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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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水中人終于開口。 既靈舒口氣,低頭望他,洗耳恭聽。 “聽我一句勸,騙人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歪財終要歪路去,何不回頭走正途?” “……” 她的凈妖鈴呢?。?! 話不投機半句多,既靈不再費口舌,直接坐下,拿起小盤子斜插入水——開劃! 木盆作船,瓷盤作漿,譚云山這輩子頭回見如此清新脫俗放蕩不羈的女子,要不是對方一臉誓要騙到底的執著,他真的愿意就這樣安靜欣賞。 撲騰—— 嘩啦—— 撲騰—— 嘩啦—— “你跟著我干嘛?”水中這位掄開胳膊以矯健之姿,三兩下,竟已同自己的小木盆并駕齊驅。 “姑娘現在要去我家,豈有不讓在下跟著的道理?” 所謂風度,就是浪里白條滿臉泥水都不影響人家談吐文雅,平和從容。 既靈發誓她所有捉過的妖里,都沒這位讓她焦灼,偏對方不急不躁,態度平和友善,讓她都沒辦法翻臉,只能無奈嘆息:“就算你要跟,也可以站起來蹚水走吧,非這么撲騰地游嗎?” “好?!弊T云山倒好說話,立刻從善如流地應,然而身姿一動不動,仍只有一顆頭和少許肩膀露在水面之上。 既靈被打敗了:“那你倒是站起來啊?!?/br> 譚云山一臉真誠無辜:“我已經站起來了?!?/br> 既靈仔細打量,果然對方已垂直立于水中,一動不動,當下詫異:“水已經這么深了?” 譚云山嘆口氣,道:“我家這里是城中地勢最低的,水都往這邊涌,沒辦法?!?/br> 既靈了然,難怪木盆到此處也不大愿意再漂了,四面八方的水都往這里來,木盆哪里還漂得出去。 弄清楚緣由,既靈繼續劃水,想以最快速度抵達正門。雖然水中人把她當騙子,但這么大的府宅,當家話事者怎么看都不像會是水中這位雨夜賞月的奇男子,所以入不入得了宅,也不是他一句話可以定的。 既靈邊想邊劃,直到木盆重新漂出一丈多遠,她才發現水中人并沒有再跟上來。莫名其妙地回頭,就見男子一動未動,雖看不見水下,也能料想到他依然原地站著。 “怎么了?”雖然厭煩對方跟隨阻攔,但對方不跟了,又著實讓人沒底。 水中男子眨眨眼,開口:“我家這里是城中地勢最低的,水都往這邊涌,沒辦法……” 既靈:“……” 是她記性發生了錯亂還是男子忽然失憶了,這話不是剛說過嗎! “……所以?”受不了無聲沉默和看不見盡頭的等待,既靈咬牙切齒地又追問了兩個字,她發誓,自己這輩子最好的耐心都獻給槐城了。 好在,對方可能領悟了她的臉色,祭出后半句:“所以像剛剛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就砸沉了別人的船是非常危險的,但凡換個水性差的,都容易出人命?!?/br> 雖然過程煎熬,但人家最后說的這句話,確實沒法反駁。 既靈沉默下來,片刻后,誠心道:“是我魯莽了,抱歉?!?/br> “沒關系?!彼心凶勇冻鰸M意微笑,應答之迅速,笑容之燦爛,讓人真的很想再砸他一次。 “在下譚云山?!?/br> 既靈剛想繼續劃,就聽見對方又追加一句。 