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手中的燭火,就像是一把開啟禁忌之地的鑰匙…… 第77章 孤頭上的綠帽每天都是新的12 姬清做了一個夢。 漫山遍野的梅花林, 雪也似得怒放, 月光清凌凌的交織在一起。 他還是撐著額頭, 就像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醒來時一樣,睜開眼便看見,梅花下的宴席正收尾。 一見傾心的徽之公子,慢慢傾身靠過來, 眼睛含情, 銜唇喂酒。 姬清順從的迎合了。 雪地冷極了,唯有這個人是熱的。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能再等等我嗎?” “等啊?!奔邈紤械耐兄?,任他主動的輾轉親吻,隨口應著。 一陣風吹拂而過, 紅的白的花枝糾纏在一起。 案幾上的兩人也順勢倒下去…… 行宮坐落在梅山上,朝歌城已然春意融融, 桃花滿城。 只有這里還在冬去春來的邊緣, 時間總比別處晚一些,走得慢一些。 但再慢, 時間到了, 也是留不住的。 大風吹拂,最后一波殘梅終于還是落滿了南山。 屏風銅鏡掩映里,菱紗幔帳糾纏,如同行宮里被風吹得亂舞的飛花。 白色的發在指間流連,一樣的白色交錯纏繞。 指節脆弱蒼白的手指從青色的幔帳里伸出來,落梅一樣點點痕跡, 無力的伸開,像月下枝頭的玉蘭花,不知是要掙扎逃離,還是想要找尋抓住些什么。 另一只手緊隨其后,毫不猶豫的握住他,十指交扣。 呢喃的囈語,細碎的癡纏,從不斷起伏的幔帳里,若隱若現。 伴隨著的,還有男人低低的笑聲和微不可查的愛語。 …… 那盞燭火微弱的光,擺放在窗前的銅鏡前,模糊了一切光影真切。 文珩就在寢殿外面,如他承諾的那樣,守了一夜。 不是在專門為守夜的下人準備的房間。 是另一側,白日他抱著帝王沐浴之處。 梅山偏寒,前朝帝王喜好建行宮,特意依照溫泉設計的。 行宮建好了,未曾享用多久,便亡了國。 最后,大周建立。這里又迎來了新的主人。 “前朝不過三代,累世不到三十年。大周已經二十多年了,還能撐多久?” 文珩只疑問了一瞬就放過了,跪坐在地上,俯身細細的去觸碰溫泉的水。 神情柔順溫和,就好像白天侍候他的主子時一樣,忠心仔細。 專注沉思的樣子,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了,呼吸和喘息開始有些急促起來。 嘩…… 激起的水霧模糊了他的神情,只聽得壓抑隱忍的鼻息,與一墻之隔的殿內,模模糊糊的曖昧,交相呼應…… 寢殿的門悄然推開,執燈的侍從并不上前,輕輕叩擊著雕花窗棱。 一樣輕柔的聲音,夜里聽上去比白日溫涼一點:“公子,您是想讓王上知道您來過了嗎?” 有些忘乎所以的男人抬起頭,迷亂的神情漸漸恢復清明,略有些艱難的與懷里的人分開。 手指溫存的為那閉眼沉睡的人整理,因為自己的失控,造成的凌亂狼狽。 “公子,來日方長。天快亮了?!痹律y霜從門口傾泄進來,文珩站在月色和陰影的交接處,恭敬順從的躬身。 徽之公子披上兜帽,深深回望一眼,便快步的走出去。 “文大人,多謝你幫我?!?/br> 文珩欠身:“您誤會了,公子對奴有恩,不敢不報。然今日之事,奴只是想滿足陛下的心愿。他真的很想你,公子不要讓他等太久?!?/br> “照顧好他?!?/br> 文珩慢慢抬起頭,凝視著男人離去的方向,一直柔順的脊背也一點點挺直。高傲的站姿和冰冷的眼神一點也不像一個久居人下的宮廷宦官。 他并沒有看多久,很快就關上門,向帝王的寢殿內走去。 昏暗的室內,無聲無息的侍從,仿佛一呼一息也和周圍的環境完美融合,像一個活的擺件。 瑞獸內的香片又加了一點東西進去。 眉間隱隱蹙起的帝王再一次平息了神情,陷入沉睡。 文珩的手很軟,毫無骨頭似得,一點點撫摸著他的主子。 夜里的聲音清冽悅耳,讓人想起一種古雅的樂器,自一個宦官口中發出,未免違和:“開心嗎?我把你喜歡的人帶到你身邊了。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達成?!?/br> 乳白的藥膏,被指尖一點點涂抹在其他男人剛剛造成的愛痕上。他涂得專注又輕柔,仿佛怕弄疼了一般小心翼翼、認真仔細。 “你的什么愿望,我都會為你滿足。除了我,誰還會這么縱容你、溺愛你?” 那張向來疏淡溫順,幾乎是面目模糊的臉,此刻,卻像一張被修復完整的古雅秀致的工筆畫,露出溫柔寵溺的笑容,似是無可奈何又甘心情愿。 “那么,我的愿望,你是不是也能,稍稍回報一點?這一點也不過分吧?” 文珩把那無知無覺的帝王抱起來,讓他倚靠著自己的肩膀,從背后漸漸抱緊他。 帝王雪白的發枕在他的肩上,臉貼著臉。 