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裴峰從太后那里得到了很多好處,也就一直把她哄的開開心心,他們的關系保持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太后在裴峰外衣的暗袋里發現了一張畫像,上面畫的正是喬棟奇的那個小兒子。 從按一天開始,她就似乎已經逐漸猜到了裴峰心里的秘密。好在她明白裴峰一直在著手對付喬家,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對喬家有著那么深刻的敵意,但知道他和喬廣瀾之間沒可能也就夠了。 直到后來她驚訝地從裴峰那里得到消息,說是喬廣瀾居然進了宮,還成為了君浵的妃子,裴峰讓她配合自己,殺掉喬廣瀾,斬草除根。 太后在欣然同意的同時,沒有忽略對方眼里痛恨中摻雜的一絲留戀——女人的直覺總是那么準確。 她是個聰明的人,當然不會和裴峰去計較對方心里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愛自己,但是輸給一個男人,她不甘心。 直到看到喬廣瀾之后,太后才不得不承認,不管對方是男是女,他的容貌的確遠在自己之上。 所以她才會對喬廣瀾那么討厭,在他面前屢屢失態,更何況對方也的確跟他們站在對立的立場上。 她急切地對君浵說:“陛下,雖然您不是哀家生的,但哀家好歹也是你的長輩,這個人的父親是大齊的叛徒,他怎么可能安著好心呢?你看他滿嘴鬼話,身為男子卻迷惑陛下,讓陛下身處險地,簡直是無恥之極,您可千萬不能聽他的?!?/br> 君浵唇邊的笑意越來越冷,道:“哦,是嗎?” 太后心念一轉,立刻反應過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阻止佛像被毀,自己偏離了重點。于是她先把喬廣瀾這件事拋開,又道:“自古只有禮佛敬佛,哪里有毀掉佛像的道理,如果這樣做了,上天一定會降下懲罰。事關大齊江山,還望陛下慎重……” 君浵目光一掃,發現旁邊的幾位臣子聽了太后的話,都頗有贊同之色,不由笑了起來,忽然拔出了地上的刀,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一刀劈向了面前的佛像! 刀光耀目,如同流星墜地,這一刀下去,那不知道什么材質的佛像竟然被硬生生劈成了兩半! 君浵把刀子往太后的方向一扔,刀鋒擦過她的鬢角,直接釘在了太后身后的大樹上。 他冷喝道:“好啊,那就讓朕看看,上天又能降下來什么懲罰!” 他冷冷地盯著太后,剛才唇邊那零星的一點笑意消失無蹤:“什么天意不天意,朕是天子,朕的旨意就是天意。管他是男是女,朕愿意喜歡誰就喜歡誰,朕既然信他,就輪不到別人來置喙!你別以為之前對他的算計朕不知道,有這功夫先小心著自己的命吧!” 喬廣瀾猛然看向君浵,那表情就像是剛剛才認識他一樣。 太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給了大大的沒臉,氣的連害怕都忘了,顫聲道:“哀家好歹也是你的母后,你竟敢……” “母后……”君浵語氣古怪,唇角揚起諷刺的弧度,他忽然湊近一點,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道,“別以為你和裴峰之間的那點事朕不知道,朕只是想通過你,再給裴峰增加一條罪名罷了。收起你愚蠢的沾沾自喜?!?/br> 太后悚然而驚,猛地側頭看向他,迎上的卻是君浵冰冷的眼神。 完了,他居然早就知道了! 君浵冷笑,笑聲還沒有完全發出來,忽然身子一歪,他形象掃地地被喬廣瀾拎著后領子直接拉開了。 “行了,這種時候就別裝逼了!”喬廣瀾語速飛快地說,“雖然很感謝你剛才幫我劈了那個佛像,但是我不得不說,現在你得打起精神了!”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也心中也在暗暗驚訝。佛像不是普通的佛像,要破壞并不應該這么簡單,就算君浵是皇上,那也是個沒有半分法力,不通曉陰陽之學的皇上,為什么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這件事? 君浵下意識地握住喬廣瀾的手:“會發生什么?我該做什么?” 喬廣瀾毫不猶豫地將即使穿越也從未離身的玉簡摘下來掛到他的脖子上,誠懇道:“送你兩個字,挺住。只要挺住了,什么都好說?!?/br> 君浵:“……” 黑暗,就像一波波寧靜無聲的潮水,緩緩而至。 這與平常遮蔽視線的那種黑暗不一樣,而是很粘稠,很濃郁,像是什么實質性的東西將人包裹其中,也讓人無法在感受到任何其他的人存在。 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唯獨他們彼此之間能夠感覺到雙方相扣的手。 但很快,喬廣瀾的手也感覺不到了。 