來而不往非禮也,她只能報上名號:“既靈?!?/br> “哪兩個字?如何寫?” “……” 譚云山眼見著騙子姑娘腰間的鈴鐺開始隱隱閃出熟悉的大鐘似的光,識相閉嘴。 他不相信世間有妖,但卻相信世間有人能修煉出威力巨大的道法奇術,比如莫名其妙變出一口喪心病狂的大鐘什么的,所以安全起見,不撩撥虎須為妙。 一盆一人,同時抵達譚府大門,譚云山現行游上臺階,至門前停住,嘩啦起身,竟大半個人都立出水面。 一襲月白色衣衫已被泥水浸透,卻并未顯出更多狼狽,反倒因濕透貼身,勾勒出譚云山挺拔頎長的身量,比泡在水中時,少了些秀氣,多了幾分舒朗。 既靈怔怔看了半晌,總算開口:“你家臺階怎么修得如此高?” 譚云山還以為她要發表什么高見,等半天,等來這么一句,無奈解釋道:“我家這里地勢低,只要雨下得稍微大一點,就算別家不淹,我家也一定進水,到我爺爺那輩終于忍不了了,正好家里也有錢,索性重修了宅子,據說是下面支了粗木,塞了巨石,反正生生將整個宅子抬高了三尺,聽我爹說從那以后家里再沒淹過?!?/br> 既靈看著沒過譚云山膝蓋的水,對這個“再沒”,持觀望態度。 譚云山看懂了她的揶揄,也承認:“今年的雨確實邪性……”然后又趕在既靈挑眉之前,補完后半句,“但天災就是天災?!?/br> 既靈不再和他爭辯,起身跨出木盆,毫不猶豫踩入水中。頃刻間,水就沒過了她的膝蓋,刺骨的冷像針一樣扎得她整個下半身都打寒戰。更不能忍的是,同樣是水漫膝蓋,在譚云山那里,就是剛剛漫過,明顯人家一抬腿就能蹚水輕快前行,可在自己這里,就直逼大腿,怎么瞧都不是一個可以用“淺”形容的深度。 既靈不甘心地仰起頭,企圖以氣勢挽回身高上的劣勢。 譚云山毫無所覺,反倒是被她的利落入水驚著了,心想滿槐城怕是也找不出來一個敢這么就往泥水里下的姑娘,不帶一絲為難和扭捏,大方得就像身處的不是黃泥湯,而是百花園。果然,騙子也不是好當的,且得豁出去呢。 “你不攔我?”既靈已上前拿起門環,正要叩,卻又停住。 她當然希望譚云山不要攔他,可譚云山真不攔了,她又有點沒底,畢竟對方堅定認為她是江湖神棍。 譚云山好整以暇地等著她叩門,沒成想自己的大方倒換來對方的警惕,這真是上哪說理去。 “反正也攔不住,何苦徒勞?!弊T云山聳聳肩,說的是真心話。 既靈是真琢磨不透這個人了,你說他迷糊吧,他又看得挺透,可你說他精明吧,又并不作為。反正要是換了既靈,就算打不過,她也要同騙子殊死一搏。 叩叩叩—— 譚云山是精是傻與她無關,既然知難而退,她樂得方便。 叩叩叩—— “有人在家嗎?在下既靈,靈山人士,今見妖星入宅,恐生災禍,冒昧前來,驅魔降妖,匡扶正義,不取分文,道無不應,急急如律,我佛慈悲,善哉善哉?!?/br> 既靈說起話來透徹清脆,尤其這會兒雨已經停了,蛙叫蟲鳴更是多日不見,久違的寂靜襯得她的聲音更為空靈,隨夜風飄出很遠,仍有余音。 譚云山扶額,在感受到對方的嗓音之美前,已被那亂七八糟的“叩門詞”攪得心累。旁的不講,單最后八個字,就能讓太上老君和如來佛祖氣得一起下凡。 雖然分不清“法師”修的是道還是佛,但門內之人顯然也不在意這個,起先叩門還沒動靜,一聽是來驅魔降妖的,立刻響起腳步聲,且是小跑著的,轉瞬便由遠及近。 隨著“吱呀”一聲,朱紅大門開出半人寬的縫,應門小廝探出頭來,第一眼看見既靈,剛要說話,又瞄見了譚云山,大吃一驚:“二少爺?!