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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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想放棄了。 “奶奶……”他輕輕地念叨。床榻上的年輕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消失了。 百里開外,一片畫著笑臉的紙人軟軟地倒在地上,被一個人撿了起來。 那人望見了不遠處跟來的一大幫人,忽而揮了揮手,平地狂風起,烏云與暴雨在這一瞬間完成了聚集,毫無征兆地朝那個方向潑了下去!江陵無雨,唯獨此地暴雨;江陵無風,唯獨此處呈檣傾楫摧之勢,奔在前面的幾個人幾乎被這陣風雨掀翻在地,一時間嚇得屁滾尿流,不敢再往前一步。 玄龍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個笑瞇瞇的紙人:“花玨?” 但紙人一動不動,沒給他任何回音。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圣誕快樂! 第19章 術誘餌 山中的道人們平白遭遇戰了一場浩劫般的暴雨,生生被逼退了半個時辰。等到風雨動靜平息,他們再下山四處搜尋時,卻找不到那個小紙人的蹤影了。 此刻春樹滴翠,白衣道人們罵著娘,捶胸頓足地打道回府,卻在門口處再看到了一位訪客,正是前幾日來過的那位黑衣男子。和之前一樣的打扮,男人戴笠帽披大氅,一派泊然氣度。 “我找無眉道人?!蹦腥说?。 “公子,無眉道人的爐鼎煉成,已經走了。有什么事,找咱們道長是一樣的,要不,我們這就為您請來?”見到他,幾個小道士如逢故舊一般地湊了過來,儼然一副推銷的架勢。 “走了?” 玄龍愣了愣。 他此行過來,是準備告訴無眉,花玨的病是因有人從中搗鬼,想問問他能不能幫忙找到術法的源頭。他墜魔多年,又涉世不久,沒來得及修習法術,空有一身原始的強盛靈力而不知道如何使用,幫不了花玨。 他已經遇見了花大寶,花大寶給他叼來了那滴鳳凰淚。兩個人說好了賭氣一般的,明明有這么一滴無上圣物,可誰也不愿意用?;ǐk不僅不用,還想讓他走。 既然都不用,玄龍打算將鳳凰淚還回去,再問一次無眉是否能幫到他??伤麤]料到的是,那個矮小的道人竟然已經不在江陵了。 他抬眼看了看周圍這些人,搖頭道:“不必,既然他不在,我便告辭了?!?/br> 玄龍轉過身去,余光瞥見那房間里沖出了一個鶴發雞皮的老人,揮舞著手里的拂塵準備迎客。但老人沒能趕上他,玄龍走起來很有幾分神鬼莫測的意思,沒過多久就看不見他的影子了。 “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上次來找過一回無眉大師,也沒看到他的臉?!毙〉朗總兞R罵咧咧的:“怪就怪剛剛這陣雨,下刀子似的,人淌進雨里非得活活給憋死不可,老師,我跟你說,剛剛真是奇了怪了,我從沒見過這么邪門兒的雨?!?/br> “你說什么?”老人忽而瞪大雙眼,口吻中隱約有怒氣。 那小道士被他這副神色嚇了一跳:“我是說,剛剛的雨來得太邪門兒……我們沒能追上那個紙片人,回來就碰見這個客人了?!?/br> “廢物!混賬!”老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忽而咬牙切齒地道:“那是馭水術,給我追!就是那個男人,他就是我們要找的那條孽障龍!” “您說什么?” “我們此前竟然沒想到,那東西會化形!”老人氣得雙眼充血,口吻中盡是懊悔:“那個姓花的小子也擺了我們一道,他根本就是和那條龍串通好了,一個用靈媒探查法陣的所在,另一個就等在山下接應!糊涂!我真是糊涂了!趕快追,在醫館的人也打探一下那姓花的情況,千萬別讓他跑了!” 老人自顧自地大發了一通脾氣,一眾人聽明白后,趕緊分散開了往山下追去,但玄龍已經離開很遠了。 花玨只暈了一小會兒,他躺在床上,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仍然看不清東西。