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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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后,譚云山仍昏迷不醒。 據說譚云山聽見天旨時, 正在九天寶殿門口等待通傳, 他是大戰后第一個來九天寶殿求見的,全然沒有“天帝也需歇息片刻”的考慮。結果沒等來接見,倒先等來了天旨。 依仙侍所言,長樂仙人在聽見天旨后輕輕舒口氣, 靜默良久, 忽然倒地。 天帝親自為他探了精魄, 給出十六個字——心傷至仙魄, 積郁不散,恐反噬其身, 閉之。 這是南鈺第一次知道, 原來真正的傷, 剜心也沒用。逼得仙魄都扛不住, 只能閉之自保,該有多疼? 沒人知道譚云山什么時候會醒,連天帝也說不準。白流雙不樂意守著他,早就回了白鬼山, 剩南鈺和馮不羈時不時去蓬萊探望。 今日, 馮不羈也要走了, 他畢竟不是仙, 不可在九天仙界久留。 南鈺一路將他送下塵水,送回凡間。 馮不羈:“若尋到救既靈妹子的方法,喚我一聲,刀山火海,義不容辭?!?/br> 南鈺與他對視片刻,重重點頭。 馮不羈轉身離去,仍是一身補丁,背著他的桃木劍,看得出久在塵世風餐露宿,卻看不出降妖伏魔道行高深。 一場大亂,擾得九天不寧,卻意外有了讓馮不羈解開心結的契機。 前任禮凡上仙來塵華宮的時候,南鈺還以為對方找錯了人,直到他說煩勞塵華上仙將這信轉交馮不羈。 那信馮不羈是當著他面看的,他也由此知曉了伙伴一直不愿多談的塵封往事。 馮不羈不愿成仙,起初的確是因為前任禮凡上仙的倨傲態度,但真正讓他從“不愿”變成“誓不成仙”的,卻是二十年前,即前任塵華上仙最后一次下凡渡他時,因一念之差,鑄成的大錯。 當時的禮凡上仙已耗盡耐心,屢勸不動,竟引來天雷打算強行讓馮不羈渡劫成仙。彼時馮不羈正在一借宿人家的茅草屋上汲月華修行,天降驚雷,他本能跳到旁邊樹上閃避,天雷最終劈在了屋頂,霎時便將茅屋點燃,火光沖天。 等他反應過來沖進茅屋拼命將人救出時,為時晚矣。 之后的事情便清楚了,馮不羈再不肯成仙,甚至對新來的禮凡上仙也一并遷怒,及至十幾二十年,才稍有緩和,而前任禮凡上仙被貶為散仙,受了十年冰籠之刑。 信中并未對這些往事著過多筆墨,重點只兩處——一句遲了二十年的道歉,還有一個凡人的姓名與住處。 透露凡人轉世身份是禮凡上仙這一司職的大忌。 可他還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因為他知道,馮不羈一定想去看看這人今世過得如何,并非一定要大富大貴,只要平安喜樂,便可踏實。 南鈺想,或許在瀛洲遇見馮不羈的時候,那位前任禮凡上仙就已經清楚,他還欠馮不羈一些東西,所以茫茫九天,偏他有遇見這位“故人”的機緣。 微風吹過,盡是草木香。 目送馮不羈越走越遠,南鈺在心里道,保重。 別過馮不羈,南鈺沒回九天,而是由塵水去了白鬼山。 白流雙避而不見,直到他快把整座山翻過來了,她才氣呼呼現身,張口就罵:“你愿意掘地三尺沒人管你,吃飽了撐的散仙氣!” 南鈺也覺得自己挺不厚道,雖然只散了一點點仙氣,絕對不會傷害這山上任何花花草草,但畢竟山中多妖,聞著仙氣總是不安穩。 