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想著這個,她伸出纖細的臂膀,攬住了男人的頸子。 “若果真如此,我竟讓你等了這么久?!?/br> 溫軟的唇印上他的。 她心里卻是想著,上輩子,他是不是也在等著自己,只可惜終究等不到罷了。 ************************************ 一夜風雨,阿蘿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才沉沉睡去。 待到第二日醒來,睜開眼,便見身邊男子早已經衣冠整齊,正坐在榻邊守著她。 阿蘿睜著惺忪睡眼,想起了今天是成親后的第二天,按理說應該拜見蕭老太太。 上輩子她嫁給蕭永瀚,第二天也是,早早起來去拜。 “怎么也不叫我,別是晚了!”她是知道的,晚了會有些難堪。 誰知道蕭敬遠卻輕輕摸了下她的臉頰,溫聲道:“昨夜睡得太晚,若是還困,再歇一會就是?!?/br> 阿蘿撇嘴,無奈地睨了他一眼:“我為什么睡得晚,還不都是你——” 話說到這里,想起昨晚,卻是說不下去了。 昨晚一切,實在是現在想來都臉紅耳赤,羞于啟齒。 “因為我什么?”他仿佛沒明白,淡聲這么問道。 阿蘿自然明白他故意的,經過昨晚,她算是看清楚此人的真面目了,當下嬌哼一聲,便不再搭理他,而是招呼魯嬤嬤過來幫她穿衣。 誰知道蕭敬遠卻一擺手,示意魯嬤嬤出去。 阿蘿不懂,疑惑地望著他。 蕭敬遠從旁取過她的衣裙,黑眸望了她一眼:“我幫你穿?!?/br> 那語氣,半是無奈,半是認命。 阿蘿開始還茫然不懂,后來看著他那無可奈何的樣子,頓時明白過來。 當年她被蕭敬遠救的時候,年紀還小,連衣服都不會穿,還是蕭敬遠叫了外面的大嬸過來幫忙的,那個時候的蕭敬遠,不就是現在這般神情嗎? 他……竟然以為自己還不會穿衣服? 蕭敬遠看阿蘿臉上粉紅,濕潤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不說話,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便坐在榻旁靠近了她,攬住她纖細的肩頭,低聲哄道:“我幫你好不好?” 阿蘿推開他:“才不要!” 她掙脫了他,躲到床榻頭部,拾起裙子遮住肩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學會了!” 作為侯門小姐,她上輩子確實老大年紀都不會的,凡事一切自有嬤嬤丫鬟代勞,這于她來說也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可是那次出事,當蕭敬遠知道自己不會穿衣服時那冷漠無奈的神情,讓她分外羞慚。 是以從那后她就發憤圖強,把這件小事很快學會了。 “學會了?”蕭敬遠坐在榻邊,看她。 他這眼神很是火燙,語氣里倒是有些遺憾的樣子,這讓她頗為不自在:“哼,我當初不會,你怕是心里嫌棄死我了!” “沒?!?/br> “我才不信呢!”想想過去的那些事,那個總是冷漠疏遠的蕭敬遠,她頓時逮住了理兒:“你以前兇巴巴的,真不討喜!” 蕭敬遠看她噘嘴的樣子,紅艷艷的潤澤,小小聲的抱怨,不免眸中帶笑:“那現在呢?” 阿蘿斜眼看他:“現在不兇了,卻很壞?!?/br> 她眼睛黑白分明,靈透逼人,這么看過來,真是看得人心神仿佛都被吸走了。 蕭敬遠有那么一瞬間,幾乎想直接上榻拉帳子,不過想想天色已經不早了,怕是母親那邊正在等著,他也就硬生生壓抑住了。 于是他微微抿唇,不說話,淡定地坐在一旁,看她自己給自己穿衣。 大昭國女子衣裙頗為繁瑣,里里外外幾層,又是頗多系帶,這么一看,侯門千金自己不會穿衣,好像倒是情有可原。 