他的意識已經回來了,看來那張紙人最后還是沒有落到那幫人手里,他比較幸運。 他試著想立起身,但是心口傳來的一陣劇痛讓他倒了回去,令人眩暈的疼痛感貫穿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喘了幾口氣,聽見院外傳來一片喧鬧聲,有幾個陌生的聲音?;ǐk從小耳目聰敏,對聲色特別敏感,當即便聽了出來,其中一個聲音正是在醫館另一個院落中養傷的道士的,他那天替老先生巡視病人情況,同他們短暫地接觸過一次。 這些人這時候到他門前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會是什么好事。 花玨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跳得越來越快。他現在一動也動不了,甚至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但他清楚地記得這間房被他搞成了什么樣子:四周貼了符紙,爐臺底下畫了一個潦草的法陣。如果被那幫人發現,便是他驅使靈媒潛入山中的直截了當的證據。 花玨努力集中精神,想著至少要下床,把符紙趕快收起來,但他幾番嘗試都未能成功。他陷在一片漆黑的迷霧中,聽見了門環咔噠一聲,被人推開了。 他心頭一涼。 沒辦法了……他聽見有人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然后在房中走了幾圈兒。他聽見了那人的腳步停在幾面墻壁前,似乎是端詳了一會兒他貼上的符咒,過后,那人又走了幾步,在地上那個法陣邊立了半晌。 但花玨越是等,越覺得不對勁兒。那人沒有動他的東西,反而在他床邊坐下了,看了他一會兒,最后……給他掖了一下被角。 花玨心中一動,伸手抓住那個人將要離去的手,不知怎么的有了說話的力氣,脫口而出:“嘲風?” 那只手的主人頓了頓,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拍了拍,語帶笑意:“嘲風是誰?是你那天帶來看病的客人么?” 花玨睜開眼,瞧見了坐在他床邊的桑先生,正望著他微笑著。另一頭,江陵城主推門進來,四下掃視了一圈兒,看到這間被花玨搞得怪力亂神的屋子后皺了皺眉,而后將另一側門的窗戶關嚴實了,走了進來,挨著桑先生坐下了。 花玨松了一口氣。 “剛剛外面有一群人,看著不懷好意的樣子,我們幫你趕跑了?!鄙O壬鷾芈暤?,“我們昨兒踏青回來,發覺你還沒有回家,過來一打聽,卻聽邵醫生說你病了,這是怎么回事?” 花玨訥訥地道:“傷,傷寒……” 桑先生再笑,指了指亂糟糟的屋子:“傷寒把屋里弄成這樣?” 花玨低著頭不敢說話。那兩人卻并未多問他什么,幫他把屋里收整好了,又扶他起來,監督著花玨吃早飯。 花玨的精神頭仍然不太好,江陵城主仿佛巡視領地一樣四處轉了轉后,過來對他道:“病了的話先搬到我們那邊住罷,這地方沒個照應的,邵醫生又忙,離家也有些遠?!?/br> 花玨剛要出聲謝絕,桑先生卻探手過來揉了一把他的頭:“聽話,我們答應了你奶奶,要照顧好你?!?/br> 如同往常一樣,花玨不敢抬眼看桑先生,心也跳得有點快。但很快的,他想起了另一個人的臉,也是常常摸他的頭,低低地在他耳旁說些什么東西。玄龍的手寬大有力,骨節漂亮,上面傷痕遍布,而桑先生的手細致精巧,是一雙文人的手。 想到他,花玨忽而沒有其他的心思了。桑先生和江陵城主親自動手,幫他收拾了東西,再給老先生打了招呼,花玨卻蹲在一邊,偷偷摸摸寫了一張字條。 他寫:“我回去了,住家的對面,你要是回來了,就去那里找我。別生氣了?!睂懲旰?,他在后面畫了一朵迎春花。 他不知道玄龍還會不會回來。那天他讓花大寶帶話給玄龍,說自己不送了,也有幾分生氣的意思在里面??苫ù髮毬牭枚f話么?要是能聽懂,會原話轉述給那條龍嗎? 他希望那條龍可以服用了鳳凰淚回到江海,要是玄龍沒有這樣做,花玨也希望他能回來找他,他這里至少比外面安全。 花玨把那張字條團成一個小紙團丟在墻角,咬破手指,往上面滴了一滴血,確保玄龍進來就能發現。做完這些事后,他才跟著江陵城主的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地去了城南。