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說實在話步微行很有點委屈,他并沒有欺負她。 霍蘩祁非耍賴,“不行,今晚不行,今晚不許來了……” 她拉上被子要睡覺。 想借裝睡將他不動聲色地趕走。 可是一躺下來,滿床似乎都是羽毛,撓得她渾身不舒服?;艮榔钤诒蛔永镏贝驖L,一邊滾一邊哭。 只要他一伸手過來,霍蘩祁就躲,躲得越遠越好,干脆滾到了里頭。 還是很難受。 她的眼淚豆子似的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讓步微行一時也無轍,看了眼那杯酒,疑惑地又喝了一杯。 還是沒事。 他不禁問:“圓圓,到底怎么了?” 霍蘩祁咬著唇,勉強抑制嘴唇的顫抖,但連身子都在哆嗦,“那杯酒有問題,你喝了沒事,我喝了就……” “怎么了?”步微行怕她真有個好歹,說什么也不能讓她胡鬧,跪坐上床,手指頭碰了碰她的臉頰,替她擦淚。 肌膚相貼,霍蘩祁悸動起來,戰栗不安,那熟悉的溫柔和舒適感讓她此時百倍千倍地留戀。她清楚,這杯酒沒有催情的成分,但是她會放大人的所有感覺,她是因為愛他,才分外喜愛他的撫摸。 但是,但是她怕自己承受不來這種滅頂的洪潮。 她真的可能會瘋掉。 被子里的小臉楚楚可憐地掉著淚,哀求他,“今晚不來了好不好,明天……明天我賠給你?!?/br> 她一直不說怎么了,步微行也擔心,“到底怎么了?身體疼么?還沒好?” 霍蘩祁咬著嘴唇不肯回答。 是她自己要求侍寢的,現在耍無賴要趕他走的也是她。 步微行也有點怒意了,這杯酒自然不是他準備的,是碧云。 他見霍蘩祁似有什么難言之隱,便沖出了宮門,拉開門,一地宮女跪在外頭,步微行沉了臉色,冷淡地質問:“你們給皇后準備的什么酒?” 碧云耷拉著腦袋,無辜地回道:“是前朝太醫留下來的秘方,喚作‘單相思’?!?/br> 果然不是什么正經物。 步微行臉色更冷,“什么單相思?” 碧云稽首道:“便是尋常一杯酒,男人喝了無礙,女人喝了,便會……五感靈敏,尤其……是夫妻敦倫時,會更……” 前朝時女人地位低,沒有人權,也不敢在床笫之間迎合夫婿,有人弄了這種酒,專給后宮嬪妃用的。碧云連帶著說了這酒的“前世今生”,步微行聽完后黑著臉關了殿門。 霍蘩祁等了許久,才等到他回來,仰著脖子看了許久,直至他重新抱住她,肌膚交疊。 霍蘩祁哆嗦著,嘴唇輕顫,“阿行,我到底是……是不是中毒了?”她有點怕,這種癥狀從來沒有過。 “不是?!?/br> 他吻住她的唇,衣帶輕解之間,將前因后果都同她說了。 霍蘩祁十分擔憂,“那、那我不要單相思……我們明明是兩情相悅?!?/br> 步微行失笑,吻住她的額頭,將懷里的愛妻拉入紅塵罪惡之中浪跡一遭。 霍蘩祁浮浮沉沉之中,只聽到他低沉悅耳的聲音,猶如咒語似的,換她身心舒泰。 他說的是—— “那酒也有給男人準備的。我也喝了?!?/br> 霍蘩祁于是即刻平衡了,滿足了。 這一晚簡直由生到死走了一回。 當然,后來她才知道沒有給男人喝的酒。 皇后侍寢也不是這個禮法。 但從第一夜之后,食髓知味,她被他連誆帶騙用這種酒和他好了幾個月! 霍蘩祁也是后來才得知,原來她是從頭到尾被坑得徹徹底底的那個…… 第95章 番外:兒女成雙 大齊的這一任太子, 降生于正庸三年。 也就是說,果然等到了兩年之后,霍蘩祁才又懷上。 雖說安安越長越大, 也愈發的活潑開朗, 惹人喜愛,但懷不上兒子, 她的壓力也大。幸而這一胎落地,是個帶把兒的, 朝里朝外都齊齊松了一口氣。 女兒像步微行, 兒子生得卻像她, 細眉大眼,從小就不肯服輸的。 記得安安一歲多便會喚人了,當時步微行下了朝, 穿著一身朝服回宮,霍蘩祁將她抱在膝蓋上喂小米粥,小女娃見到了父親,便伶俐地從母親的膝上溜了下來, 笑吟吟跑上去,歡呼一聲“爹爹”,步微行怔了一會兒, 她已經撲到了他的眼前,小手抱住了自己的腿。 霍蘩祁也是石化了一般,好半晌,眼眶卻慢慢地紅了。 步微行一把將女兒攬入懷里, 抱著她迎著霍蘩祁走來,滿地薔薇花睡意憨甜,浮紅曳綠的一片,霍蘩祁捂了捂眼睛,笑道:“嗯,第一個喊的人不是我?!?/br> 這樁事讓她很不平。 女兒會喊自己了,任何一個做爹的都會感到自豪。步微行嘴上不說,但心中是怎么歡喜的她不知道,反正他向來對這個嬌嬌女有求必應,也不能再好了。 是夜,霍蘩祁拉住他的手,不依不饒,“阿行,我們再要個孩子罷?!?/br> 他看了眼她,淡聲道:“隨緣?!?