你怎么跑外面去了?” 譚云山摸摸鼻子,似在想該如何回答。 既靈好心幫忙:“賞月?!?/br> 不料小廝沒意外,倒是一臉“果然如此”的無奈:“二少爺,你就行行好別做這些奇怪的事了,回頭老爺問起來又要罵我沒看住門?!?/br> 自有人失蹤,水鬼傳言喧囂塵上,譚老爺就不許人出門了,除了必須采買應用之物的,其余人等一概不能踏出宅院半步,一來是怕出去有個閃失,二來是怕將邪祟引進家門。 既靈不清楚此事,只是驚詫于小廝對譚云山的態度,一個下人能對二少爺這樣講話,究竟是二人關系太好,還是少爺太過軟弱,下人太過張狂? 不過埋怨歸埋怨,小廝還是迅速打開大門,畢竟是自家少爺,于情于理也要趕緊迎進來。 譚云山越過既靈,抬腿邁過門檻,蹚水而入。 小廝則重新把目光放到既靈身上打量,但話還是問譚云山的:“二少爺,這位是?” 已進門的譚云山轉過身來,終于有了點主家少爺風范:“門口偶遇,她說她是捉妖的,振振有詞妖孽進了譚家,我不信,她非要叩門?!?/br> 雖然對方陳述的都是實情,可既靈就是從中聽出了重重的“我不認識她,以后發生什么也與我無關”的撇清意味,心說這人被她弄得無故落水都不怒,覺得她是騙子都不爭,“自?!逼饋淼垢蓛衾?。 不過眼下不是探究這位奇男子的時候—— “在下既靈,師承靈山青道子,行走江湖驅魔除妖,不取主家分文,絕不是騙子。如今妖星已入譚家,事關緊急,還望盡快通稟?!?/br> 小廝起先隔著門只聽了個模糊大概,如今“妖星”二字真切入耳,當下臉色大變,恐慌驚懼,沒等既靈說完,已轉身跑向后宅通稟去也,速度之快猶如水上飛奔。 門內只剩譚云山。 門外仍是既靈。 譚云山道:“你不說是紫光入宅嗎,哪又生出個妖星?” 既靈歪頭:“反正就是邪祟,妖星聽起來更容易讓人重視?!?/br> 譚云山佩服:“姑娘果然經驗豐富?!?/br> 既靈拱手:“不敢不敢,也才下山兩三年?!?/br> 譚云山:“……” 他是輕嘲不是恭維,不必真的就謙虛上吧。 既靈當然聽得出弦外音,但譚云山非迂回,她樂得裝傻。 不過有件事她倒是一直沒想通,索性趁著沒人,直截了當地問:“你既然一早就打定主意和我撇清關系,那溜回府就是了,你能溜出來,自然也能溜回去,何必非要跟著我一起叩正門,還挨小廝一頓說?” 譚云山聞言調整情緒,眉眼重新染上淺淡微笑,恢復風雅從容之姿:“我不是非要叩門找挨說,而是必須跟著你?!?/br> 既靈皺眉:“跟著我還是盯著我?” 譚云山繼續微笑:“怎么理解都行?!?/br> 既靈嘆口氣,道:“譚公子,別怪我直接,我要是想作惡,十個你恐怕也攔不住?!?/br> 譚云山笑容僵在臉上,尷尬地眨巴兩下眼睛,忽然抬頭,而后一聲慨嘆:“我就知道會很美?!?/br> 既靈這輩子沒見過轉話轉得這么不走心的,簡直是對交談者的侮辱,可身體卻比心情先一步作出反應,很自然隨著譚云山一起抬頭。 然后,既靈就怔住了。 陰霾的云霧不知何時已散開些許,就在譚云山不久前非要指給她看的那個位置,一彎新月,皎皎銀光。 ☆、第 4 章 下人飛奔而去,又飛奔而回,同時帶來的還有自家老爺的盛情:“法師快快請進——” 既靈似有若無地瞥了譚云山一眼,仿佛在說,你看,你爹比你通情達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