正看著,就見她捏著一根粉色緞帶,猶豫比劃了下,顯然是疑惑了,怎么這根緞帶根本沒有另一邊,它和誰系在一起??? 蕭敬遠見此,起身,伸手就要接。 阿蘿抬眸看他,卻見他面上倒是沒什么神情,淡定得很,仿佛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她這下子更猶豫了。 是讓他幫呢還是不讓他幫? 自己言之鑿鑿會穿衣服的話語猶在耳邊,這轉眼就自己把自己打得臉上生疼。 她默了片刻,看著那雙伸過來的堅定有力的大手,終于還是把粉緞帶放到了他手中。 蕭敬遠接過來,輕巧地尋到了另一處,系上了。 阿蘿從旁瞅著,心里不免暗罵自己笨,怎么就不知道再找找! 胡亂這么想著的時候,恰見他今日穿著一件水洗藍長袍,倒是風姿挺秀,有玉樹臨風之感,當下心中想起一事,疑惑道:“你以前喜歡穿絳紫色,藏青色,還有玄色黑色的,怎么忽然,反倒喜歡白色水洗藍了呢?” 她早就注意到了,以前灰不溜秋的,看著就刻板嚴肅,現在倒是爽利了許多。 說話間,外面魯嬤嬤聽到里面動靜,知道該進去了,便已經命人帶了拂塵帕子臉盆等進來,準備伺候蕭敬遠和阿蘿洗漱。 阿蘿起身間,就聽蕭敬遠問道:“那你喜歡我穿什么顏色?什么樣式?” 阿蘿聽聞,隨口道:“也沒什么喜歡的,看著順眼就好??!” “那怎么叫順眼?” 阿蘿這邊正被夏雨伺候著潔面,待潔面后,她一邊用毛巾擦了臉,一邊很是不明白地道:“清爽些就好了?!?/br> 她還是很喜歡今日他這身打扮的,這樣就很清爽。 可是另一邊的蕭敬遠卻頗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根本心不在焉的樣子,也只好不再提了。 ****************************** 阿蘿隨著蕭敬遠前去拜見蕭老夫人,蕭老夫人自是喜歡得不得了。 “從阿蘿小時候,我就喜歡,那小模樣長得真叫好,不曾想,到最后阿蘿竟然落到了老七手里!”一直盼著當孫媳婦的人,竟然成了兒媳婦。 肥水不流外人田,嫁給她家老七,她心里更知足了。 旁邊的幾個媳婦自然看出了蕭老太太的心思,大家有志一同地不戳破不說破的,反而夸道:“要說起來,七弟妹和咱家七弟也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們瞧,他們站在一起,多相陪!” “大嫂說得對,郎才女貌,讓人看著就舒坦!” 這番話聽到老太太耳中,自是樂得合不攏嘴,喝著阿蘿敬上來的茶,聽著那聲甜甜的娘,她喜不自勝。 一時抬手吩咐道:“拿來?!?/br> 旁邊丫鬟聽命,奉上來一個紅漆托盤,眾人見了,自然不免看過去。 蕭老太太嘴里念叨著:“咱們家媳婦進了門,我都給準備一件東西,女人家應該有個壓箱子的寶才是。只是如今年紀大了,箱子里也沒什么好物,這個就留給老七媳婦吧?!?/br> 這么說著間,那紅漆托盤上的罩子被打開來,卻見里面是個紅木小匣子,再打開那小匣子,終于見到所裝之物,卻是一件鏤空累絲寶鈿花釵,上面鏨刻加累絲五朵靈芝,構成一朵梅花形,每朵靈芝嵌一塊碧璽,松枝及竹葉點翠綴于其間,而就在正中間,又有一顆殷紅寶石,流光溢彩。 這花釵做工繁瑣精美,實為絕品,而中間那顆殷紅寶石,更是耀眼奪目,阿蘿兩輩子都未曾見識的。 就在阿蘿為那寶釵之精美而暗嘆時,卻聽到旁邊一個侄媳婦發出一聲贊嘆:“這就是那枚避水金釵吧?” 避水金釵?阿蘿心中暗詫,想著這是什么意思? 而站在老祖宗旁邊的蕭家大夫人笑嘆了聲:“老祖宗忽然拿出這物來,怕是在場年輕的都不知道了,也是,這個物事,如今有幾個人知道!” 老祖宗笑呵呵地將那金釵為阿蘿戴上,口里卻是對蕭家大夫人道:“你給大家伙說說這個金釵的來歷?!?