/br> 但霍蘩祁堅信緣分要靠自己創造,于是她開始十分殷勤地拉著步微行造小人。 終于在三個月后,如愿以償。 當太醫宣布喜訊時,霍蘩祁簡直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他本來在一旁翻閱書簡,也不禁微微扶額。 也罷,也罷。 來了生便是。也不是養不起。 聽聞霍蘩祁懷孕,雍和宮待不住的太后又送了好些補品過來,但有些東西一眼看過來便知道是太上皇準備的,他拉不下臉,全委托太后送過來。 太上皇養尊處優幾年,身子骨也不如先前硬朗了,時常吹點風,便鬧點小病小災的,但步微行從來沒有去看過。 這一胎是足月了才降生的,生下來,產婆抱著掂了掂,大喜過望,“小皇子很壯實呢?!?/br> 霍蘩祁驚訝地一看,瞠目結舌,哪里是很壯實,分明是胖! 白白滾滾的一只,從生下來肌膚就便很白皙,生得眉清目秀,完全沒有他父皇的冷峻和威嚴感,rou嘟嘟的,更像是一團糯米,或者棉花。 都怪這一胎來時他太謹慎,不許她這個不許她那個,加上吃得多,這個孩子……委實也太圓了些。 這個小皇子,從降生伊始,便是太子。名字也取了,喚循己。 循己到了兩歲還不回開口,不說霍蘩祁,連步微行都覺得有幾分不對,天長日久的,霍蘩祁難免便會蹙著眉頭,在他耳邊說,“你瞧安安,一歲多便知道會討父皇歡欣了?!?/br> 后來霍蘩祁給循己找了一個會讀書的宮女,讓她日日在循己耳朵邊念些圣賢之言,他聽得到很入神,可還是不肯開金口。 到了快三歲,還是不曾說話。 于是所有人都心灰意冷了。 霍蘩祁愁眉不展,安安便拉著她的手勸,“母后不要灰心,再生個弟弟吧?!?/br> 霍蘩祁:“……” 她不是母豬??! 霍蘩祁開始捧著下巴長吁短嘆,與兒子大眼對小眼的。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但循己覺得母親的眼睛很漂亮,他看得很專注。 這樣的狀況,直至他兩歲十個月時,一開口,震驚眾人。 當時步微行照例在讀書,兒子乖巧地爬上了書案,見父親大人蹙了蹙眉,似有不悅,他看了眼父親大人手里的書,一本正經地重復:“《洛陽伽藍記》?” 跟來送膳的霍蘩祁傻了。 連步微行也放了書簡,攤在了兒子面前。 霍蘩祁震驚地看著小兒子,聲音,還挺好聽,完全不磕巴,自然流暢,而且從容不迫。 最最關鍵的是,這本書是霍蘩祁找來給步微行消遣的,“伽藍”連她自己都會讀錯,不到三歲的小兒怎么會認得! 步微行笑了,將兒子抱到腿上坐,“再說一遍?!?/br> 循己很聽話,又說了一遍,字正腔圓,表述十分清晰。 仿佛一顆大石頭落地,霍蘩祁險些腿軟。她的兒子不是個啞巴,是個天才??! 步微行摸了摸循己的頭,低笑,“不錯,你母親長你十幾歲,她也不認得?!?/br> 小循己很驕傲,揚著脖子沖母親露出了兩顆白牙。 兒子得意的模樣,讓霍蘩祁輕輕沉了臉色,讓碧云抱出一大摞書來,她拍了拍兒子的腦袋,“知道哪些是孔老夫子的,哪些是墨翟的,哪些是韓非的么?” 循己于是從父親懷里跳下來,裝模作樣地跑到了一大摞攤在地上的書前,點點頭,小手飛快地在里頭撥,拿到一卷,便舉給父親看,“孔夫子的?!?/br> 霍蘩祁一看,果然是《春秋》。 他又挑挑揀揀,拿出了他父親幼年最愛的《說難》和《五蠹》,“韓非的!” 步微行眼底有光,贊許地點頭。 總之小循己最后全都拿對了,連哪些是孟子的,不該分到孔老夫子的書堆里都知道,很多連霍蘩祁都沒曾見過的冷門書,他看一眼,也能說出編纂者。 步微行低聲道:“你找來給他讀書的那個宮人,賞?!?/br> 沒想到兒子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這是霍蘩祁沒想到的,小皇子天生是讀書做學問的料,將來恐怕是個神童。 步微行拜了幾個少師來教他,這些博聞強識的老先生,也時常被循己刁鉆的問題問得頭疼。 三歲小兒,有如此造詣,實在是令人稱奇。 安安和循己的路子恰好相反,她不喜歡紅粉,每每被霍蘩祁抱在妝臺前梳妝,都極不耐煩,步微行一得了空,她便央著他,要出宮去騎馬。 步微行對她有求必應,寵到霍蘩祁嫉妒的份兒上,于是安安服從自己心意地長成了個威風凜凜的漢子公主,騎馬射箭都是一把好手,而且平素在宮里便是一身利落的短打,走出去英姿颯爽,誰也不敢小視。 依霍蘩祁之見,她的女兒安安將來極有可能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