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在他們搏斗的時候,喬廣瀾微微瞇起眼睛,敏銳地發現,在太后繁復華麗的發髻上,似乎多出了一支白玉簪…… 不是他過于關注,而是太后雖然已經算是寡婦,但在打扮上沒有一點低調的意思,從頭到腳鎏金點翠,艷麗無比,這種比較素雅的東西原本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身上,所以實在是太明顯了。 然后,他看見白玉簪上似乎突然升起了一點微弱的火光。 喬廣瀾一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正要更加仔細地觀察,卻見到那些頭發忽然暴起,倏地飛揚橫掃,硬是把剛才那幾句尸體直接包裹進來,再一甩的時候,尸體已經化為森森白骨,散亂地落在地上。 太后放聲大笑。 旁邊的幾個人以為這就是輸了,臉色一變,驚呼出聲,喬廣瀾吹了聲口哨,拍巴掌道:“厲害厲害?!?/br> 隨著他擊掌,地上的白骨紛紛立起來,重新組合成了人形,再次向太后沖過去,喬廣瀾則趁機閃到她的背后,伸手就去拔太后頭上的那枚白玉簪。 安王世子驚叫道:“小心!” 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起,剛才的白骨再一次被碾成了粉末,太后將頭一甩,黑發直接向她身后的喬廣瀾抽過去。 喬廣瀾雙手負在背后,輕而易舉地避過了鋪天蓋地的長發,在其中左右穿插如同閑庭信步。 他輕笑吟誦道:“云暗青絲玉瑩冠,笑聲百媚入眉端。春深芍藥和煙拆,秋曉芙蓉破露看。星眼俊,月眉彎……哎跑什么,我還沒念完呢!” 眼看被淑妃怨念化成的般若cao縱著太后的身體轉身要跑,喬廣瀾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兩個人之間只有一臂的距離,頭發遽然發動攻擊,喬廣瀾松手,反身抽刀,扭腰回身刷刷刷三刀削下去,長發從中間被削斷,剩下的軟軟垂了下去,再也沒有了殺傷力。 他扔下刀,伸手一接,那支簪子好端端地落到了喬廣瀾的掌心中,被他順手往懷里一揣,跟著直接把太后揪了過來。 喬廣瀾微笑著問:“出家人不吃素……吃什么?” 般若:“……” 安王世子:“……” 般若恨恨不語。 喬廣瀾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讓你說你就說很沒面子吧,沒關系,你這樣的美人,我也不忍心為難你?!?/br> 他笑著摸了摸對方剩下的那點頭發,微笑著說:“可惜你的臉雖然長得不錯,頭發卻能夠一下子把人給卷死,這說明它太不順滑了。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嗎?” “為什么?” 喬廣瀾忽然用力一拽:“因為你沒用飄柔洗發露啊?!?/br> 慘叫過后,太后變成了禿瓢。 般若對這種疼痛感同身受,恨不得立刻從太后的身體里脫出來,但是被喬廣瀾牢牢攥著,她一點機會都沒有,只好含著眼淚道:“出家人吃rou!” 美人星眸含淚,楚楚可憐,這原本是個很動人的場面——如果她不是個禿頭的話。 喬廣瀾松開她:“般若本來就是天地間留存的怨念,報完了仇就不應該存在于世間,你是太后害死的,我不會阻止你討回公道,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胡亂殺人,我可不會認為這是撒嬌哦……” 他的話還說完,太后的身體就軟倒在了地上,般若消失不見了——它實在是一分鐘都不想和喬廣瀾多待。 那個答案提醒了喬廣瀾,他扶起地上被君浵劈開的佛像,發現這東西果然是中空的,一個玄鐵制作的小罐子滾出來,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東西堅硬無比,剛才連君浵那一刀都沒有把它砍壞,喬廣瀾打開蓋子,里面滿滿都是白色的粉末。 安王世子問:“這是什么?” 喬廣瀾把罐子埋在里地下,代表著入土為安:“骨灰?!?