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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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意瞅了那人一眼:“龜孫子,活得不耐煩了敢罵我們小花兒?” 花玨臉貼著紗簾,目瞪口呆。 “未報批、奪東西道路口私設攤位者,罰金八百錢。妖言惑眾者,收押呈上?!鄙O壬?,“都散了,這人我帶回去,以正王法。抱歉擾了大家雅興。今兒茶館新來一位撫箏的琴娘,大家不嫌棄便去那兒聽罷,茶資我請?!?/br> 眾人一聽有這等好事,當即歡呼起來,拉著面子連聲告沒什么好抱歉的,一窩蜂地都奔去了茶館。剩下一個伶仃的說書人,趕緊打包著東西準備跑,卻被一前一后的兩個人按住了,拖著往這邊走來。 花玨有點茫然,他偷偷問桑先生:“真的要把他帶回去嗎?” 桑先生道:“沒事,我正好有些問題要問他,與你無關?!?/br> 那個人被拖著走,掙扎了幾番后未果,忽而聲嘶力竭地叫喊了起來:“我說的都是真的!孽龍入世,它就在江陵,是要吃人的!你們憑什么說我妖言惑眾!” 桑先生笑瞇瞇的,還是那三個字:“你放屁?!?/br> 花玨默默地捂住了臉,試圖將這句話從腦海中過濾掉。桑意拍拍他的肩膀,剛準備跟他說什么的時候,卻陡然聽見天邊傳來轟然一聲巨響——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過去,看見了天空漸變的云層中現出一大團黑霧,時隱時現。那是橫貫幾個山頭那般大小的黑霧,聚散合攏,成就一個蛇形的、痛苦扭曲著的痕跡,如同凝固一般在天邊停留了片刻,接著毫無征兆地散去了,消失了。 那個方向,鳥雀成群結隊地從山林中飛出,驚恐地叫喚著。風云變色,剛才還晴空萬里的天,陡然烏云密布,雷聲滾滾,任誰都知道這是要變天了,地面上的人沒有多注意天上那條蛇一般的黑影,也沒有看見它消失的時間,人們急匆匆地改變方向,準備回家躲雨。唯獨花玨仿佛被釘在了那里,一動都不動。 他認得,那是玄龍。 他怎么了? 他下意識地就要往那個方向跑,卻被桑先生死死拉住了:“跟我回去,小花兒?!?/br> 花玨睜大眼睛,急切地跟他解釋:“桑先生,我要過去?!?/br> 一向寬容他、縱容他的賬房先生這回卻說什么也不肯答應他。他將花玨塞回車里,像訓斥小孩兒一樣訓斥他:“過去什么?怎么還跟沒長大一樣,變天了也要過去看看,你如今生著病,起碼也要等雨停了再出去?!?/br> 他的口吻十分平靜,什么異常都沒有?;ǐk卻慢慢反應了過來:“桑先生,你……沒看見什么奇怪的東西?” “什么東西?”桑意一腳把綁來的人踹去坐格底下,回頭問花玨?;ǐk沒吭聲了。 桑先生看不見,他自然沒辦法將自己的意圖說出口。 他坐在回去的馬車里,感到心里的那根驚惶的弦越繃越緊,弄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強裝著鎮定,想著先回去,等桑先生不在的時候再偷偷出去找那條龍,卻沒注意到自己緊緊勾著的手指暴露了焦躁不安的內心。桑意靜靜瞧著他,眼神變得有些捉摸不透。 到了地方,花玨飛快地撲進了房間里,宣稱自己想要睡覺了。桑意放了他過去,回頭卻將那個說書人帶去了判牢中,將他綁成了麻花。 年輕的賬房先生端了一杯茶,手里拎了條長鞭:“說吧?!?/br> 說書人掙扎了片刻,還在苦苦思索著說些什么話,好跟眼前這個人虛與委蛇時,清脆的一聲鞭響便“啪”地甩在了他臉上,帶著倒刺的鞭尾直接削去了他下巴上半片rou,鮮血汩汩流出。 “這個地方挨三鞭子,以后你喝水就會從這里漏出來。挨四鞭子,你以后都喝不了水了?!鄙R獾?,“五鞭子,你的脊骨會斷在這里。再給你半柱香時間……青宮道派的道士,不曉得怕不怕死?”他溫和地道?!