不過誰讓這位姑奶奶如此難請呢。 “譚云山還沒醒?!蹦镶曇膊恢雷约哼^來干嘛,想來便來了,于是只好東拉西扯找話題。 “最好這輩子都別醒了!” 呃,話題似乎找得不大好。 正搜腸刮肚準備換個好聊的,卻見痛快完嘴的白流雙紅了眼圈。 南鈺心疼,想勸,又不知說什么,既靈回不來,一切都白搭。 “憑什么要她投忘淵啊,”白流雙還是緩不過來,又氣又難過,每每想起最后那一幕,就氣譚云山,氣南鈺,氣所有能阻止卻沒阻止的王八蛋,“這事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譚云山找到心了,譚云山成仙了,你是上仙你該守九天,可jiejie呢,到頭來誰都沒事,就她一個不相干的丟了性命……” 南鈺情不自禁抬手,想摸摸她的頭,卻在指尖馬上就要碰到發絲的時候,咻地收了回來。 白流雙在同一時間抬頭,沒發現他的動作,只帶著一絲希冀問:“一定有辦法能把jiejie找回來的,對不對?” 南鈺不忍看她失望:“嗯,一定有的?!?/br> 風過山林,一片窸窣,天地皆靜,相顧無言。 白流雙吸吸鼻子,后知后覺地疑惑:“你到底來找我干嘛?” 南鈺就怕被問這個,因為他也不知道緣由,鬼使神差就過來了,幸而腦筋轉得快,終于找到一個合情合理的說法:“要東西啊?!?/br> 白流雙莫名其妙:“什么東西?” 南鈺故意讓她自己悟:“你欠我什么,我就來要什么?!?/br> 白流雙要能聽話才怪了,扔下一句“愛說不說”,當下轉身就要變精魄撲啦啦飛走。 “行了行了不猜了,”南鈺趕緊把人拉住,反正就他倆,丟人也丟不到外面,“你仙魄還沒還我呢?!?/br> 白流雙回過頭來,慢慢挑眉,一個極無辜的語調輕揚:“仙魄?” 南鈺有種不好的預感:“不要說你忘了……” “那哪能?!卑琢麟p沖她嫣然一笑,“托你的福,我法力大增?!?/br> 南鈺總覺得自己正慢慢踩進某個深坑:“你這是打定主意據為己有了?” “別含血噴人,”白流雙特正氣凜然,“這是你送我的!” 南鈺瞠目結舌:“我什么時候說送你了?” 白流雙不說話,就一臉鄙夷地看著他。 南鈺發現氣勢這個東西可能是天生的,與仙、妖無關,比如他讓白流雙悟的時候,人家拂袖就能走,輪到對方讓自己悟了,自己連掙扎都不掙扎,就乖乖悟起來。 更讓人悲傷的是,他還真悟到了。 【至于我這邊你們就不用cao心了,怎么都好弄,總之我保證,你們前腳入海,我隨后就來?!?/br> 【那你可要快點。要是我jiejie收完了瀛天你才出現……】 【要是這樣,你就不用把仙魄還我了?!?/br> 【當真?】 【當真?!?/br> 塵華上仙不是個出爾反爾的人,但仙魄丟得太快,求生的本能讓他垂死掙扎:“你們抓瀛天的時候我就在下面看著呢,和那堆神仙一起,其實……也算是出現了,對不?” 白流雙似今日才恍然大悟,頃刻眼睛瞪出精光:“所以你是眼睜睜看著我們打瀛天卻沒出手幫忙?!” “……不,我記錯了,我的確是日昏月暗之后才回來找你們的?!?/br> “真的?” “愿賭服輸,仙魄給你?!?/br> “嘁,信你一次?!?/br> 仙魄重要還是在伙伴心中的高大形象重要? 塵華上仙毫不猶豫作出了選擇。 “下次來找我就站在山頂往天上吹一根,別亂散仙氣?!?/br> 留下一撮雪白狼毛后,白流雙回歸山林深處,在她的念頭里,有事說事,沒事道別,合情合理。