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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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靈恍然大悟。 難怪譚世宗一到這邊就東瞅瞅西看看,還問譚云山一些有的沒的,現下想來,可不就是哪有熱鬧往哪湊,湊近了還要打聽一番的架勢嘛。至于他那些讓人不舒服的言行做派,倒也不像故意為之,更像是平日里便和譚云山這般說話,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輕視和隨意,加上譚云山還挺配合,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你哥真閑?!奔褥`只總結出來四個字,卻帶著無盡的嫌棄。 譚云山自然聽得出,淡淡幫譚世宗辯白:“他沒壞心?!?/br> 既靈毫不留情向亭上翻個白眼:“也沒安好心,不,人家根本就沒把你當回……”意識到自己說漏了,既靈趕忙閉嘴。 譚云山片刻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好笑道:“怎么不說了?” 既靈咬了下嘴唇,簡直想把自己拍死。 譚云山難得窮追不舍,只是清朗的聲音在夜里聽起來不像審問,倒像誘供:“從實招來吧,都在槐城客棧里打聽到什么了?!?/br> “你怎么知道!”既靈驚訝抬頭,她確實和譚云山說過自己投宿在槐城客棧,可問店小二打聽譚家這事,譚云山不可能知道,除非他未卜先知。 譚云山嘆口氣,道:“因為你自打從客棧收拾完包袱回來,不管看我的眼神是嫌棄還是厭煩還是平和,底下都藏著一絲慈悲?!?/br> 既靈下意識摸上自己眼皮,不至于吧…… 譚云山一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用再問了,按照槐城客棧的信息集散速度,八成整個譚家祖上幾輩都已經被既靈了解了個底兒掉。 “譚夫人不是我親娘,爹應該是我親爹,但他覺得不是,我也沒轍?!泵髅魍π乃岬氖虑?,從譚云山嘴里說出來,云淡風輕的就像在說“我有點餓了”。 既靈原本被追問得有些狼狽,不知如何脫身,哪成想譚云山主動說了,還一說就直奔核心,且無沒半點遮掩或者羞于啟齒的意思,那叫一個坦然。 “你不會……難受嗎?”既靈想半天,也沒想出更委婉的詞,只能實話實問。 “難受什么?”譚云山在亭頂仰躺下來,手枕在頭后,“難受我爹懷疑我不是親生,還是我哥不把我當回事?” 原來他不糊涂。 原來他比誰都清楚。 “如果你要聽真話,”譚云山望著被云遮住一半的月亮,悠悠道,“真的還好?!?/br> 既靈茫然眨眼:“還……好?” “對啊。孝順父母,尊敬兄長,寒窗苦讀,聽話乖巧,我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不歸我管了,只能順其自然。結果是好的,皆大歡喜,結果不好,我也問心無愧?!?/br> 譚云山并非故作堅強,他聲音里的坦然和平和告訴既靈,他是真這么想的。 既靈傻眼,對此她無話可說,只剩佩服。 【人家譚二少都想得開,一天天該吃吃該喝喝該樂樂……】 驀地,耳邊響起店小二曾經說過的話。 既靈想回去再塞給他一錠銀子,以表達自己竟然懷疑他的慚愧。 “怎么又不說話了?”遲遲沒等來回應,讓自說自話的譚云山有點孤單。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既靈如實相告,“想得開是件好事,若所有人都像你這樣,世間會少掉一大半糾葛……” 譚云山一聽就知道有轉折:“但是?” “但是不對?!?/br> 果然。 “哪里不對?”譚云山耐心求教。 既靈想了想,為難搖頭:“我也說不清楚。按理說想得開沒錯,但你這樣會不會想得太開了,畢竟是大事,怎么能這樣隨意對待?” 譚云山看著天上的一半月亮,不再言語。 既靈以為他在琢磨自己的話,哪知道等半天,等來一句—— “我真的餓了?!?/br> 可憐兮兮,幽幽怨怨。 既靈沒好氣地笑,之前的嚴肅一掃而空:“都和你說了,再堅持一天就好,明日妖怪必來?!?/br> 譚云山現在看著月亮都像餅,哪怕是只剩了邊沿的:“餓成這樣,就算他來了,我也沒力氣跑了,多危險?!?/br> “放心,有我保護你呢?!?/br> “……” 話是好話,可聽在心里怎么就有點不是滋味?他好歹也是七尺男兒…… 嗚…… 嗚哇…… 譚云山心里一緊,騰地坐起來,七尺男兒什么的先放一邊,這是什么聲音?! 嗚哇—— 嬰兒……在哭? 猛然意識到了什么的譚云山頭皮炸裂,下意識就要翻身往亭下蹦,可手剛撐住,腰間驟然傳來巨大阻力,一低頭,就見一截灰綠色的不知什么東西竟已經將他的腰死死纏??! 譚云山立刻用手去抓,奈何那拳頭粗rou滾滾的東西通體滑膩冰涼,覆滿細鱗,根本不為抓撓所動。譚云山情急之下摳劈了一片指甲,指甲掀開生生露出血rou,一下子鉆心的疼??