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勤政殿內: 吳裙拉著那溫柔帝王來到案幾前。 “二哥閉上眼睛?!?/br> 她輕聲道。 楊廣挑了挑眉,笑道:“阿裙又要玩什么?” 他語氣隨意,也樂意配合她,在那美人伸手時微微閉上了眼。 吳裙趴在男人背上,輕輕笑了笑:“再猜?!?/br> 她語氣肆意,像個任性的小霸王,絲毫不復在別人面前溫柔孱弱的模樣。 煬帝瞇了瞇眼:“抓鬮游戲?” 他記得她幼時最喜歡玩這個,太熹宮中的女官們無一不被那小公主作弄過。 吳裙微微蹙眉:“不對?!?/br> 她似有些生氣了,話音剛落便一口咬在男人肩上,小虎牙在龍袍上磨了磨,才賭氣道: “二哥難道忘了今日是自己生辰?” 她聲音嬌軟,生起氣來也是軟軟糯糯的溫柔。 楊廣心中微暖。 自他持刀闖進東宮,四月初四便成了宮中禁忌。 四月初四是他生辰,也是太子的忌日,先帝在時無人不避諱,便連放頂紅燈也是不敢。 后來他登基為帝,阿裙不見了,這十年便是怎樣過都一樣。 他想到這兒微微笑了笑,竟有些凄寒。 大殿內靜靜地,似連沉香也有了聲音。 吳裙低頭輕輕蹭了蹭男人肩膀: “我記得二哥從前想要把弓箭,阿裙便也做了件?!?/br> 她說著終于放開了手,從男人背上落了下來。 楊廣看見了案幾上用木頭雕成的弓箭,有些丑,靜靜地放在一旁。 是她雕的。 她雕東西時喜歡用左手,雕完還會在上面刻兩個小坑。 “二哥不喜歡?” 吳裙靜靜低下頭。 卻被一只修長的手輕輕揉了揉發髻:“阿裙還記得?!?/br> 楊廣聲音沉沉的,有些感慨。 他少時喜文墨,獨孤皇后說他會成為一代賢王。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 他喜歡上了刀劍無眼的感覺。 刀劍無眼,可以殺想殺的人,他就可以保護她了。 那時太熹宮守衛尚不森嚴,太子經常帶著幾個人藏在假山后偷窺阿裙。 他想啊,要是有把弓箭便好了。 那些讓她害怕,讓她不喜歡的人都該死。 包括他。 楊廣閉上眼,唇角笑意瘋癲。 洛陽暗潮涌動,只一夜局勢便天翻地覆。 九公主并非皇室血脈。 這個消息乍一出現,便再無平息,連坊間酒肆里也在談論。 爆出這個消息的是當年伺候過獨孤皇后的老嬤嬤,九公主身份尊貴,幼時便寄養在正宮皇后名下,當年亦有人猜測是否是文帝私生女,可最后都不得而終,直到今日才有人揭開這層面紗來:九公主是當年文帝隨軍途中撿來的。 他對那孩子很好,以至于所以人都認為她是文帝親生骨rou。 當年開國登基時,官員亦是誤會,便將那女孩排在文帝子嗣的第九位,視為九公主。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很多,宮中老一輩宮女都知道,卻無人敢說。 因為帝王對誰好,誰才是真的貴人。 她們生在宮廷中,若想活命便只能閉嘴。 只是不知那伺候過先皇后的老嬤嬤為何要在這個時候爆出這件事。 侯希白微微瞇了瞇眼。 便聽旁桌大漢“噓”了聲:“我猜啊,是因為陛下如今對李閥下手,那獨孤閥約莫也要趁機反了?!?/br> 他所言不錯,慈航靜齋與魔門亦都是這樣認為的。 近幾日江湖人士頻繁出入洛陽便是最好的證明。 穿著黑衣的年輕公子微微低下頭,被刀痕劃過的眼角莫名有些暗沉。 她從一開始就在騙他。 阿裙,九公主。 想到那日雨夜在小屋中看到的場景來,侯希白眼中暗色一閃而逝。 隋宮中: 吳裙幽幽趴在窗柩前。 那些桃花如今開的正艷,粉瓣兒落在泥土中煞是好看。 這時節多雨,原本還晴朗的天此刻已陰沉了下來。 雷霆聲鳴春夜震震,閃電陡然劃過那青衣錦緞的美人眉眼。 勾魂攝魄。 “要變天了?!?/br> 她輕聲道。 蒹葭低頭不敢多語,只覺如今這隋宮便像是死獄,多說一句就要死。 昨日里嘴碎的女官們皆被煬帝沉井了,連尸骨也無人敢收。 勤政殿上,燭火映著奏折上沉郁的血跡: 李閥、獨孤閥皆反。 嶺南宋閥反。 宇文閥――反。 “陛下,既然李閥與獨孤閥那些人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造反,不如……” 楊山話未說完,便聽一聲輕笑:“不如什么?” “朕這里也有一個法子,中山王不妨說說,看與朕想法是否一致?!?/br> 煬帝支著手淡淡笑道。 楊山心中微頓,小心道:“不如將九公主交出去,至少可換得喘息之機?!?/br> 他自知煬帝對于九公主的珍重,語氣不由有些忐忑。 楊廣微微嘆了口氣:“這法子不錯,不過我卻還有一個更好的?!?/br> 他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來人?!?/br> “陛下?!?/br> 殿外將軍上前一步。 煬帝淡淡道:“將中山王拉出去喂狗吧?!?/br> 他語氣隨意,連沙場征戰多年的將軍也打了個寒顫。 楊山掙脫侍衛,狠聲道:“我是為大隋好,楊廣,莫要讓先帝打下的江山敗在你手里!” 楊廣執著酒杯的手頓了頓,隱在燭火中的面容深沉莫測,許久才輕笑道: “與我何干?!?/br> 他是個瘋子啊。 楊山心中絕望,死死拉住帷帳,卻依舊被拖了出去。 第94章 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地順著卷簾滴下。 吳裙閉眼在窗柩上趴著, 那些水露落在小扇上無端動人。 蒹葭等人都已被趕出了殿外,此刻這太熹宮內靜靜地,便連庭院中的桃花亦是帶了幾分瑟意。 三日前四閥皆反,魔門與靜齋亦參與其中, 所有人都知道――大隋保不住了。 還有一日這宋閥的鐵騎便要破城了,久居內殿的老人們不由想起十年前洛陽那場大火來,不知一日后這煌煌隋宮究竟又會如何。 吳裙始終靜靜趴著,她像是睡著了般, 微側的面容上輕輕沾了瓣桃花, 雪膚花靨, 蛾眉輕舒間徐徐攝人。 徐子陵藏著屋檐上眼神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