澳銈兏』▋菏鞘裁搓P系,你們跟他的病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扮成說書人來這里妖言惑眾……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否則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br> 另一邊,花玨在房間里等了半晌,估計著城主同桑先生都去午睡了,這才偷偷摸摸地準備跑出去。但他沒料到,他剛踏出房門,便被兩個家丁禮貌地請退了:“花小先生好好休息罷,桑先生囑咐我們好好守著您?!?/br> 花玨嚇了一跳,忙不迭地關了門退回去。他住二樓,回去又打開窗,往下看了一眼,卻看見他窗下那個長野草的地方也站了幾個人。聽見頭頂窗戶的聲響,那幾個人抬頭看過來,跟花玨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花玨:“……” 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心口一跳一跳地越發的疼痛起來。他用力按著自己的心口處,仿佛泄氣一般捶打著自己,深深地覺得自己沒用起來。 他順著墻邊慢慢地滑下去,抱緊自己的包裹,也不知道在跟誰小聲說話:“讓我出去吧……”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包裹,忽而心里一動,摸出了那支琢玉筆。寧靜緩和的陰息在上面流淌,仿佛冰海之下潛藏的深水,將所有洶涌暴烈的東西都壓在其下?;ǐk看不出這些,他只發現,在碰到這支筆的一瞬間,他心口的隱痛忽而緩和了一些。 包裹散開,花玨將判官筆收進自己的袖子里,又看見了里面滑出一片龍鱗。漆黑深沉的顏色,泛著清透的草木香,有些發苦,上面躍動著溫柔的光澤,仿佛是某個人注視著他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 花玨:整個江陵就我一個人知道玄龍的真實身份,我要保護他!對他負責! 老醫生:不好意思,我摸骨的時候就知道了。 桑先生:不好意思,我現在也知道了。 玄龍:……算了你讓我自生自滅吧。 #求評論 有人要給我留評撒花花嗎 沒人我過會再來問一遍# 第21章 術病去 江陵城主府,一間客房的八扇窗戶同時打開,窗欞發出咔擦龜裂的聲響。守在門外的人趕過來查探情況,卻發現原本應當老實待在這里的花玨已經不見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黃符紙,有的是嶄新的,有的已經被用過了,帶著被法釘釘穿的細小孔眼。那些符紙正好八張,每一張都寫著一個“破”字。 花玨不是推不開那幾扇窗戶,但他能從房間里逃出來是在他用了那幾張符之后,他探出頭去看,突然便發現了此前沒有見過的一個暗門。那暗門后面連著一個簡陋的階梯,通往湖心亭臺。城主府原本是一處王爺府邸,改建后成了現在的樣子,暗門地道之類數不勝數,花玨此前卻一直都沒有發現。 他順著階梯小心往外爬著,注意躲避著家丁們的視線。墻體凸起的一道水合棱將他的身影擋住了,花玨一雙手在青灰的墻面上磨得生疼,一直到他從后門出了城主府門,中途都未出現什么差池?;ǐk回頭望著自己走過來的方向,隱約有這樣一種感覺:這條隱沒在假山石和亭臺水榭后的小路,是判官筆為他指點出來的。 想到這里,他放慢了腳步,有些猶疑地將那支筆拿了出來。它躺在他手心,看起來與文玩店中造價高一些的琢玉筆并沒有多大差別,不會像鬼燈一樣從中蹦出個千年幽魂,也不會突然化形為石猴之類的精怪。他剛剛走過的那個暗門,此前便存在,仿佛只是等著他發現一樣,在他咫尺之遙的地方靜靜佇立著。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不安。