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指著堂屋里的棺材笑逗她說：“你婆婆就在那里，你快去找她。你婆婆一個人下地，她想你喲，你還不去陪陪她?！?/br>
    楊鑫感覺這些大人很壞，故意欺負她，她蹙著眉，不高興說：“我mama不讓我去?！?/br>
    眾人拉著小孩子逗，慫恿她去看熊碧云的棺材，你一言我一語的，楊鑫被嚇到了，眼淚汪汪說：“我要去找我mama，我要去找我mama?！?/br>
    她抱著碗，從范大媽手底下掙脫逃跑了，哭著去找羅紅英：“mama?！?/br>
    “mama?！?/br>
    羅紅英忙著待客，又要在廚房里幫忙，看到女兒跑過來哭哭鬧鬧，生氣道：“莫煩人，自己去耍，我這忙得很呢?！?/br>
    楊鑫仰著頭，擠著眼淚說：“他們說我?！?/br>
    羅紅英說：“說你就說你唄，又沒打你，快出去?！?/br>
    把她趕出廚房了。

    她的幾個jiejie，大的在父母跟前幫忙，小的還不懂事，和親戚家的幾個表兄妹，堂姊妹們追來追去玩耍，開心的不行，到處找吃的。家里平常沒有好飯吃，唯獨辦酒席的時候有好吃的，孩子們都很歡樂，蹦蹦跳跳，像一群歡騰的小狗。

    金盼從廚房悄悄拿了幾個雞爪子來，跟小伙伴分。楊鑫追過去：“我也要雞爪子，jiejie，給我一個吧?！?/br>
    她像個跟屁蟲，年紀又小，動不動就要摔跤，又容易哭，金盼很煩她，不愛跟她玩：“你自己去拿嘛，你自己又不是沒長手！”

    楊鑫說：“給我一個嘛！”

    金盼很快跟幾個哥哥jiejie一塊兒跑開了。

    楊鑫哭著又跑去廚房：“mama，我也要雞爪子?！?/br>
    羅紅英生氣說：“我哪有空給你雞爪子，你別在這煩人行不行？”

    楊鑫哭著不肯走：“jiejie就有雞爪子?！?/br>
    “雞爪子你啃不動?！绷_紅英從案板上拿了兩個炸果果塞到她手里：“炸果果拿去吃?！?/br>
    楊鑫說：“我不要炸果果！我就要雞爪子！”

    “雞爪子都沒啦！還要上桌呢！”

    羅紅英不耐煩的給她拿了兩個雞爪子，放在碗里：“拿去拿去吧！不要再來煩了！”

    楊鑫開心地拿了雞爪子出去。她一個人很無趣，想找人跟她一起玩。但她又很摳門，不想讓人吃她的雞爪子。她把每個雞爪子都舔了一遍，每個雞腳趾都咬了一塊，然后跑去找金盼。她舉起一只咬過的雞爪子，假裝很大方地問：“我還有雞爪子，你要嘛？我給你吃呀?！?/br>
    堂姊妹們都圍過來，金盼說：“你們不要吃她的，她把雞爪子都舔過了，她jian詐的很?！?/br>
    楊鑫一臉無辜，瞪著大眼睛，毛茸茸的腦袋上帶著一頂黃色的舊毛線帽子。她的jian計被金盼識破了，面上還假裝不懂。

    金盼說：“不吃你的！”

    楊鑫說：“不吃算了，那我自己一個人吃了?！?/br>
    她抱著碗轉過身，坐在院子邊緣的石坎上，孩子們都不吃她的雞爪子，只有一個五歲多的小男孩舍不得走，跟在她旁邊，口水都要下來了：“給我吃一個么?！?/br>
    他跟著楊鑫坐在石坎兒上：“雞爪子好好吃啊?！?/br>
    楊鑫拿了一個雞爪子，將自己咬過的壓印給他看：“我舔過的喲，這就是我咬的，你還要么？”

    小男孩說：“我要?！?/br>
    楊鑫又舍不得了。

    小男孩說：“你給我一個么，我好想吃呀?！?/br>
    楊鑫跟他講條件：“你跟我一起玩，我就給你吃一個?！?/br>
    小男孩說：“好呀，反正她們也不跟我玩?！?/br>
    楊鑫戀戀不色地將雞爪子分了一個給他。

    “你叫啥名字呀？你爸爸是誰呀？”

    “我叫煥煥，我爸爸叫財娃子?！?/br>
    楊鑫說：“你爸爸叫襪子呀？那你媽叫鞋子?！?/br>
    煥煥說：“我媽不叫鞋子，我媽叫幺妹子?！?/br>
    楊鑫說：“我爸爸叫.春狗?！?/br>
    煥煥說：“你爸爸是狗呀?！?/br>
    楊鑫說：“我爸爸是人，不是狗?！?/br>
    煥煥說：“那為啥叫.春狗哇?！?/br>
    楊鑫說：“春天的狗，所以叫.春.狗?！?/br>
    “那夏天的狗呢？冬天的狗呢，還有秋天的狗呢，有好多的狗噢?！?/br>
    煥煥說：“我們隊里也有一個人叫.春.狗，他咋不是你爸爸?！?/br>
    楊鑫說：“那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在家里呢?！?/br>
    煥煥說：“那是你爸爸的分.身，你爸爸是孫悟空，孫悟空會七十二變！變出好多春狗，還有黑狗，麻狗，黃狗，還有哮天犬！”