君浵一驚,努力瞪大眼睛,叫了一聲“阿瀾”,隨著他這一聲喊,光明突然復蘇,眼前重新出現了各種色彩,但并非之前的花園——他仿佛在這一瞬間轉眼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周圍盡是些沒見過的奇怪擺設,但這些擺設的名字就好像長在他的腦子里一樣,看一眼就可以叫出來了。 比如對面的那個方方的、黑乎乎的東西,叫“電視”。 但君浵這個時候已經沒心情管什么電視不電視的了,他忽然發現喬廣瀾正躺在自己的面前,穿著很古怪的衣服,頭發也是短的,眼睛閉著,蒼白的臉上有好幾道血痕。 他頓時心疼壞了,也顧不得去管現在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立刻想要沖上去,查看對方的情況。 可是讓他愕然的是,他竟然動彈不了,或者說,他無法cao縱這具身體。 緊接著,君浵聽到“自己”說話了:“我不相信,一定還有辦法?!?/br> 第64章 第三世界 百變小喬逆襲系統攜帶者 這句話聲音破碎, 嗓音已經嘶啞的不成樣子,語氣卻平平, 透著一種死寂的絕望, 但的確是他剛才發出來的。 這是怎么回事?因為剛剛回了那座佛像,他的身體被什么別的人控制了嗎?那喬廣瀾怎么…… 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旁邊走過來一個同樣打扮古怪的年輕男子, 淡淡對他說:“路少掌門,多謝你前來探望,不過現在我師弟危在旦夕,我們實在沒有心情接待你,少掌門心意到了, 就請回吧?!?/br> 君浵心里驚訝,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師弟危在旦夕”……這個人指的是喬廣瀾?! 在這個時候, “自己”又說話了:“單璋大哥,我聽說在瑜嵐山頂有一個八冥塔,把人放在里面能夠暫時穩住聚集的魂魄。八冥塔的鑰匙由意形門看管,為什么不暫時把他放到那里去?” 雖然只聽了這短短兩句對話, 但以君浵的聰明,已經有點明白現在的情況——面前這個單璋和喬廣瀾是什么意形門里的師兄弟,而他附身的這個“路少掌門”則是外人,而且看單璋那個不太好看的臉色和充滿防備的口氣, 他們平時的關系應該處的不是特別好。 但君浵能夠直接地感受到,這個人是真的很著急, 很痛心,他的心口處一直在隱隱作痛,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攪動,可是大概是疼過了勁,反而發泄不出來,只留下近乎麻木的平靜。 單璋大概是也聽出了他后面那句話里的誠懇,微微一頓,也調整了口氣,嘆息一聲說:“這一點我們怎么會沒想呢?可是你看他現在之所以還剩一口氣,就是因為這張安魂木做的床。如果要把小喬從這里帶到瑜嵐山還好說,但到了山邊就不能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只能讓人背著他爬上去,山高路陡,常年刮著罡風,背著一個人靠雙腿走上去,少說需要六天?!?/br> 君浵感到自己仿佛有話要說,但單璋抬了抬手打斷他,繼續道:“這還不算什么,最困難的是,這六天里,不能停下休息,不能把他放下,要一直叫著他的名字,講述他生平功德,才能保證他離開安魂木后剩下的那點殘魂不散,稍有一點疏忽,就全完了?!?/br> 單璋說到這里,自己閉了閉眼,沉聲道:“我們法力有限,也不敢冒這個險。自己辛苦點沒什么,可是這關系著他的命!” 那個被君浵附身的人質問道:“什么都不做,難道就在這里等死嗎?” 這個“死”字一出口,他的胸中突然傳來一陣翻江倒海的痛苦,內心的情緒在這一刻竟然和這具身體有了重疊,他的思緒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再清醒過來的時候,仿佛已經變成了那個叫路珩的人。 他不由分說地把喬廣瀾從床上拉起來背在背上,直接向著門外走去。 單璋震驚地說:“你要干什么?路珩,你把師弟給我放下,你瘋了是不是!” 君浵……不,現在應該說是路珩了,回頭看著他,一字字道:“你們不敢,我敢,他若是救不過來,我拿命來抵。反正我也已經活夠了!” 他記得單璋說的話,帶著喬廣瀾到了瑜嵐山底下,又背著他走上了長長的臺階。 單璋不是在危言聳聽,瑜嵐山是風水界的第一名山,氣候古怪異常。路珩一步邁上去,迎面而來的罡風刮骨如刀,陰冷的氣息幾乎一下子穿透衣物和血rou,五臟六腑仿佛針扎一樣的疼痛,但他牢牢地站穩了身子,迎著風道:“喬廣瀾,癸卯年十月初九辰時生人,父母俱喪,少孤貧,有奇才,遇意形門第一百七十八代門主,拜之為師……” 每一個字,他之前都一無所知,可是在說出口的時候,又好像這些東西從來就流轉心間,從未忘卻,而與之相配的一幀幀記憶,也就那樣出現在眼前。 