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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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件高興的事兒,就是虞冬榮終于要回來了。 小玉麟打接了信,就天天在門口翹首盼著。晚上下了戲,直接溜個無影無蹤。再好吃的飯局也喊不動他了。 那日虞冬榮奄奄一息地下了車,迎面就被抱了個滿懷。司機要上來扶他,小玉麟卻直接把人背起來往屋里走了。虞冬榮有氣無力地想,他怎么又長高了。 一走這么長時間,虞七少爺仿佛成了個野人。城外打得最熱鬧的時候,他正帶著伙計和翻譯,在忻都的礦坑里跟著向導看貨。蠻荒之地的氣候與燕都截然不同,蚊蟲肆虐,衛生條件極差。虞冬榮半個月沒有梳洗,吃飯連勺子筷子都沒有,全靠手抓,總算最后是把香江新鋪面的貨源定了下來。 他遭了這樣大一番罪,回來路上又聽說家這邊打起了仗,連累帶驚,直接病了一場?;貋眍^一站,就是去醫院瞧病。好在大病是沒有的,只不過是勞累過度,飲食不濟。大夫開了點兒維生素,囑咐回家好生休息。 一走這么長時間,日子早就轉到了夏末?;氐郊抑?,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虞冬榮把衣服扒得精光,頭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到一半的時候,小玉麟進來給他搓背。打虞七少爺進門起,小玉麟就沒怎么說話,這會兒也沒話。手上倒是挺利落的,力道不輕不重,擦得人渾身舒服。 虞冬榮洗著洗著,覺得屁股上不對勁兒。這小崽子的玩意兒起來了,直撅撅的。他回頭盯著瞧了片刻:“我怎么覺得它也跟著長個兒了呢?!?/br> 小玉麟給他沖干凈,小聲道:“不好么?” 作為男人,當然不是不好。作為小傍家兒,似乎就有點兒浪費。不過虞七少爺仍然不覺得討厭,他自然而然地伸手碰了碰,像碰一朵花或者一根貓尾巴似的,帶著點兒喜愛與好奇:“挺好的,往后你要是娶妻,這個就是好處了?!?/br> 說完了,有點兒悵然。小玉麟長得實在太快了,眼瞅著比他高,甚至也開始比他壯了。他胸腹上開始塊壘分明,有了成年男人的樣子。他和虞七少爺養過的那些小男旦實在差別太大了。雖說有朝一日都是要漸行漸遠的,但這一日來的怕是比虞冬榮最初想的要早上許多。 他怎么就不能往秦梅香和葉小蝶那個路子長一長呢。虞冬榮在心里頭半真半假地抱怨。 “我不娶妻?!毙∮聍胗舶畎畹卣f。 虞冬榮嘆氣:“傻孩子,哪有不娶妻的。聽說小玉蓉已經成親了?” “他是他?!毙∮聍胧稚系膭幼骱鋈煌A?,眼里帶了點兒慌:“你要成親了?” 虞冬榮一戳他腦門:“成個屁,和大洋成親么?” 小玉麟被他戳得腦袋一歪,低了頭,聲音委屈極了:“就不能一直這樣么?” 虞七少爺敲了敲他越來越寬的肩膀:“等再過個一年半載,我不說,怕是你自己就想了?!?/br> “我不會?!毙∮聍爰奔钡卣f:“我不和她們好……” 虞冬榮摸了摸他的刺猬腦袋:“反正哪天你想,就告訴我。我也不生你的氣?!彼麌@氣:“就是別背著我,不然到最后,徒留難看?!?/br> 小玉麟又不說話了。賭氣似的。給虞冬榮擦頭發時瞎胡嚕一通,把虞七少爺的腦袋生生胡嚕成了一個鳥窩。 虞冬榮本來頭暈眼花的,被這么一對待,腳下一滑,差點栽倒。小玉麟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撈住了。