城主在老醫生那兒拿了藥方,又重新請了一位傳說曾是御醫的行醫者給他看了病,熬出了幾貼藥劑給花玨。那藥方里盡是大補的藥材,喝得花玨暈暈乎乎,隔幾個時辰便流一次鼻血。 花玨還被單獨安排到一處客房中,與桑先生住的天然居毗鄰,府上園林中流水相錯,走幾步便有一處亭臺,他不認識路,也不敢往外面跑,便老是在房間里呆著不動。 下午和晚上,天上飄了一點雨,花玨望著天,總是想起無眉那天告給他的話:“天有異常,是龍在難過?!?/br> 玄龍沒有來找他,花大寶也沒有回來。 那個人還在江陵嗎? 花玨胸口的那片烏黑變得更深了一些,他沒讓那個看病的醫生知道。生死有命,他頭一次清楚地知曉,這一道坎是他和玄龍兩個人的鬼門關,不能過就是死路一條。也算是他們有緣,不知道他們這兩個奇怪的家伙,誰會先走一步。 他想著那條龍,慢吞吞喝著藥。 “還想要做什么事不想?”桑先生過來問他,“有什么事就說出來,小花兒,你小時候可不像現在這么客氣?!?/br> 花玨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后,突然又點了點頭:“桑先生,我明天能出門嗎?我想去聽一場說書?!?/br> 三里地開外,醫館某個小院子里擠滿了穿著道袍的人,對著一個空蕩蕩的屋子嘆氣。 “他娘的,又讓他給跑了?!睅ь^的人幾乎要把牙齒咬碎:“江陵城主?那小子何德何能傍上了他的關系?” “既然有江陵城主護著,那沒辦法了,我們只能從那條龍身上下手?!迸赃吶藙偙唤瓿侵鞯娜嘶伊锪锏刳s去了一邊,只能放棄了抓住花玨的心思,不住嘆息。 帶頭人忽而眼前一亮:“他們是分頭行動的對不對?那天那龍也是傷了我們全部,唯獨留下他一人,看來對那姓花的小子上心得很。我們不如抓著這一點,做個誘餌哄那條龍上鉤?” “什么誘餌?” 這時候,旁邊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人開口了:“那龍若是真對他上心……要找的想必便是這個東西?!彼婷渤舐?,左眼道額角處有一大片燒傷的疤痕,上面用刺青刺了一條銀環蛇。他是這群人中間修為最高的養鬼人,這人搖了搖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瓶子,羊脂玉的小瓶,舉著燭火找過去,能看見里面東西的影子。那是兩個藤根雕的人偶,獨陽不長,孤陰不生,這人偶正好是一男一女,正齜牙咧嘴地笑著。 “那個姓花的快要死了,要破法,就要找到陣法的源頭。而降頭法陣設下的地方,只要我們做些手腳,便能讓它成為那條龍命歸西天的地方……”養鬼人瞇起眼睛,“能死在情愛上,也算是把天笑犯到底,那龍不枉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笑話了罷?!?/br> 第20章 術說書 花玨還是去聽了那場說書。 昨日他還完鳳凰淚,青宮道長邀他赴約時,他假裝沒有聽見。但他躺在城主府中寂靜的房間中,聽了半晌自己摻雜著胸音的、破碎的呼氣聲,還是決定了走這一趟,想看一看對方究竟作何打算。 他伸出手,張開五指,看見了指尖隱約泛著青色。片刻后,他的房門被扣了三下,隨后安靜了下去?;ǐk張張嘴,第一個字啞在了喉嚨里,接著有點惶恐地連說幾遍才說出聲:“馬上就好?!闭f著,他換了件厚實的重錦袍,圍了件狐毛披風,把自己里外嚴實地武裝了起來,這便開門出去了。 當然,狐貍毛不是他的,重錦也不是他的,這些衣物都是十成十的新衣,花玨把自己賣了都裁不起這么好的衣裳,他這是借的城主府上的行頭。 桑先生等在門外,見到他出來后,再往他手里再塞了個精巧的小暖爐?;ǐk問過他有關自己能不能出門的問題,桑先生答應了,卻一定要陪著一起,這便提前收拾了馬車和其他瑣碎雜事等在這里。這位賬房先生穿得單薄,卻神態自若,望了望被裹得只剩一張臉的花玨,笑了:“這幅行當只出去一趟浪費了,你應當同我們一起出去踏春的?!?/br> 花玨眨巴著眼睛,桑先生拉他上車,幾步踏上來挨著他坐下,再摸了摸他的頭:“春詩臨酒,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br> 花玨繼續眨巴眼睛,桑先生又笑:“我在說你這孩子好看,怎么跟傻了似的?!?