這種不安甚而在此刻壓過了他去尋找玄龍的愿望,花玨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紙,很快地在上面寫下“祛除病痛”四個字,用被墻石蹭破的那只手抹了點血在上面。他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看見自己的傷處并未如同玄龍那樣,可以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于是將心中那點不安稍稍壓下了一點。 他跑出去叫了個馬車,急急忙忙地爬上去,請車夫將馬駕得快一些:“麻煩了師傅,往荷花蕩那邊走,越快越好?!?/br> 車夫等了許久的生意,在冷風中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銳利清透的眼睛。他喝道:“荷花蕩?得嘞,這就走,您別急?!?/br> 花玨眼巴巴地往車外望過去,這車夫果真如同他吩咐,將一個破馬車架出了東君驅日的氣勢,風風火火地便往幾個時辰前玄龍墜地的地方趕過去。凄風苦雨中,車夫絮絮叨叨地跟他講:“這般天氣里做生意不容易,可是愁啊,我家中還有個小屁孩兒,看著乖巧懂事,可真遇著什么事便什么都不肯說,實在讓人cao心的很?!?/br> 花玨沒有認真聽,胡亂嗯了幾聲表示自己聽見了。到了地方,他跳下馬車,迎頭便是一潑淋漓大雨。他剛才為求輕便,出來時沒有拿傘,沒料到雨下大了。車夫看他這副模樣,遞給他一把破舊的傘,閑閑道了聲:“公子先用著罷,我常在城主府后面那條街攬客,您記得還就成?!被ǐk伸手接過傘,不住地道著謝,那車夫卻一把扣住他手腕,迅速地往他滲血的手心貼了個涼涼的東西,接著“嘖”了一聲:“這么深的口子,回去好生包扎才是正事?!?/br> 花玨低頭一看,這車夫給他貼了塊偌大的狗皮膏藥,清涼幽微的藥香散發出來,抹得厚得跟紅豆餅似的,他傷口的疼痛幾乎是立時便消失了。 他有些遲疑:“您這是……” 車夫卻擺擺手,駕馬就要走:“祖傳的狗皮膏藥,祛除病痛,藥到病除,就當送您了?!?/br> 馬車緩緩掉頭,往另一個方向奔去。過了一個街角,趕車人停了車,掀掉斗笠帽和長蓑衣,將憋悶在后面的面容解脫了出來。與此同時,路邊等著的一個人走過來,伸手拿袖子幫他擦了擦額發下沾上的一些雨水。 “怎么樣了?”江陵城主幫他順好頭發,低聲問。 他的賬房先生搖搖頭:“攔不住他,這孩子鐵了心要過去。我帶回來的那個人倒是什么都說了,但龍啊術法啊之類的東西我也不清楚,所以只能放他出去,看樣子這件事還得他自己解決。但那孩子……翻個窗還會蹭破手,實在讓人放心不下?!?/br> 江陵城主點點頭,不多說什么,把他推去了車內,自己駕車往回走:“我會派人跟著他,你不用太擔心?!?/br> 江陵城主在沙場上長大,是實打實經歷過腥風血雨的人,一貫不相信鬼神。但他對花玨這個小神棍的態度一向如此,不管他究竟在鼓搗什么東西,人沒事總之是最好的。 身后的人在車內換著衣服,衣物發出窸窣摩擦的聲響,他忽而聽見自己的賬房先生補充了一句:“除了這件事,小花兒近來還有些奇怪……我也說不太清?!?/br> 桑先生回憶了一下剛剛的場景,在他遞出膏藥,跟花玨說明之后,花玨臉上的神情不是感激,也不是欣喜,而是……某種強烈的不安與憂慮。 “我有這么嚇人么?還是穿幫了?”他琢磨著,把當時說過的話再拎出來審視了一番:“祛除病痛,藥到病除……”最終,年方而立的他得出一個結論:“唉,現在年紀大了,我真是搞不懂現在這些年輕人了……” 第22章 術渡龍(捉蟲) 花玨按著自己的傷口,舉著那把小破傘,在大雨中毫無目的地奔走。他手上的傷已經不痛了,果然如同他剛剛寫的那張符咒一樣,藥到病除。判官筆再一次證實了它的可靠性。他不常雇馬車,可也曉得狗皮膏藥是那些江湖郎中的東西,藥房里能不能弄到都是難事。而馬車夫偏巧就在他用了那張符之后,雪中送炭一般地將藥送去了他手中。 