虞冬榮把毛巾從頭頂摘下來,丟在小玉麟臉上:“祖宗,你行行好吧,少爺我差點兒死在外頭?;貋砟憔瓦@么對我?” 小玉麟臉上白了一下。再伸手過來的時候,就小心翼翼了。 虞冬榮窩在床上吃了一碗冰糖燉蓮子,吃過了就躺下縮起來。他實在是累得慘了。并且在勞累之外,另有許多憂心忡忡的事兒。北方局勢這樣不安定,南方也未見得能好到哪里去。北邊兒是武斗,明目張膽;南邊兒是文斗,暗潮洶涌。這樣想著想著,就悄悄嘆了口氣。 外頭滾了一陣雷,還是瀝瀝地下起雨來??諝饫锒际浅睗竦睦湟?,殺骨頭的那種。夏夜不該這樣冷,秋天似乎要提前到了。 小玉麟把碗收拾了,上床抱住了虞冬榮。少年人火力旺,他身上似乎永遠是熱騰騰的。虞冬榮不習慣被這么摟著,他轉過身來,想讓小玉麟往自己懷里躺一躺。然而總是別扭,因為躺不下。最后他不愿意折騰了,就和小玉麟腦袋碰腦袋地貼在了一塊兒,像一對兒縮在樹洞里越冬的松鼠。 回來了,反倒睡不著了。小玉麟往他身上拱了拱,小聲說:“七爺,給我講講你出去的事兒唄?!?/br> 這趟出門簡直不堪回首。虞冬榮沒精打采地:“那不是個人去的地方。吃喝都沒有,講話聽不懂,規矩一大堆,大象比房子都大,發起瘋來,能把卡車踩成廢鐵……沒什么好說的……給你帶了串珠子回來。在柜上……倒是家里,打仗的時候你們怎么過的?” 小玉麟倒是不稀罕寶貝什么的。他就是挺想和虞冬榮在一塊兒的,想看看虞冬榮看過的那些東西。見虞七少爺不愿多說,他有點兒失望:“沒怎么過。就把門一關?!?/br> “外頭槍啊炮啊的,不怕?” 小玉麟沉思了一會兒:“也不能說不怕。但是怕有啥用呢。所以該干啥干啥了。曹班主說了,過陣子等戲園子好了,要演金錢豹,讓我好生預備著?!?/br> 《金錢豹》是一出正經的武生戲,也是從西游記里脫胎出來的。講的是一只金錢豹成精占山,要強搶民女,卻被唐僧等人阻攔的故事。只不過這出戲里,豹子精才是主角,很看武生的功夫。 虞冬榮笑他:“你不是演猴兒,就是演豹子,來來回回怎么都是妖精。什么時候才能演個人呢?!?/br> 小玉麟正色道:“你不要小瞧這個,這出戲很有分量的?!?/br> 這樣的情況下一本正經,總還是帶了點憨憨的孩子氣。虞冬榮刮了刮他的鼻子:“好嘛。到時候我給你捧場去?!?/br> 小玉麟有點兒羞惱,把他的手拿開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他定定地瞧著虞冬榮:“以后等我紅了,就能賺大錢,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地走貨了?!?/br> 其實這辛苦都是自找的。虞冬榮是個天生的錢串子,讓他知道了哪里能賺錢,不去撈一把他難受。再者說,虞家每年花用要多少呢,不多囤點兒財,他心里老是慌慌的。所以聽到這種話,雖然有點兒熨貼,卻也沒當真放在心上。甜言蜜語,賭咒發誓什么的,虞七少爺實在是聽得太多了。 小玉麟說過一次,就不吭聲了。過了一會兒,他往虞冬榮身上蹭了蹭,小聲道:“七爺……” 是求歡的意思。這可要人命了,虞冬榮身虛氣短的,那里能應付得動呢。于是安撫地摸了摸小玉麟的后脖子,哄道:“改天吧,乖……” 小玉麟卻有點兒熬不住。他不是要虞冬榮上來弄他,那事兒本來也沒多少快活。他就是想和虞冬榮親熱,想貼在他身上撒歡兒:“不用你來……”他在被子里頭窸窸窣窣地動,然后rou貼rou地跨上虞冬榮的大腿,蹭了起來。 虞七少爺只感到一座大山壓上身來,老骨頭嘎吧脆響了幾聲,然后小腿肚子一疼——他抽筋了! 小玉麟沒快活兩下,就聽見底下嗷地一聲怪叫。他慌慌張張地把薄被掀了。