喬廣瀾的頭靠在肩膀上,臉頰挨著他的臉頰,他們從來沒有這么親密過,這是路珩盼望過無數次的場景,但此時,喬廣瀾的肌膚卻是冷冰冰的,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 一陣罡風直嗆進他的嗓子里,好像要把喉嚨生生剮出血來,路珩嗆了一下,半點不敢停頓地接上:“嘗遇臘月驚雷,查之有異妖作祟,斬……廿載功德無數,至忽遇天雷……” 從喬廣瀾出事以來,他的靈魂好像也跟著飛走了,整個人如同行尸走rou一樣,渾渾噩噩,他表現在人前的還是一貫的溫文爾雅,心里似乎也不是不難受,只是這難受好像總是隔著一層什么東西,沒有半分安全感。 直到現在,隨著自己一字一句說出來的話,路珩逐漸想到了房間里從他手中搶過來的照片,床頭上剛剛寫滿半本的筆記,上次打賭輸掉的外套,以及那件不知道買了多久,卻始終也沒敢送出去的禮物…… 這樣好好的一個人,怎么一下子就出事了,怎么就告訴他醒不過來了呢? 要是醒不過來了怎么辦呢?要是再也找不到他了怎么辦呢? 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雨來,雨水一滴滴打在生滿青苔的石階上,打在臉上,打在睫毛上,又順著眼角留下來。 路珩用外衣蓋住喬廣瀾,努力壓抑住自己胸腔間的哽咽,把他背穩,咬著牙繼續道:“喬廣瀾……癸卯年十月初九辰時生人,父母俱喪……少、少孤貧,有奇才……” 他們的身后跟著很多人,意形門和長流派的人都來了,那些人用震撼的眼神看著路珩艱難行走的背影,卻沒有辦法上去幫助他。 一直蔓延到云層之間的臺階顯得那樣的長,而行走在山間,為了一條性命而掙扎的人們,又顯得那么渺小。 …… 佛像雖然被砍,困在花園里的人卻依然沒能順利出去,彭椗看看盤膝坐在地上,仿佛入定的君浵,忍不住問道:“喬……那個,陛下怎么樣了?咱們要再做什么才能離開這個花園?” 喬廣瀾根本沒聽他的話,心不在焉地隨口答應了一聲,打量四周,忽然問道:“歌呢?” 彭椗一愣,這才意識到,之前那一直在飄飄渺渺的歌唱聲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消失了。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一個女子的聲音帶著輕柔地甜笑從上方傳過來:“出家人吃什么?” 這聲音回蕩在半空中,飄飄忽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之氣,恐怕如果置之不理,會有很大的危險。 出家人吃什么?這是什么鬼問題! 一個宮女驚呼起來:“太后,您……” 喬廣瀾側頭一看,發現太后臉色發青,伸出一只手,指著聲音傳過來的地方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的聲音發抖:“淑妃,那、那是淑妃的聲音??!” 說完這句話之后,她就笑了。 這笑來的太過突然而詭異,嚇得旁邊的幾名宮女都下意識地遠離了她,太后卻轉過頭來,再次嫵媚一笑,柔聲道:“在問你們呢,怎么沒人答話?出家人吃什么?” 她的眼波流轉,隨手一指:“你來說吧?!?/br> 安王世子一看,她的手正好指的是自己的方向,嚇得臉色都變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我……” 喬廣瀾道:“別你了,不是你,人家問的是出家人,快答話吧?!?/br> 安王世子哭喪著臉說:“答什么??!錯了怎么辦?” 喬廣瀾道:“錯了就錯了,你隨便回答一下試試,我保證你沒事不就行了?!?/br> 安王世子一咬牙:“好吧,小命交給你了,喬貴……那個喬少俠,你可千萬別坑我?!?/br> 他沖著太后道:“出家人……當然是吃素?!?/br> 太后那張嬌艷的臉頓時扭曲起來,瞬間暴怒,呵斥道:“答錯了,你得死!” 她的長發瞬間暴漲,像一條條黑色的藤蔓,沖著安王世子直刺過來,眼看就要把他穿成篩子。 安王世子本身也是會功夫的,驚駭之下就地一滾,可是那些長發如影隨形,瞬間又長長了好幾丈,重新卷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他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果然溫柔刀,蝕骨艷,美人的話都是不能信的,女美人不行,男美人也是一樣…… 但是做完了很長一句話的內心獨白之后,他發現自己沒死,也沒有變成篩子,他好好地趴在地上,做篩糠狀。 ……咦? 他一轉頭,就看見剛才死去的那幾個人紛紛從地下蹦了起來,擋在自己面前,把自己保護的嚴嚴實實,正在跟長頭發搏斗,仔細看,每個人腦門上都貼著一張黃符。 安王世子從地上爬起來,驚訝地看著喬廣瀾:“你居然……” 居然可以指使的動死人?! 喬廣瀾似模似樣地感嘆道:“咱們大齊的勇士就是不一般,活著的時候赤膽忠心,即使死了都要為主人貢獻最后一份力量,感動啊?!?/br> 安王世子:“……” 喬廣瀾其實沒有用什么神奇的法術,這些人在死的時候魂魄就已經被帶走了,留下的只不過是沒用的軀殼而已,他只是像古時候湘西的趕尸人一樣,利用符咒驅使他們行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