如同凡人命數有千百種,只要花玨用這支筆寫上自己的愿望,它便會在那千絲萬縷的暗線中尋到契合他心意的那條線,將它引到花玨面前。 花玨捏著那支筆,仿佛它是個燙手山芋似的,拿捏不定要不要隨便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將它丟了。他膽小,對這樣的力量心懷畏懼,就像同他始終敬畏天道一般。沒有人比算命先生這一行的人更了解旦夕禍?!幢闶亲詈唵蔚姆?,也要用朱砂作引,朱砂辟邪是一,第二則是因為丹色近血,可以視作人血的替代物。而范圍更大、用途更復雜的符咒,則需要完全新鮮的血液作為祭品。 他手里的是判官筆,動用這種逆改陰陽的東西的代價是什么? 他有點不敢想。他已經用過幾次這支筆寫下的符咒了?;ǐk見過太多這樣的事,修建橋梁,有人會生祭童男童女,將他們釘死在橋墩子地下,作為向蒼天求禱平安的代價,某些邪|教為了作法,會生生坑殺數千人性命。人的貪欲永無止境,即便是花玨自己,也不能保證自己全無貪念,可以視判官筆的作用為無物。 旁人有旁人的貪欲,他也有他的。他想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地活下去,作為偏陰命,他自小便度過了躲在床頭的燈光中瑟瑟發抖,與各類恐怖兇悍的鬼影對峙的漫長年月,也度過了纏綿病榻,連眨一下眼睛都會帶來刀割般的劇痛的年月。按命理學的說法,他這樣每年到頭來命里都有四五個大劫的人,不該存在于這個世上。 這可真難,他想著。 花玨幾步踏入沒及膝蓋的水中,盡力趟著水,四處尋覓玄龍的蹤影。他張口想要呼喚那條龍的額名字,但此刻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全啞,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花玨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剛見到玄龍的那一天,他扶墻站在漲水的江灘邊,渾身被水澆得濕透,除了冷還是冷。此時他身邊沒有一個人,花大寶也不在。他打著抖,一寸一寸地在荷花蕩中尋覓著微小的痕跡,集中精神去聽,有沒有玄龍的聲音。 荷花蕩其實是一大片蘆葦濕地,高過頭的、枯敗的蘆葦叢密密麻麻地占據著人的視線,花玨身上被鋒利的葉片邊緣割了好幾道傷口,腳心也被一塊藏在水中的碎石劃破了。血滴滴答答地落入水中,很快便被沖淡成近于無的影子。突然,花玨聽見一聲沉重兇狠的長嘯,從他前面的某個地方傳了出來,比狼嘯更森然,比虎嘯更威猛。這種聲音他從沒聽過,但此刻,他卻鬼使神差地聽出了那聲嘶吼中的意思,是在叫他快走。 玄龍在命令他走。 花玨沒走,他飛快地撥開面前的蘆葦叢,往那個方向沖過去。就在他感覺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時候,他陡然聽見了兩個人的對話聲:“怎么還沒死?” “這么大的東西,怎么也得要些時間罷,慢慢拖死就好?!?/br> 花玨心頭一驚,生生停下腳步,慢慢繞著圈子躲去了那兩人背后的方向,跟著悄悄撥開一個縫隙,往里面看著。兩個穿著道衣的人背對他,其中一人手里拿了個漆黑的木杖,狠狠地打著地上某個東西的頭?;ǐk睜大眼睛仔細望過去,覺得牙一酸,差點便要控制不住地沖了出去。 玄龍被他們釘在地上,頭、腹、尾、爪各處插著半尺長的鐵釘,每根釘子上面串著寸許厚的符紙。龍血染紅了半個葦葉傾倒的水塘。那雙白骨蛋一樣的眼睛毫無光澤,玄龍脊背裂開,露出里面黑紅色的血rou。 扒皮抽筋,也不過如此。 花玨氣得幾乎站不穩,他張張嘴巴,只能發出無聲的喘氣聲,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清楚自己手無寸鐵,又重病在身,并沒有什么人可以來幫扶他,他只能等,等那些人放下戒心的時候摸過去把那些釘子拔了,再將希望寄托在玄龍身上,希望他還有力氣和他一起反抗這些邪道士。