/br> 蕭家大夫人這才道:“這枚金釵,還是有些來歷的,據說一百多年前的永輝三年,咱們蕭家的祖宗輔佐太宗皇帝打了天下,太宗皇帝特意命人造這蕭府。這其中當然還有一些其他故事和曲折,暫且不提,到了最后,當朝欽天監太師算出咱這宅子恐有水禍,太宗皇帝便御賜了這避水珠,并打造了避水金釵,且這避水金釵永不可出蕭家大宅?!?/br> 說白了,就是這避水金釵代代相傳,且只傳媳不傳女,就此綿延至今。 不曾想,今日竟然傳到了阿蘿手中。 阿蘿一聽,很是意外,一雙眼兒便求助地望向蕭敬遠。 她是萬萬沒想到,這金釵竟不是尋常的釵子,還有這等來歷,簡直是蕭家鎮宅之寶了。這么金貴的物事,蕭家老太太竟然要送給自己,自己哪里當得起。 不說別的,就說蕭家大夫人羅氏,就怕她心里多想。 畢竟這種物事,應該是傳給長房長媳才好,如今老太太卻跨過長房,直接給自己了。 誰知蕭敬遠見此,卻并沒多言,只是挽著她的手,淡聲道:“既是母親所送,推拒不得,你收下便是?!?/br> 阿蘿聽他這么說,雖覺得有些當不起,不過還是乖巧地拜了一拜,恭敬地道:“媳婦謝娘的賞?!?/br> 蕭家老太太見她這般柔順乖巧,言語間嬌憨動人,越發喜歡,當下滿足地看看旁邊自己那七兒子,卻見兒子的眼里滿滿的都是阿蘿。 她笑著搖搖頭,暗暗想著,自己這傻兒子,不動心則已,一動心,便再也擋不住了。 不曾想,竟是個癡情小子,疼媳婦的! 一時阿蘿得了避水金釵,又拜謝了蕭家大夫人,接著便隨同蕭敬遠一起坐在一旁,品品茶水,陪著長輩們說說話,再收收各位嫂子送的禮,吃著瓜果點心,聽著歡聲嬉笑,轉眼間便是要晌午時分,蕭敬遠告辭,阿蘿自然也陪著出來了。 “這金釵上的避水珠,是個什么來歷,為何叫避水珠?”阿蘿之前在屋里,當著那么多人面,并沒細想,如今一出了屋,風吹過來,她腦袋就清醒了。 蕭家注定有水禍,避水珠……她這被關押在湖底十幾年的人,難免心中多想了去。 這一切都和水有干系??! “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傳聞罷了?!笔捑催h倒是不以為意:“據說當時蕭家祖上功在社稷,太宗皇帝封侯拜將,又命人造蕭府在此,可是造成之后,欽天監的譚天越前來賀喬遷之喜,無意中看出這塊地在數百年前為灘湖之地,蕭家以此址造府,百年之后必有水禍?!?/br> 譚天越? 阿蘿以前讀書時倒是曾讀到過此人,知道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能神機妙算,聽說太宗皇帝能夠平定天下,多虧了這位譚天越的神機妙算呢。 “然后呢?皇上就賜了避水珠?” 蕭敬遠點頭:“不過這話,如今怕是也沒人信了。百年過去,蕭家子孫也算是平穩順遂,并沒有所謂的水禍,而如今的蕭家,除了后花園的雙月湖,哪里還有水?難道這小小一灘湖還能害了蕭家不成?況且,便真得是有什么禍事,這小小珠子,終究是一顆珠子,又怎么可能有避水之效。如今提起這個,也不過是個故事罷了?!?/br> 蕭敬遠少年時便跟隨父親征戰北疆,更信的是人力定能勝天,信的是手中的劍,胯下的馬,至于女人鬢發上的珠子,還真是信不得。 在他看來,所謂的避水珠,頂多是比尋常珠寶更為罕見罷了。 可是阿蘿卻心里咯噔一聲。 蕭家的雙月湖,自己的十七年水牢之災,鬢上的避水金釵……冥冥之中,她好像和水是脫不了干系了。 “阿蘿,怎么了,你的手這么涼了?!笔捑催h握著她的手在自己手心,輕輕摩挲著,用自己的手去暖她的。 “七叔——”阿蘿猶豫了下,想著是不是要把一切事情先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