虞冬榮呲牙咧嘴地抱起腿,在床上前仰后合:“你這是想要我的命啊……” 小玉麟趕忙找xue位給他揉,虞冬榮起初疼得不敢動彈,后來就漸漸緩過來些,身上慢慢放松下來,呻吟道:“再揉揉……” 揉著揉著,覺得腳心不太對。他抬起上身一看,小玉麟正低著頭往后躲,臍下那處還是生龍活虎的。虞冬榮忽然就生了點兒壞心眼兒,他不但沒抽回腿,反而還把腳伸過去碰了碰。小玉麟狼狽地躲著,又急又氣:“你干什么……” 話音沒落,就聽見虞冬榮倒抽一口冷氣——他又抽筋了! 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了。虞七少爺老老實實地僵在床上,老老實實地等小玉麟給他把大筋正過來。這么瞎折騰一番,什么心思沒有了。 他哪知道自己兩眼淚花地癱著,在小玉麟眼里卻是另一種樣子。 戲先生講,什么叫雙目含春,小玉麟今兒算是醍醐灌頂了。頓悟之下,非但沒有安生,反而更加躍躍欲試。他重新湊過去,重新騎到了虞冬榮腿上。 虞七少爺奄奄一息地看著他:“你是不把我折騰死不甘心……” 小玉麟不說話,他只顧著拼命動了。虞冬榮越是瞪他,他越來勁兒。最后徹底沒轍,只得死人似地癱著,假裝沒有這回事兒。 可這檔子事兒,光憑一個人,哪能那么容易快活呢。小玉麟越來越急,喘得難過,拿臉使勁兒去蹭虞冬榮的頸窩,仿佛這樣就能離極樂更近些。 虞冬榮被他嗚咽得受不了。一顆心在胸腔子里顫巍巍地亂蹦。他抱住小玉麟繃成石頭的背,無可奈何地把手伸下去。 小玉麟的胸膛里終于響起了一聲沉沉的低吼。虞冬榮抽開了手,有氣無力地擦了擦,拍了拍他:“行了,快睡吧?!?/br> 這么一折騰,睡意來得特別快。入夢前最后的印象,是小玉麟在他肩膀上,輕輕咬了一口。 第25章 因為夏天的亂子,城里蕭索了一段時間。金陵那邊來了電文,然后是訪問,然后是各種指示??偠灾际欠€定局勢,安撫民心的東西。慢慢地,大家看到沒有再打起來之虞,也就恢復了從前的樣子。商鋪買賣,學校私塾,漸漸都照常開門了。有錢人先是試探著在家里辦小堂會,請一兩個角兒,也不裝扮,素面清唱。后來瞧著局勢穩當了,又恢復成了舊時的樣子。 戲園子慢慢又有了人氣,只是照從前總差了些。名角兒與上頭或多或少都有往來瓜葛,一場仗打完,軍政界的格局免不了要變動一番。挑班的角兒不便在城里唱,于是理所當然地去外地走xue。往近了呢,就是衛陽。再遠些,就是長安,洛城,歷城,盛天這些地方。自忖本事了得的,便帶著全副家當,去江城,申江這樣繁華地銷金窟博名博財去了。 別的行當不提,就單說旦行:葉小蝶和楊清菡去了南方,何翠仙歇嗓,秦梅香入秋犯了咳癥,曹小湘忙著教孩子……硬生生地給小輩留出了老大一個空檔。一時間,許多從前不得志,但是也唱得不錯的戲子便有了出頭的機會。 小玉蓉就算是其中一個。他年紀輕,扮相好,聲腔又美,雖說一時沒有年長的名伶那般能引人趨之若鶩,但也教許多戲迷記住了他。又因為他與吳芝瑛做了夫妻,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兩個人在臺上唱游龍戲鳳,身段眼神,步步是戲。臺上是有情人,臺下是小夫妻,乾坤顛倒,也是佳偶天成。一時間引人津津樂道,竟是奔著紅起來的架勢去了。 苦日子見了光亮,大伙兒都很高興。吳芝瑛在和春班只是搭班,所以包銀是按正常算的,倒是比小玉蓉多賺許多。她正式下海唱戲這個事,把吳連瑞氣得病了一場??刹∵^之后,倒也慢慢想開了。梨園子弟,不入梨園,又能往哪兒去呢。 稍微攢下一些錢,夫妻兩個便登了秦宅,想要還錢。秦梅香沒有收,只是叮囑小玉蓉紅了也不要放下學戲。他直言問小玉蓉想不想拜楊清菡做師父。這個師父,不是科班里說戲的戲先生,而是正經有了師承,今后學成要往下傳徒的那種。