但他氣血翻涌上頭,雙眼發紅,冷靜不下來,看到這樣的場景讓他幾乎崩潰。 玄龍曾與他朝夕相對,曾經救過他的命,花玨這一眼便可看得到盡頭的一生如同一潭平緩流動的深水,把所有人圈在離他遠遠的岸邊,就像桑先生,他永遠不會告訴他有關自己年少時帶著蒼色的戀慕,永遠不會再和他親近一步。但玄龍和其他人不同,他不在花玨的計劃里。 他是深水中的漣漪。 “呀,我們的客人來了?!庇腥苏驹谒砗?,將手輕輕按上他的肩膀?;ǐk在這一瞬間被什么人給一把狠狠地推了出去,推得他踉蹌幾步,摔倒在玄龍身邊。 在他身后,如意道人一派仙風道骨,輕輕撫著自己的胡須。他身邊立著一個面貌可怖的養鬼人,對著他微笑致意。 “兩位主角齊活了?!蹦丘B鬼人道。 如意道人卻搖頭晃腦地道:“非也,非也,本來主角只有這條龍,可誰叫這位花小先生不聽勸,非要給咱們添堵呢?我們常常說的四個字,從善如流……可見花小先生并非什么向善之人?!?/br> 更多的人從蘆葦叢后面冒了出來,黑壓壓的一大片,一切都像那天橋邊的事件重演?;ǐk大口喘著氣,挪過去將一只手放在玄龍冰涼的腦袋上,想叫一叫他的名字,但只發出了氣音。 玄龍一動不動。 周圍人慢慢散開了,將他們圍在正中間?;ǐk這一摔又扭傷了腳,爬也爬不起來,但他發現了這些人正好將他們附近一個正圓的地方空了出來,正圓的邊緣,幾十枚鎮法的桃木劍巍巍佇立著。 “已經說不出來話了罷?沒錯,這便是咒你死的法陣。當然,現在它不止是鎮你,也是鎮那條龍用的。我們花了一個多月才設下靈氣如此強盛的一個重疊法陣,效力也是成雙倍的,你也不用想著逃走了,有什么遺言,現在說了罷?!庇袀€道士道,忽而又一拍頭,笑道:“哦,我忘了,江陵神算子已經說不出話了,小的便為前輩奉來筆墨……見笑?!?/br> 他們這群人時常寫咒,墨筆之類的東西自然是隨身攜帶。那人托著筆墨紙硯走過來,將它們塞進花玨的手里,順手蘸了墨往花玨臉側一抹,往他眼角添了一絲墨色。他仔細看了看花玨的臉,小算命先生干凈清秀的面龐上添了這一筆,竟然生出了一些邪氣漂亮的媚意。那人心思一動,咽了咽口水,忽而不敢與他對視,只再順手捏了捏他的肩,算作輕薄,這邊心思飄飄地回了人群中。 花玨只以為他這動作是威脅,根本沒往另外的方向想。道士們開始齊齊念咒,催動法陣,他心口忽而劇痛起來,疼得他眼淚都流了出來,眼前發黑。他摸索著往身邊碰了碰,握住了玄龍一只碎裂的爪子。 他想:“還真是要同你死在一處了?!?/br> 但此刻,他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另一個聲音:不,不必。不必死。 他手里應當是有……令他們兩人活下來的辦法的。那聲音被他壓在內心深處,是他最后一道底線,他隱約曉得,一旦越過這個界限,他將付出幾條命都換不回來的、巨大的代價。 那代價是什么呢?他知道的,他曾經知道,為了這個代價,他哄著那條龍,對他撒了此生唯一的一個謊,離開了它,但這件事和前世的記憶一樣,被他拋棄在了轉生的輪回之中。 他的頭越來越痛,雨幕、葦塘、破碎的龍的軀體成為他視線中刻印的最后一個景象,花玨失去了視覺。但他還能聽見雨滴濺落在水中的聲音,聽得見如意道人蒼老古板的聲音:“我所請者,必誅妖邪,邪名為龍,又曰嘲風……” 花玨抱緊懷里的龍頭,摸出袖子里那支溫潤沉重的琢玉筆,極快地在紙上寫著什么字,速度幾乎與老人念誦的速度相同。落筆的一剎那,玄龍再次發出了一聲低吼,動了動身體——掙脫了尾巴上的那顆鎮魂釘。 我所請者,蒼天賜佑,護名為龍,又曰嘲風…… 他清楚地聽見了天地間震動著巨大的回音,應和著他這道無比沉重的請求。他本來寫到這里就停止了,但他的手不受控制地繼續往下寫去,仿佛不是由他的意志,而是被那支筆帶動著繼續下去:生死之數,非自然不能易也,當真審得,當真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