊鑫就在捉螃蟹。

    到中午時，她已經捉到了七八只螃蟹。

    她抱著飯盒，激動地往家里走，正走到屋后的大路上，遇到了放假歸來的楊文修。

    楊文修穿著皮鞋，灰色中山裝，頭發梳的一絲不茍，面帶笑容，手里還提著大包小包。楊鑫聽到背后有熟悉的說話聲，轉過頭去，正見楊文修和村里人在寒暄。

    她好久沒見楊文修了，頓時歡喜得不得了：“爺爺！”

    她樂顛顛跑上去：“爺爺?！?/br>
    楊文修剛回來，就見楊鑫一個人在路邊。

    三歲的小女孩，身上臟兮兮，像個灰里鉆出來的老鼠似的，衣服褲子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臟污，黑乎乎的。她光著腳，胳膊腿兒曬的黑黑的，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有刺劃的，有蚊子咬的，有磕破摔的，新傷疊舊傷，就跟沒人要的小叫花似的，看著分外讓人心疼。

    只有一張圓圓的小臉蛋兒還算清秀。烏黑的大眼睛，小翹鼻子，小嘴巴，機靈勁兒十足。

    第16章 靈巧

    楊文修對小孩兒，一直還是很疼愛的，拉著手問：“咋一個人在這？手里拿的啥？”

    楊鑫打開盒子給他看：“螃蟹，我讓mama給我炸?！?/br>
    楊文修說：“別捉螃蟹了，回家爺爺給你拿糖吃?！?/br>
    楊鑫聽到說糖，高興說：“好哦！”

    牽著楊文修的手。

    楊鑫是相當歡喜。

    爺爺回來了！她喜歡爺爺，爺爺屋里總有好吃的，好玩的。她一手捧著飯盒，一手抓著楊文修的手回家，撒嬌賣乖說：“mama下地去咯，讓我在家玩。我還沒有吃中午飯呢?！?/br>
    這會已經是下午兩點，這孩子竟然還沒吃午飯。

    羅紅英也是干活忙的，娃娃都不顧了。

    楊文修打開屋門，放下包箱。家里另外三個孫女都不在，估計到哪去玩去了。

    楊文修把吃的拿出來。

    一個白色塑料袋，里面裝著一斤奶油夾心餅干。另一個塑料袋，裝的是方塊薄荷糖。還有透明紙包裝的麻花。都是很簡單的吃食，但對于楊鑫來說，是絕頂的美味。她饞的小手在胸前的背心上直擦。

    楊文修看她臟的厲害，從溫水瓶里倒了半瓶水在洗臉盆里，給她洗了臉和手，擦干凈，然后給了她兩塊餅干，一塊麻花。

    “吃了再來拿?！?/br>
    楊鑫很乖巧，點點頭答應：“我曉得了?！?/br>
    她拿著餅干和麻花，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吃。楊文修在屋里，生了爐子煮飯。

    熊碧云死了，這屋里，寬敞多了也冷清多了。

    熊碧云活著的時候，楊文修總覺得這屋子很小，很局促。

    這么個人，老在眼前晃，楊文修抬頭也是她，低頭也是她?；仡^也是她，轉身也是她，讓人心煩氣躁?，F在徹底沒人煩他了。

    他煮了白粥。

    他從縣城回來，帶了一點白菜葉子包的豆腐乳。豆腐乳又紅又香，外面裹著一層紅色的辣油，腌的極入味。他盛了兩碗粥，夾了兩塊豆腐乳放在小碟子里，出去叫楊鑫：“回來吃飯?！?/br>
    楊鑫看著桌上豆腐乳，味道聞著臭臭的：“這是啥呀？”

    楊文修說：“腐乳，下稀飯吃。有點點咸，要少吃一點?！?/br>
    楊鑫嘗了一口，味道怪怪的。她吃不慣，搖頭說：“不好吃，我不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