楊清菡是梨園里正式記名的大家,與小班子不入流的那種帶徒師父,大不相同。小玉蓉大喜過望,可高興過之后,又躊躇起來。 外頭都傳楊清菡收徒的條件苛刻之極。他從二十歲開始紅,一晃兒三十多年,正式告廟入譜收下的子弟,除了一個英年早逝的大徒弟之外,就只有一個秦梅香。楊清菡這一派,論起來被稱為蘇派,是個梨園里極小但是傳承始終一息不絕的門派,對弟子天賦要求很高。因而門派雖不顯,但代代都有紅極一時的名伶。傳到秦梅香這一代,是第七代了。 有了師承,就是入了梨園行的譜系,也就算正式在這行有了一席之地。小玉蓉做白日夢的時候想過,可也就只是想想。真的近在眼前時,他反倒怯了。唱戲于他,與其說是追求什么,倒不如說只是為了討一碗飯吃。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就是眼下這般,有了家,有恩愛的賢妻,不久還會有個孩子。他的任務是拼命唱戲,早點兒把這五年熬過去,好教家里人過上好日子。他也知道自己那點兒本事,嗓子不錯,身段兒上的基本功不行。如今都唱花衫戲,一味抱肚子唱的青衣不時興了??伤E功水袖都只是平平??v然秦梅香待他好,愿意栽培他,可他總覺得自個兒不行。他和秦老板之間,差著洞庭湖呢。 秦梅香看出了他的自卑,便也不多說,只叫他回去好生準備著。等楊清菡一回來,就帶他過去拜望。老實說,秦梅香自己心里也沒有十全的把握。但楊清菡這些年時常流露出想再收個徒弟的意思,常說起大弟子如果不是早逝,好歹也能讓那秦梅香有個照應??傊?,成與不成,是要看小玉蓉的命了。 吳芝瑛的身子有四個多月了,眼下還不大看得出來。等再過幾個月顯懷,就不能上臺了。生產之后,要坐月子帶孩子,苦日子都在后頭。秦梅香有些擔心他們。小玉蓉在他眼里就是一個小孩子,稀里糊涂的,除了唱戲,別的一概不會。他自己都是個孩子呢,怎么就要養起孩子來了? 送走了小夫妻,時間也差不多了。秦梅香咳嗽幾聲,起身穿外衣,打算出門了。院外響起一陣汽車的聲音,他系大氅的手頓了一下。 果然,沒有片刻,許平山就提著兩大筐白梨進門來了。 秦梅香輕輕咬了咬嘴唇,有點兒犯愁。兩個人現在,說情人吧,不算;說朋友呢,不像。許平山的心思他明白,可要他回應,他心里總是有個邁不過去的坎兒。 許平山養傷的那段時日里,秦梅香偶然同他身邊人閑聊,才知道這男人受傷的時候,一共說了三句話。頭一句是罵了敵方祖宗三代;下一句是交代下頭如何后撤;最后一句是,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埋人的時候,棺材里放件秦梅香貼身的衣服進去。 這聽上去很像是句渾話,但秦梅香從前聽人提起過,關外那頭入土有這樣的風俗。一般是夫妻間才如此,寓意泉下也是夫妻,并且來生有約。于是又想起許平山那句,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他也不問問秦梅香樂不樂意。 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秦梅香想起這個,總覺得胸口發悶。他深知在這樣的關系里,一旦動心是如何下場。前車之鑒那么多。世道如此,不由得人。許平山每靠近一步,自己就離那個萬劫不復的深淵更近一步。 許平山只是癡迷于這副皮相罷了。但他不是。若非早已動了真心,哪有姚家堂會那夜的痛不欲生呢。 他居然過了這樣久才想清楚。 最后只??嘈?。楊清菡是他師父,教他唱戲,教他做人,但楊師父身上的灑脫,他始終沒能學到一星半點兒。 這些無法直言,沒有結果的情,于他來說,只是負累。 