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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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既靈說過的,結果這位姑娘,說到,做到。 ☆、第 8 章 看見譚云山被卷到水中時,既靈有片刻的空白,而后席卷而來的,便是害怕。 這怕不是因為妖,而是因為譚云山。 一個普通人愿意為捉妖做誘餌,且根本不是什么武藝高強的傻大膽,就是一文弱書生,那最終讓他點下頭的,只可能是對自己的信任,所以絕對不能讓他有事。 這樣想的一瞬間,既靈便運氣而起,躍上飛檐亭。 立于亭頂,水面一切便一目了然。 那怪物上半身露出水面,是人,腰以下浸在水中,卻是蛇。然人的部分也比尋常人高壯許多,背生雙翼,面目猙獰,一頭赤發,眼珠在月下反射出詭異的光,嘴里吐著信子;蛇的部分則有碗口粗,通體綠鱗,大半在水中,尤其卷著譚云山的尾部已經全部沒入水下,只能通過與腰部相連的地方,隱約看出它水下的尾巴在拍打。 既靈當時腦子就嗡地一下,妖怪每一下拍打都讓她揪心。 什么時候吟唱的凈妖咒都沒印象,等反應過來時,驟然變大的凈妖鈴已周身雷電環繞,砸向水中巨妖! 妖怪想躲,已大半個身子縮進水里,但終究慢了最后一步,被凈妖鈴結結實實砸在了頭上,整個上半身立刻被這力道悶進水里。既靈見狀即刻俯身準備躍入水中救譚云山,不料水下黑影忽然抖了一下,隨后便急速逃竄,動作之迅捷,在水面形成箭一樣的波紋。 既靈沒想到妖怪竟然還能動,以往被凈妖鈴砸到的妖怪就算不死也必定重傷,動一下都困難,更別說如此矯捷,但她也有自信,若此時能穩準狠的砸上第二下,必然可以將之制服,起碼是不會再這般活蹦亂跳了,捉起來也會更為容易。 但,她沒有時間。 確切地說,譚云山沒有時間了。 看似糾結的抉擇,但既靈連一瞬都沒用,在黑影抖了一下之后,她便俯身沖入水中,待抓住被卷著的譚云山時,蛇妖才游出不過二尺。 隨身匕首刺入卷著譚云山的蛇尾中,雖在水下,卯足了力氣的匕首還是將蛇尾狠狠扎透。妖怪吃痛,尾巴本能松開,既靈立刻拽住譚云山往水面上游??蓻]想到妖怪竟然轉身追了上來,就在既靈即將浮出水面的時候,一把抓住了她的左小腿。 既靈拖著譚云山不能松手,水中更無法吟凈妖咒,便只能拼了命地用另外一只腳踹。好在妖怪追她是反擊的本能,但在抓住她之后怕也想起了被凈妖鈴砸的慘痛記憶——若換成人,也許可以從她不松開譚云山的一點判斷形勢對自己有利,但作為妖,尤其這種并沒有完全化人形顯然也不混跡于人群的妖來講,情感什么的都太復雜了,趨利避害才是本能——故而下個瞬間,便又松開爪子,逃竄去也。 浮出水面聽見譚云山大口呼吸的瞬間,既靈才終于有了死里逃生的慶幸。 送走譚云山,既靈才將褲腿全部撕開,露出猙獰傷口。許是拖得時間太長,持久的疼痛成為習慣,感覺已經有些遲鈍了,沖洗的時候竟沒覺出多疼。直到傷口洗凈,敷上藥粉,那痛才又逐漸回籠,重新鮮明起來。 好在,只是皮外傷。 這對既靈來講是家常便飯,尤其剛下山那陣子,遇上妖就得見血,好在師傅留下的幾張藥方有奇效,按方配藥研磨成粉,不管是普通的外傷,還是染了妖氣的創口,都可痊愈如初,只不過時間上略有差異。 既靈這一次的傷口都不用想,必然妖氣入侵,故而她眼下覆的是驅除妖氣的藥粉。 果然,藥一敷上,疼痛之余,就感覺創口不住往外冒涼氣,按照經驗。大約三天后,妖氣便可除根,到時再換創傷藥便可。 處理完傷口,既靈精疲力竭,反正也沒衣服可換,索性簡單擦擦干,便直接躺進床榻,也不管仍沾在衣衫上的泥沙會不會臟了床,她現在只想休息。 不料剛沾上枕頭,門外便傳來丫鬟輕喚:“既靈姑娘,二少爺……” 丫鬟的聲音很低,似乎怕聲音太大擾了貴客歇息,故而后面的半句話既靈也沒聽清。 但不聽既靈也大概能想出來譚云山派丫鬟過來干嘛。不久前對方離開時,再三詢問“真的可以歇息了嗎,妖怪會不會追到屋子里來”,反復確認后,才心有余悸離開。