/br> 安王世子脊背一涼,與此同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出家人吃rou,正是說這尊佛像的肚子里面藏著血rou煉成的骨灰。 為什么這個花園里面會有這么邪惡的東西? 他不由打了個寒噤,細思恐極。 喬廣瀾卻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站起身來,看著門口道:“應該可以出去了?!?/br> 終于可以出去了嗎? 這話一說,立刻有人迫不及待地沖向門口,發現竟然真的沖了出去,簡直喜極而泣:“可以出去了!真的可以了!” 喬廣瀾道:“你們出去吧,你們皇上交給我?!?/br> 經過剛才的事,誰也不再質疑他加害皇上,畢竟如果喬廣瀾想害君浵,剛才就沒有人能擋得住他了。 喬廣瀾等人都走了,走到君浵旁邊搭了下他的手腕,覺得他的心跳得很快。 之前保護著地下佛像的應該是個幻陣,君浵那一刀劈下去,被幻陣纏上,陷入了自己的心魔。 但有玉簡當護身符,按理說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像君浵這種人,生來富貴,秉性驕傲,即使遇到困難也不會畏懼退縮,反而會選擇堅強的面對,他是不應該被什么解不開的執念和心魔困擾的。 所以他為什么還沒有醒?不應該啊…… 喬廣瀾正想著,冷不防君浵睜開了眼睛。 他一怔。 君浵夢見自己變成了那個叫做路珩的人,在罡風與暴雨中,他背著喬廣瀾一步步向上走,一邊走一邊喊著他的名字,到最后走不動了,一跤摔在石階上,怎么用力也爬不起來。 于是他手足并用,背著喬廣瀾,用手扒住石頭的縫隙,向上一點一點挪去,手掌上磨出的血被雨水一沖就散了。 神志開始模糊,只記得自己要往上爬,要喊那個名字。 突然,有一個聲音問他:“你后悔嗎?” 君浵道:“不后悔?!?/br> 那個聲音又說:“如果你不認識他,就不會明白什么叫求之不得;如果你沒有愛上他,就不會有今天的痛苦;如果你現在將他放下,你就仍然是以前的天之驕子,一生安樂,你真的不后悔嗎?” 君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臉上露出了一點笑,重復道:“不后悔?!?/br> 這句話說出口,突然間,狂風消失了,暴雨也消失了,眼前不見頭的石階變成了青青草地,原本應該背在背上的那個人正半跪在自己面前,探身看著他。 君浵猛地把身子往前一傾,在喬廣瀾毫無防備的時候,吻住了他的唇。 喬廣瀾還沒有反應過來,嘴唇已經被人咬住了,君浵的身子貼過來,用手扶住了他的后腰,加深了這個吻。 喬廣瀾本來就是膝蓋著地的姿勢,這樣被君浵一貼一壓,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整個人都沒有了著力點,更別提伸手推他。 他剛想用力掙開,忽然感覺到臉上一點冰涼。 喬廣瀾不由瞪大了眼睛,發現那是君浵眼中流下的一滴淚,順著他的眼角落在了自己的面頰上,又緩緩墜入泥土。 喬廣瀾一愣,忽然涌上一股心酸,而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唇齒交換的間隙,君浵呢喃著低語道:“勿念勿尋,后會有期……” 仿佛一道閃電劃過乍然劃過腦海,當頭棒喝大夢方醒,歷歷往事揭開畫皮,那一瞬間所有的愛、恨、嗔、癡翻涌而起,一個聲音在心里說:“我竟然真的又見到他了!” 謝卓、杜明舟、君浵…… 君浵覺得這個幻境真是太神奇了,不光時間場景跳躍不定,連虛幻的喬廣瀾也和那個真實的他不大一樣,上一個場景中他臉色蒼白趴在自己背上,讓人心疼,這時候卻是從未有過的熱情,自己這樣去親吻他,非但沒挨拳頭,還得到了回應。 君浵感受到喬廣瀾的動作由抗拒變成了配合,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燃燒起來,心臟被迅速涌上來的柔情蜜意包裹住,又是想笑,又是舍不得放開他。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他也…… 他的手忍不住收緊再收緊,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感覺到,喬廣瀾的身體在微微地發抖。 