删驮谶@個瞬間,他忽地騰空而起! 等他反應過來是被妖物卷至空中時,人又被重重甩下! 臨落水之前,譚云山胸膛中只劇烈翻滾著一個念頭——不是說好明天才來的嗎?。?! 譚府的池塘旱時已是一人多深,如今更是不見底,譚云山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已落入池塘,頃刻間周身沉重,冰涼的泥水涌向眼耳口鼻! 似乎哪里又傳來“撲通”一聲。 譚云山無暇顧及,只努力閉息,盡可能不讓自己被嗆到,延長水下時間,與此同時摸向腰間,無奈,那滑不溜丟的禁錮仍在。 譚云山絕望。 這或許是個蛇妖,又或許是旁的什么,但他已經無緣得見。別說他不清楚既靈的本事,就算既靈有能耐在地上捉妖,到水里也該另當別論了,何況他又不是沒見過既靈落水,那位法師的水性頂多就是讓自己不至于淹死,救人尚且勉強,遑論在水中打斗捉妖。 咕咚。 身體驟然沉浮,讓譚云山不小心被灌進一口水。泥水腥臭,讓人想吐,可譚云山只能生生咽下,繼續艱難屏息,與此同時睜開眼睛,努力忍著刺痛去看四周,然而很快,他又放棄地重新閉上。 池塘……現在該叫泥塘了,因為妖怪的攪和,池底泥沙上涌,加之夜色朦朧,就算在水下把眼睛瞪裂了,依然只是漆黑一片。 身體在水中的沉浮越來越猛烈,晃得譚云山想吐,顯然妖怪在劇烈運動,也不知和既靈纏斗如何。但他現在能夠斷定卷著他腰的這一截,肯定是妖怪尾巴,因為自己隨著他的運動甩來甩去,沒露出過水面,倒是用身體拍打過數次塘底淤泥。 也只能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不,或許連這些有的沒的都想不了多久了。 譚云山明顯感覺到胸口發悶,思緒越來越飄,像散開的霧…… 嘩啦—— 驟然而來的風和空氣讓譚云山的元神咻地重新聚到一起,甚至還沒張開眼睛,他便本能地大口呼吸,第一次感覺到,活著真好。 終于把氣順過來了,譚云山才張開刺痛的眼,發現自己仍泡在水中,正被既靈手臂勾著脖子,前者奮力往回廊那邊游,他也便跟著往回廊邊漂。 但如今自己已經醒了,自然不用姑娘怎么辛苦了,譚云山立刻道:“我自己來就行?!?/br> 既靈一言不發地松了手,徑自游向回廊。 及至二人都上了回廊,譚云山才發現渾身濕透的既靈氣喘吁吁,一臉狼狽,自然,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底滿是挫敗和懊惱。 饒是如此,她開口的第一句話還是問譚云山:“沒事吧?” 譚云山生平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說不心驚rou跳是騙人的,畢竟當時答應做誘餌,也是相信了既靈的本事,故而被這樣一問,便戚戚然聚起那根血rou模糊的指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既靈一驚:“妖怪弄的?” 譚云山思前想后,覺得還是要如實相告:“摳它摳的,也應該算它弄的吧?” 既靈松口氣,若是妖怪弄的,就要考慮是否侵入妖氣,若是自己摳的…… “跟我來?!彼龂@口氣,轉身便走。 譚云山不知何意,快步跟上。 既靈帶譚云山回了自己的客房,而后打來一盆清水,先是將譚云山那根手指頭上的血污沖干凈,然后才在傷口上灑下白色藥粉,包扎嚴實。 一切妥當,既靈才淡淡舒口氣:“三天后拆了就行?!?/br> 譚云山將信將疑:“三天就能長好?” 既靈搖頭:“三天指甲就徹底掉了?!?/br> 譚云山:“……” 既靈看著譚云山瞪大的眼睛,露出上岸后的第一個笑,終于補完后半句:“但會再長出新的?!?/br> 譚云山挑眉:“完好如初?” 既靈搖頭。 譚云山欲哭無淚。 既靈道:“更勝從前?!?/br> 譚云山:“……你非要這么半句半句說嗎!” 沉重的氣氛有了一絲緩和,譚云山這才聽見既靈不甘心地咕噥:“差一點就能收了它了?!?/br> 譚云山對這個“差一點”持懷疑態度,畢竟自己可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最后不還是讓它跑了?!?/br> 既靈不語。 好半晌,久到譚云山以為她不會還嘴了,才聽見一句幽幽的—— “因為你在水里?!?/br> 譚云山怔住。 因為他在水里,所以耽誤她捉妖了?不不,應該是因為他在水里,所以面臨捉妖或者救他,她只能選擇后者……吧? 譚云山正在兩種推測間徘徊猶疑,就見既靈已經從包袱里拿出另外一個小瓷瓶,但拿出之后沒動,只靜靜看他。 譚云山心領神會,這是姑娘要上藥了,讓他“非禮勿視”……等等,她也受傷了? 譚云山后知后覺地打量既靈,終于發現她左邊下面的裙擺已經被撕去一片,連帶著褲腳也被扯爛,受了傷的左小腿在破布里面,傷口猙獰,但不再流血,甚至已經被池塘水泡得有些發白,只被扯爛的布上,一片暈開的血紅。 自己還跟人家亮手指頭上的傷呢,和對方的一比,譚云山簡直無地自容。 【放心,有我保護你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