    煥煥說：“你爸爸可能是哮天犬變的，哮天犬有法術，可以變成人?！?/br>
    楊鑫生氣了，大嚷說：“我爸爸不是狗啦！”

    煥煥神氣地說：“哮天犬可厲害啦！是二郎神養的！你知道二郎神不哇？”

    楊鑫說：“二郎神是干啥的呀？”

    煥煥說：“二郎神，還有孫悟空，豬八戒，還有紅孩兒。你猜他們誰厲害！”

    楊鑫說：“孫悟空厲害，孫悟空會七十二變?！?/br>
    煥煥說：“不是，是紅孩兒厲害，紅孩兒會噴火！還有混天綾乾坤圈，孫悟空和二郎神都打不過他?！?/br>
    煥煥說：“我媽說我是紅孩兒投胎的?！?/br>
    楊鑫說：“那你噴個火給我看看?！?/br>
    他們啃完了雞爪，又跑去捉迷藏。玩了大半夜，煥煥的婆婆過來，帶著他回家了，楊鑫已經困的睜不開眼睛了。她再次跑去廚房找羅紅英，羅紅英正坐在灶前，和幾個媳婦們說話。

    楊鑫鉆到mama懷里就睡著了。

    第15章 螃蟹宴

    這個夏天，楊鑫獨自一人，身邊再沒有婆婆熊碧云的關護了。

    吃過早飯，羅紅英出門，交代大女兒金盼：“我下地干活去了，你在家帶著meimei玩。不要到處亂跑，不要去水庫堰塘，堰塘里有水鬼，要吃小孩子的。不要玩火，當心把房子點著啦！”

    金盼大聲嚷：“曉得啦！媽！”

    羅紅英說：“看好meimei！別讓她摔跤了！”

    金盼叫道：“她那么大了，她不會的啦！”

    羅紅英戴上草帽，提上水壺，搪瓷水杯，扛上鋤頭，就去地里了。

    她要去玉米地除草。

    大人一走，幾個孩子就開始上躥下跳地胡鬧。

    婆婆死了，三歲的楊鑫，還沒有感情和記憶。對于熊碧云，她很快就忘卻了。她跟著jiejie玩，持竹竿打核桃，地里摘黃瓜。

    門前一棵核桃樹，結了稀稀拉拉幾個核桃，皮兒還是青的，還沒成熟，被金盼幾棍子打下來。一只核桃沒有兩塊rou，還有猴娃家的兩個女兒，一人掰一塊吃了，吃的意猶未盡。又從地里摘了兩只黃瓜來啃。

    “咔擦”“咔擦”。

    青黃瓜又嫩又脆，就是吃著不過癮。

    “我們去買雪糕吧！”

    二姐金望說：“我爸爸給我了五毛錢！”

    金望和金盼玩的最好，兩姐妹手拉手去大隊小賣部買雪糕！

    楊鑫說：“我也要吃雪糕?！?/br>
    金盼說：“你這也要，那也要，啥都要！不要要啦！你就在家，我們一會就回來?！?/br>
    楊鑫穿著米黃色短褲，白色露肩小背心，小小的一只站在墻根上：“那你帶回來給我吃哇?！?/br>
    金盼說：“有多的就給你帶?！?/br>
    大姐金顧在家看電視。爺爺屋里有一臺黑白電視機，正在播放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

    電視機里正響起主題曲。

    “嘿嘿哈嗬～”

    “千年等一回～”

    “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

    “我無悔啊～”

    金顧大叫道：“金金！快來看新白娘子傳奇！快來看新白娘子傳奇！白素貞要出來啦！”

    楊鑫屁股顛顛地跑進屋。金顧坐在電視機前的小方凳上，伸著脖子，抱著膝蓋，高興地跺腳。黑白電視機屏幕上，一條大蛇一閃而過，變成了白衣飄飄的美女！

    楊鑫問道：“這是啥呀？”

    金顧說：“這是白蛇傳，趙雅芝主演的，可好看了。咱們來一起看，不要跟她們胡鬧啦！”

    楊鑫不懂，但是迅速地被電視畫面吸引住了。

    金顧拉了個小板凳放在旁邊，帶著楊鑫一起看電視。

    白蛇傳可真好看，她一下子就看進去了。這一集，白素貞喝了雄黃酒，變成一條大白蛇，把許仙給嚇死了。白素貞去跟觀音菩薩求靈芝草，好救許仙的性命。

    金顧說：“白蛇傳好看吧？不要跟金盼她們去外面啦，太陽那么大，曬死人了?！?/br>
    楊鑫說：“她們去買雪糕去了?！?/br>
    一集白蛇傳演完，廣告時間，楊鑫想起了雪糕。金顧說：“她們肯定自己吃啦，沒有你的。她們是故意不帶你去的?！?/br>
    屋外響起了金盼和金望蹦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