君浵一愣,一下子就清醒過來,連忙放開手,低頭看去,發現對方的眼睛居然紅了。 心疼和擔憂一下子蓋過了一切,他的手蹭過喬廣瀾的眼角,急聲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你哭了?” 喬廣瀾一下子揮開了他的手:“呸,你倒是會說,這明明是你的眼淚滴在我的臉上了!” 他一邊說,一邊不知道是要證明什么一樣,用袖子抹了把臉,動作如往常一樣滿不在乎。 第65章 第三世界 百變小喬逆襲系統攜帶者 君浵盯著他, 原本是想確認他真的沒事,然而那張臉盯久了實在容易讓人生惑, 他的目光描摹著對方明亮的眼睛, 挺直的鼻梁,被自己親的有些發紅的嘴唇,一時間就忘了移開。 冷不防喬廣瀾的目光掃過來, 和他糾葛在了一起。 “你看什么?”這個人語氣傲慢,從容淡定,并無半分反感。 反正也是在幻境里,君浵索性肆無忌憚地看個夠本,同樣迎著喬廣瀾的目光一挑眉, 膽大包天地伸手摸摸他的臉:“我在看,這么好的一個人, 如果也喜歡我該多好啊……” “嗯?!眴虖V瀾平平常常地說, “挺喜歡的?!?/br> 君浵瞬間屏住了呼吸,即使明知道是幻境,心臟還是緊張的怦怦直跳,他盯著喬廣瀾:“你再說一遍?!?/br> 喬廣瀾道:“說什么, 說我挺喜歡你?一遍還不夠嗎?” 君浵癡癡地看著他:“這個幻境可真不錯,能讓我多待一會嗎?” 喬廣瀾:“……” 他“呵呵”笑了一聲,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君浵, 踹了他一腳。 君浵被他踹到坐到地上,倒抽了一口涼氣。 喬廣瀾道:“清醒了嗎?” 君浵:“你……” 他顧不得疼, 突然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按住喬廣瀾的肩膀:“居然真的是你?我居然沒有做夢!我、我、我……你剛才說什么?說你喜歡我!” 最后一句話幾乎是他嚷出來的,喬廣瀾從來沒見過這人這樣失態,又好氣又好笑的同時,也不可抑制地涌上來一陣心酸。 他嘆息,又忍不住地笑:“是啊,我說的?!?/br> 心上的歡喜壓都壓不下去,君浵在原地轉了個圈,喃喃道:“不是幻境,那是我喝醉了嗎?還是我在做夢?” 喬廣瀾眨了眨眼睛道:“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君浵不假思索地道:“你說有我就信?!?/br> 他會這樣回答,說明潛意識里原本還是不信的,雖然大齊尚巫,但身為一個統治者,君浵自然最清楚那些所謂的神諭靈示都是什么意思,不會像百姓那樣癡迷。 ——你醉過酒嗎?做過夢嗎?如果從酒醉和夢境中醒來了,該怎么辦? 上一世自己詢問杜明舟的問題好像再一次在耳畔響起,喬廣瀾自己笑了笑:“你放心,無論現在是在一個什么樣的地方里,最起碼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我說過的話,我不會后悔?!?/br> 君浵攥著他的手,按到了自己胸口,鄭重其事地道:“就算你后悔,我也不會允許了。上一回你說擔心離開之后你記得我,我卻忘了你,雖然沒有明白,但我想你會那樣說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那不知道現在你是否可以相信,我不會?!?/br> 他扯開前襟,露出左胸,喬廣瀾的手指感覺到凹凸不平的肌膚,目光下移,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君浵的胸口,刻著“喬廣瀾”三個字! 那明顯就是刀傷,雖然應該已經抹過了宮中的治傷靈藥,但傷口仍然有點紅腫,字刻的歪歪扭扭,想也知道,宮里絕對不會有人敢做這樣的事,這多半是君浵自己沖著鏡子刻的。 喬廣瀾道:“你、你、你……你真是瘋了!” 他把手按在那三個字上面,覺得手下的肌膚甚至隱隱發燙,灼燒著自己的皮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