然而她走得太快了,于是南鈺連一句“我倆可以通過仙魄說話”都沒機會提醒。 不過轉念一想,或許白流雙壓根就不打算再和他恢復仙魄聯系了——既靈入忘淵時,他切了聯系以至白流雙趕到忘淵之畔已晚了,作為報復,白流雙也切了聯系,再不用仙魄和他說話。 如此看來,有撮狼毛也是好的。 塵華上仙自我安慰地將狼毛收入懷中,御劍回了九天仙界。 剛自塵水里冒頭,就被幫他照看思凡橋的褚枝鳴告知,長樂醒了。南鈺立即奔赴譚云山的暫時住處,沒成想被仙婢告知長樂仙人醒來不過半個時辰,便去了九天寶殿。沒轍,南鈺又不停歇地去了九天寶殿,結果在殿門口被仙侍攔下,言曰天帝正在內殿和長樂仙人說話,下了令,任何人來,都要殿外暫候。 南鈺倒不好奇譚云山和天帝說什么,一來譚云山不會瞞他,等會兒見著也就知道了;二來其實都不用想,鐵定與追查罪魁禍首有關。 自厲莽平息,天帝便委派了極信任的上仙徹查此事,然而珞宓將所有信箋都燒毀了,那背后惡徒幾乎沒留下任何證據,于是調查遲遲沒有進展。但整個九天仙界都在私底下傳,罪魁禍首就在眾仙之中,于是仙友們人人自危,生怕一個不留心,惹上懷疑。 內殿,棋室。 靜靜對著殘局冥思了一炷香的時間,譚云山終于落下一子。 局破。 天帝沒想到他真能破了,訝異之余,心情又有些復雜:“我對著這殘局百年,都沒想過要在這里落子?!?/br> 譚云山淺笑,淡淡的,似有若無:“天帝心里放著太多的事,若像我這樣,只放一樁,早就參破了?!?/br> 天帝無奈搖搖頭:“我掌九天?!?/br> 是啊,掌九天,又怎可滿心滿眼只顧及一樁事。 但是譚云山也不關心九天至尊是否也有身不由己的悵然,他在意的是:“天帝說過,我若破了殘局,便可通行九天查厲莽之事?!?/br> 天帝抬手輕輕一招,殿門外飛進一鎏金腰牌,落到譚云山手中。 “攜此腰牌,九天仙界隨你走動,九天仙友隨你問詢?!?/br> 譚云山低頭握緊腰牌:“冰籠也可以去,珞宓也可以問嗎?” 天帝道:“可以?!?/br> 譚云山抬眼:“那天帝呢,可問否?” 天帝愣了下,點頭:“可問?!?/br> 譚云山不再耽擱,直截了當:“日昏月暗,九霄星落,厲莽出世,忘淵水干。這‘星批’除了天帝和帝后,還有誰知?” “無人。四千年前,有星辰落于九天寶殿,其中一塊碎片砸在我的寢榻旁,上面便刻著這‘星批’,只有我與帝后看見,未免謠言四起,禍亂九天,我與帝后當下便將其毀掉了?!?/br> “四千年來,天帝與帝后都沒有告知過第三人?” “沒有?!?/br> “您怎知帝后也沒有?” “她或許有專橫武斷之處,但事關九天,她分得出輕重?!?/br> 譚云山不語,仔細回憶瀛洲剛剛日昏月暗時帝后的神色,那詫異與驚恐的確不像裝出來的,若她告知過第三人,定然第一時間就要懷疑到對方頭上,可當時的她,的的確確都是茫然。 “四千年前已得‘星批’,天帝都沒想著去破嗎?” “想了,而且做了,”天帝有些自嘲地笑笑,“《九天星宮》我能倒背如流,可惜,始終悟性不夠?!彼D了頓,認命似的嘆口氣,“或許像你說的,我要想的事情太多,很難專心去解一件?!?/br> 譚云山:“而且幾千年來九天安然無恙,天帝怕也覺得這‘星批’未必會準?!?/br> 天帝坦誠:“人也好,仙也好,心存僥幸是最大的弱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