眼下八成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心又生疑,便派丫鬟過來再探探情況,萬一妖怪真的回來報復呢,第一個找的也是她,屆時丫鬟飛身回稟,他也好快快逃命。 想完這些有的沒的,既靈也已經開了門,然后就見小丫鬟將一疊衣物遞到面前:“二少爺讓找一身干凈衣裳給姑娘送來,雖然是下人們的衣裳,但也是新衣,沒上過身的,還望姑娘別嫌棄?!?/br> 既靈臉上發熱,有點想去譚云山那里為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二少之腹”負荊請罪。 可等丫鬟把衣服放好后,那熱又從臉上蔓延到心里,泛起一層層暖。 “姑娘若沒其他吩咐,奴婢這就告退了?!薄八藕蚋隆钡奶嶙h被婉拒,丫鬟也不堅持。 既靈點點頭,目送丫鬟離開,卻又在最后一刻追到門口,探頭出去輕聲道:“幫我謝謝譚……你家二少爺?!?/br> 丫鬟應聲而退。 譚云山讓人送來的是一襲碧色裙衫,估計也不是他挑的,而是丫鬟們得令后,找了同她原本衣色相仿的一套。 少爺細心,丫鬟貼心。 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被妖怪煩亂了一晚上的低落、挫敗,就因這一套衣服,消了幾分壓抑,多了一絲輕快。 “既、既靈法師……” 剛把身體擦凈,衣裳換好,門外便又有人喚。 這次的來人是個家丁,也沒丫鬟那樣溫柔,直接敲了門板。 今夜這是怎么了? 既靈疑惑地二度開門,就見家丁牙齒打顫,哆哆嗦嗦道:“法、法師,老爺請、請法師去茶廳說話?!?/br> 既靈滿腹狐疑,卻還是二話不說跟著家丁去了茶廳。 待到了地方,既靈才發現不是譚老爺找她,而是譚府全家出動,譚員外、譚夫人、譚世宗、譚云山,悉數到齊,前二者坐于一進門正對著的主位,后二者則分坐于廳下左右兩側,肩膀正好對著門。聽見既靈進來,四人齊齊看向她。 既靈先喊了譚員外,而后依次和夫人少爺打了招呼,算是見禮。 譚員外的心顯然已經不在這上了,沒等既靈坐下,已迫不及待道:“我聽府里的下人說,妖星現形了?” 既靈有點明白被連夜叫過來的原因了。 之前的打斗雖然短暫,但動靜可不小,中庭附近的下人們雖不敢上前,卻肯定也躲在暗處觀戰。至于后宅這邊,看不見妖,然而肯定聽得見“哭”,那詭異的叫聲順著夜風,不知幽幽飄了多遠。譚家人必然驚醒,而后再找來下人一問,發現妖星竟然真的現形了,自然心里忐忑,要找她來問上一問。 “是的,”既靈如實回答,“就在府中花園,借水而來,又借水而遁?!?/br> 譚世宗輕哼一聲,旁人沒聽見,但既靈聽得清楚,然而的確是她沒把妖怪捉住,也不怪別人這般。 相比之下,譚員外對既靈恭敬許多,雖也犯嘀咕,但仍十分委婉:“聽說法師當時就在那里?” 既靈點頭,坦誠道:“它比我想象得更厲害,是我大意了,還連累二少爺落了水?!?/br> 譚員外根本沒接有關兒子的話茬,只急切追問:“這到底是何妖物?” 既靈眉頭輕蹙,卻仍依問作答:“現在還不能確定,只知它半人半蛇,尤喜水行,所以我懷疑槐城的大雨也同它有關,因為只有水漲起來了,它才能夠借著水……” “那依法師看,它還會再回來?”譚員外不等聽完,便又用新問題打斷。 既靈暗自深呼吸,壓下火氣,而后重重點頭,一個字一個字咬得死死,盡力渲染恐怖:“必定再來?!?/br> 果然,譚員外臉上血色盡退,只剩慘白。 既靈這才覺得舒坦點,結果余光就瞟到了譚云山的皺眉。 既靈扭過頭,裝沒看見。 譚員外卻在這時起身,誠心給既靈施了個大禮。 既靈嚇一跳,連忙也跟著站起來:“員外這是做什么?” 譚員外高聲懇求:“還望法師救人救到底,斬了這妖星再走?!?/br> 既靈了然,原來是怕自己跑了:“員外放心,我既來了,哪有半路離開的道理?!?/br> “那就好那就好,”譚員外長舒口氣,輕松不少,腰桿也跟著直起來了,“我這宅子就拜托法師了?!?/br> 說話聽音,鑼鼓聽聲。 既靈有點琢磨過味來了,原來擔心她跑是次要的,人家要舉家避難才是主要的。 “妖星已現,我等尋常人家哪還敢住在這樣的宅子里,只能連夜避逃,還望法師體諒……”譚老爺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但估摸著法師也不能跟他一般見識。 既靈當然不能,話都說得這么客氣了,她再挑刺也說不過去,況且就算他們留下也幫不了什么忙,萬一妖怪發狂再沖他們去,死傷更是不可想象。如果說在今夜之前她還有信心護他們周全,那現在……還是都跑了的好。 思及此,既靈真心道:“員外千萬別這么說,原本我就應該提早告知危險,讓你們先行離開的?!?/br> 這話聽起來很熱乎,譚員外也頗為感動,立刻保證道:“不過法師放心,所有家丁丫鬟雜役都留下,聽憑法師差遣?!?/br> “……”既靈剛起來的一點愧疚,又生生讓譚員外給作沒了。 逃命怕是這世上最能激發人精氣神的事兒。 不消半個時辰,譚員外、譚夫人連同譚世宗,一家三口帶著幾馬車財物,踏著夜色奔逃而去,堪稱風馳電掣。 目送幾輛馬車消失在茫茫夜色,既靈才回過頭來看譚云山:“你真的不走?” 譚云山兩手一攤:“我走了誰當誘餌?” 看似感嘆,實則細品,全是自豪。 既靈莞爾,無比認可地點點頭:“對,你特別重要,沒你不行?!?/br> 二人乘著小船回到中庭,及至水淺,船再無法前行,才下來步行回后宅,就見所有下人們一字排開,足足幾排,仍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譚老爺走之前,將這些人叫到一起,三令五申,必須聽法師的話,如有違背,嚴懲不貸。下人們心中害怕,卻仍不敢不從,如今站在這空曠處,于清冷夜風中瑟瑟發抖。 既靈心里憋悶,剛要說話,卻聽譚云山先一步出聲:“法師說了,捉妖必須清凈,一切閑雜人等不得圍觀更不許插手,最好就別在宅子里待著,免得擾了法師的捉妖陣——” 下人聞言愣住,繼而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 好半晌,才有個膽大的仆役問:“二少爺,不讓我們待在宅子里,那我們該去哪兒???” 譚云山顯然早有打算,從容應答:“先去賬房處每人支十天工錢,然后愿意去哪兒去哪兒,十天后再回譚府,若到那時還沒捉住妖,再支工錢再躲?!?/br> 下人們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這安排簡直跟享福似的,有工錢拿,還不用干活,隨便出去浪,平日里都不敢想,尤其上一刻才被譚員外“訓過話”,這一個地下,一個天上,轉得實在太突然。 不知哪一個先反應過來的,撲通就跪下來,千恩萬謝,接著下人們紛紛效仿,磕頭感激。 既靈看得不是滋味,好在譚云山似也不大適應,很快又道:“賬房只等一刻鐘,過時不候,想支工錢的趕緊?!?/br> 這話比什么“免禮”都好使,下人們一哄而去,片刻,這處就空寂下來了。 既靈抬眼看譚云山,故意調侃:“我怎么不記得自己說‘捉妖必須清凈’?” 譚云山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語重心長:“不用非得說,我懂你?!?/br> 既靈:“……” 一個時辰后,最后一個下人離開譚家,至此,只剩既靈和譚云山。 徹底空下來的宅子在夜色下靜謐無聲,透著詭譎。 二人回到后宅,譚云山堅持先送既靈回房。雖然他能起到的“保護”作用實在有限,但既靈也沒和他爭,任由他跟著到了房間門口,結果進屋后轉過身來準備關門,就見譚云山一動不動站在門外,沒半點離開的意思。 既靈微微挑眉:“嗯?” 譚云山撐了一晚上的“凜然之氣”終于垮下來,可憐兮兮道:“現在可以吃東西了嗎?” 既靈動搖,那個“行”字幾乎要沖出口了,最終還是被用力咽下:“水沒退,就表示它還會再來。你回屋好好睡一覺,醒了就不餓了?!?/br> “……”譚云山從沒聽過這么不負責任的說法。 但法師發話了,他又已經為捉妖付出那么多,若在此時功虧一簣,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