/br> 花玨抱著爐子,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他對詩酒不感興趣,也一向認為自己沒有什么文化,此刻穿了幾件新衣服,桑先生愿意把他比作仙歌中的少年郎,他聽了應當高興,但他此刻卻不太能笑出來,只能避開對方的視線。 他自從生了病以來,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內心壓著一根惶惶然的弦,外物外事似乎都無法撼動?;ǐk走了神,過一會兒又琢磨著這大約是死期將至,人自然而然的反應。他的死與旁人唯獨不同些,弦的另一端還綁著一條龍的影子。 這些事,他沒有辦法跟別人說。 另一邊,年輕的賬房先生剝著蟹黃瓜子殼,攢了半掌香甜酥脆的瓜子仁準備遞給他。桑先生叫了幾聲沒叫動,這才發現花玨正發著呆,入神地想著什么事。 這小子從小就暗戀他,全江陵都知道。但桑意知道分寸,一向不動聲色地把兩人的關系卡在長輩與小輩之間,花玨也傻乎乎地把心思揣起來,以為他不曉得。他們的關系亦師亦友,也都是彼此尊重的人,十幾年下來沒有出過半分差池?;ǐk以往到了他這里便害羞,卻從沒出過這種走神的事情,這孩子最近精神氣不太好,他剛才那番試探的對話中,花玨也顯得心不在焉。 半截衣袖被爐子壓著,露出少年一截白皙修長的手臂。桑先生看了一眼,看到了他從虎口往手掌上蔓延的青黑色,皺起了眉。但他什么都沒說,漫不經心地敲了花玨一記,將瓜子遞了過去,順手便幫他將袖子拉了下去:“別著涼?!?/br> 馬車很快便到了江邊。 花玨把馬車簾子撩開一個縫,扒拉著窗沿就要往外看。桑意把他拉了回來,低聲使喚車夫把馬車停得更近一些,然后給車窗換了個紗簾,既擋了風,又能看清外面的場景:一個小棚子搭在橋頭,拖了個低矮的長凳勉強當作桌子,上面放了塊說書先生的板兒。 今日無雨,周圍已經聚了不少過來瞧熱鬧的人,聽那說書先生講過了一個有關兔兒神的故事,接著話鋒一轉,如同花玨所料到的那樣,講起了一條龍的過往。 花玨坐正了,全神貫注聽了起來。 這個人所講的故事,與無眉此前告訴他的又有些不同:那個說書人跳過了天笑這個部分,直接講了玄龍飛升后的故事。 “這龍渡劫失敗,修為盡失。要知道,千年修為一朝散盡,這事換了誰都受不了,可那條龍既壞且蠢,不去走正道,偏偏入了魔,將前來解救他的兄弟姐妹生生吞吃了,還發大水將生它養它的那片水靈地淹了,生生斷送了三千條人命?!?/br> 說書先生“啪”地一拍撫尺,憤怒地道:“何其殘忍!何其可怕!為了抓它,天上降了三道雷火劫,但那畜生僥幸活了下來;天兵天將、陰兵鬼使八方圍堵,反倒被它打散了不少。就這么躲躲藏藏十多年,折在它手里的神魔、人命數不勝數,如此罪孽深重,到頭來,還是多虧了一位道長,這才將它降服?!?/br> 說書人清了清嗓子,大喝一聲:“那道人便是青宮道長,修得天緣的如意道人!” “你胡說!” 那人話音剛落,立時就有一個聲音反駁,快得如同閃電。這說書人的面子被駁得猝不及防,四下掃視了一圈兒卻沒找到是誰在說話。 有耳朵尖的人卻發現了:那聲音是從一邊停著的馬車中發出的。那輛馬車并不算多起眼,停在這橋邊,仿佛也只是過路,順道聽一嘴。但在場的所有江陵人都安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往那個方向看過去。 花玨躲在車里,捂著嘴跟桑先生道歉:“桑先生,對,對不住,我一時沖動就……” 唯獨橋邊的說書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提著一口氣道:“是哪個龜兒子攪老子的場?愛聽不聽,不聽就滾,有你這么敗興的嗎!有膽你再說一遍?” 他話音剛落,那馬車中便探出一只手,有人掀開簾子踏下馬車。眾人所見,一個長得極好、氣度極溫雅的人抱了臂靠在那兒,眉目中一派鎮定。桑先生拍了拍手:“再說一遍?我的意思是你講得一點都不好聽,這故事拎去茶館里,隨便哪個客人都能講得比你好。也就是說,你放屁?!?/br> 后面那三個字說得風輕云淡,眾人卻從那張微笑著的臉上看出了幾分肅殺的英氣,完全沒有想到這書生氣質十足的賬房先生竟然有這樣殺氣十足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