文珩也閉上眼,這樣親密無間的距離,呼吸也交織在一起,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彼此相依。 “你父皇破了我父皇的城,殺光了宇文家的人,我借你的手殺光姬家的人,是不是很公平?我并沒有背叛你,對不對?” 他沒有等到任何回應,慢慢睜開了眼睛,那雙沉靜得毫無生氣的眼眸里似有水跡,又一點點隨著悲哀干涸。 “紫宸宮啊,是會吃人的。我的陛下?!?/br> “阿珩?!睉牙锏娜四剜?。 文珩熟練的輕聲回應:“阿珩在的?!?/br> 懷里的人便又安心的熟睡了。 那滴本該干涸的淚便滴了下來,落在帝王比雪也似得白發還要白的肌膚上,一路滾下。 文珩想起,前朝城破之日,他才七歲,jiejie把他的衣服和新入宮的侍從的換了。 他在后宮里一向毫無存在感,小時候體弱多病,皮膚泛黃,不知怎的竟然叫他逃過一劫。 不久,他就被分給偏殿不受寵的皇子做侍從。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運氣好,懵懵懂懂的適應著從一個皇子變成小侍從,國仇家恨一點也不敢回想。 直到后來知道,他能活,只是因為身為帝姬的jiejie為了保全他,在背后做出了萬般犧牲…… “奇怪,以前下藥刺激你發瘋嗜殺的時候,我心底沒有一點感覺,半點猶豫都沒有過。我jiejie都拜你們姬家所賜,淪落成當眾賣笑的舞姬了,我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文珩困惑的摩挲著他的臉:“我甚至認真的考慮過殺你——事過境遷,塵埃落地,時至今日,心里竟然還害怕起來?!?/br> 這前朝唯一幸存的皇子宇文珩,抱著大周的帝王,慢慢躺倒在床上,親密得毫無間隙。 “這都是你的錯。你被他背叛了,變得這樣脆弱無害。叫人怎么恨你?真可愛,誰都不見,唯獨只給我看,只讓我抱你,只信任我。就好像,是獨屬于我一個人的。所以我才變得這么奇怪,竟然也開始扮演起一個忠心不二的奴才了。為了你,患得患失?!?/br> 這冰冷華麗的紫宸宮,這里出生的每一個人,都是孤獨至極的。無論變作什么身份,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怎么會想到,有一天突然會因為另一個人,心口溫熱。就好像,這個人是為他而存在這個世界的。 文珩笑著,一聲聲的溫柔寵愛:“這是你的錯。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有多美?你這樣的人,若不是當了人人懼怕的暴君,就會被一寸寸、吃得骨頭都不剩。我的陛下?!?/br> 文珩把他抱得更緊,就像隨時就要歸還的別人的寶物:“但是沒關系,有我在,什么事都不會有。他救了我jiejie,我只讓他一次……你跟我,都是這紫宸宮里長出來的怪物,除了這里,哪里都活不下去的。你記著,沒有人會真的愛你,除了我……除了我?!?/br> 一字字一句句,溫柔的冰冷的堅定的,催眠、詛咒、誓言一般的,灌入懷里的人耳中。 …… “昨晚有誰來過嗎?”姬清若有所思。 一夜的夢魘,梅花,雪地,月光,男人的體溫糾纏。算是不錯的美夢。 這涼薄冷情的暴君幾乎從來不做夢,醒來必會覺得不對。一切早在文珩預料,他并不意外。 一到白日便變回沉默溫順的侍從,文珩躬身低頭,溫聲細語道:“奴一直守在外面,沒有人?!?/br> 病弱的男人似是并沒有懷疑他:“孤又夢見了他。還是一樣的情景,宴席上,他端著那杯毒酒。這一回,他跟孤說他錯了,要孤等他?!?/br> 文珩的眼睛掀起一點寒意,聲音卻壓得低柔:“陛下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夜的那爐香,有一味材料許是分量重了些,有些易使人多夢的藥效。奴這就清減些?!?/br> 恍惚的帝王似是急促的拒絕道:“不用。這就很好?!?/br> 并不出他意料之外,文珩點頭的動作卻做得很是遲緩:“是?!?/br> 帝王便怔怔的陷入自己的世界,似是還在似夢非夢的混沌里,身上的寢衣系帶散開了,歪歪斜斜的也不在意。 這一次,沒有等帝王的指示,文珩主動走了過來。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服侍他,而是默然的看了許久姬清的臉。 那張幽魅清靈的面容,完全滿足人們對傳說中的禍國妖孽的想象。 藥物和毒素的沖擊在他身上的作用還沒過去,雪發灰瞳,不及他乳白脆弱的肌膚更引人。香料的后遺癥讓那張臉上的神情仍舊有些許空洞無神。 干凈無害,至美至惡。 然而,其實再無情無心、目中無人的高傲神情,若是出現在這張臉上,也好像是在等著人對他做點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