最后只能裝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送過來的東西,即使推辭,許平山也絕不會拿回去的。 他又有點兒想嘆氣了:“我吃不完……白白放著,會壞?!?/br> 許平山渾不在意:“留著慢慢兒吃吧。今兒咳嗽好點兒了沒?” 秦梅香點頭。徐媽送了一壺雪梨蜂蜜飲過來。許平山自然而然接過來提著,和秦梅香一起上了車,往戲園子去。 今兒是小玉麟的《金錢豹》首演。蕙香也上臺,演被搶的鄧小姐。怕場面冷清,虞冬榮包了三分之一的座兒,把花籃子在門口擺了一排。許平山開始以為這少爺是捧蕙香的,后來發現是捧小玉麟,著實有些吃驚。定的是包廂,秦梅香卻沒同他坐,而是先往后臺去了。 小玉麟正在那兒專心致志地勾臉。這出戲最初是凈行的戲,后來變成武生,武凈都演。等到吳連瑞這一代,因為他作為武生演得太好,少有人敢與之爭鋒,漸漸就成了武生的戲了。只是因為要演一個兇狠的妖精,勾臉譜的程序倒是被保留了下來。這出戲也算是小玉麟的出師戲,所以吳連瑞丟下自己的班子,親自上場來給他配孫悟空。 原本當年這出戲是吳連瑞的拿手戲。雖說豹子精是主角,但與之對打的孫悟空也十分重要??墒且驗樗钠?,配戲的好手來了又走,越來越不盡如人意。因為戲中有飛叉和摔錁子之類危險的技巧,如果兩個演員配合不當,臺上勢必要出事故。十年前就鬧了這么一出,飛叉叉中了配戲的演員,惹得座兒又驚又怒。挺好的一塊牌子,就此砸了。吳連瑞是個要臉的人,此后再也不演這出戲了。 如今他甘做綠葉,專心捧徒弟,倒是惹的旁人十分感嘆。曹班主直言道:“你若是當初能有這樣的胸襟,又何至于寂寥了這些年呢……” 吳連瑞嘆息一聲,但還是嘴硬不肯認:“他們若是有我這徒弟一半兒的功夫,我也換換給他們配孫猴子!” 這是夸小玉麟,也是夸他自個兒。他倒也不管此話一出口,得不得罪人。別人知道他是這樣恃才而傲的壞脾氣,干笑兩聲,也就不再說話了。 秦梅香同小玉麟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心里倒并不像虞冬榮那樣抓耳撓腮地擔憂。他是行家里手,清楚小玉麟和吳連瑞的本事??上r日趕的不好,若是開年時能上這場戲,小玉麟說不定真能一炮而紅。不過穩扎穩打地來,倒也未嘗不是好事。 比起小玉麟,他更擔心的是蕙香。這孩子出科一晃兒快一年了,起初大家看新鮮,還有幾分人氣??陕?,人氣不但不漲,反而往下走了。按說在學戲上功夫沒少下,班里也著意地捧他。就算不能如何大紅,也不該是如今這個無人問津的樣子。 蕙香獨自坐在化妝臺前涂胭脂。見秦梅香過來,強笑了笑:“師哥?!?/br> 秦梅香轉過身咳嗽了兩聲,拿起筆與他畫眼圈。畫好了之后,輕輕托住他的臉,讓他睜眼看鏡子。因為帶了妝,鏡子里的人不復先前那般沒精神。蕙香盯著自己看了一會兒,聲音里有了鼻音:“還是師哥畫得好……” 秦梅香嘆氣:“收著點兒?;藠y,又要重來一遍了。等你多唱幾年,指不定畫的比我還要好了。最近是怎么著了?曹師父很擔心你,你又不肯與他說?!边@樣說著,手上是沒有停的,捧著他的臉,拿鍋煙與他畫眉毛。 蕙香沉默了半晌:“我覺得自個兒……祖師爺沒賞飯?!?/br> 秦梅香停了筆,仔細看他兩邊兒的眉毛,然后把筆放下,安慰道:“吃咱們這碗飯的,有一場就紅了的,也有慢慢唱著慢慢紅的。你那么用功,祖上又都是這個行當里的,這就已經越過了多少人去呢?” 蕙香搖頭:“正因為是這樣,我才覺得我不行。別人沒有這些,一樣紅,一樣有人去看他們……你看楊銀仙……” 秦梅香看著他,目光嚴厲起來:“你不要同他比,他那不是正路?!?/br>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