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直到寇仲輕輕用胳膊捅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來不及了?!?/br> 寇仲做了個口型, 徐子陵微微點了點頭。 宋閥還有一日便要破城,可魔門卻是今晚便要入這隋宮了。 二人想到那青緞美人兒萬一落入魔門手中,終是放不下心來。 兩人正想著如何開口, 那屋檐上的水露便掉了下來,落在窗柩上。 吳裙長睫輕輕顫了顫,慢慢睜開眼來。 她眼中像是有星子,這陰沉雨天竟剎時亮了起來。 寇仲輕輕咳嗽了聲, 便見她微微抬頭。 “你們還未出宮么?” 青緞美人柔聲問。 那目光真是很溫柔,寇仲面上紅了紅: “阿裙不也沒出宮?!?/br> 他回道。 吳裙輕輕笑了笑,搖頭道:“你們快走吧,再晚些怕是走不了了?!?/br> 那美人輕柔目光低垂, 像是初見時一般, 雖是笑著卻有些許惆悵。 徐子陵心中一動, 咬了咬牙:“我們是來接你的,阿裙,跟我們一起出宮吧?!?/br> “出宮后隨便找個地方隱居就好?!?/br> 寇仲附和道: “只要我們低調些,那些官兵總是找不到我們的?!?/br> 兩人言語俱是真誠,吳裙微微彎了彎唇角: “謝謝你們了?!?/br> 她這樣說著,卻是仍未曾答應與他們一起。 那趴在窗邊的姑娘靜靜地看著院中落雨打濕桃花,姿態從容。 寇仲與徐子陵互看了眼,還欲勸說,便見那美人微微回過眼來。 她溫柔的看著他們,可眸中神色卻是堅決。 “再不走天就要黑了?!?/br> 她輕輕道。 徐子陵微微搖了搖頭,便聽寇仲突然笑道: “我不走了?!?/br> 他這時似張揚了起來,像揚州街頭肆意的小混混,倚著手背靠在屋檐上: “今夜四閥混戰,難得一見,若是走了豈不可惜?!?/br> 他挑了挑眉,翹著腿直直躺著。 徐子陵也笑道:“我也不走了?!?/br> 他目光溫和地看著那窗柩前趴著的美人。 這世上能在江湖中磨練了許久卻仍舊少年意氣的人實在不多。 吳裙微微嘆了口氣,心中卻已有些喜歡這兩個少年。 那雨下的更大了。 芭蕉葉點點清愁,像是這隋宮即將昏暗的天。 吳裙攏了攏身上披風,那原本桃色瀲滟的唇瓣兒有些發白。 可她的姿態依舊很美。 腳步聲漸漸傳來,寇仲斜倚在屋檐上的身子慢慢崩了起來。 徐子陵也屏住了呼吸。 卻見來人步履匆匆,手中拿著一道圣旨。 “公主?!?/br> 低著頭的侍衛微微行禮。 “二哥呢?” 吳裙輕聲問。 年輕侍衛低聲道:“陛下已在船上,特命奴才來接公主上船?!?/br> 他聲音低沉,在雨霧中格外清晰。 世人只知運河蜿蜒,下可抵達杭州,卻不知還有一條路是通往南海的。 那暴虐嗜殺的帝王啊,早已替她留好了退路。 這雨靜靜地下著,穿著青緞的美人微微搖了搖頭:“你在騙我?!?/br> 她聲音輕輕地,有些遺憾: “二哥永遠不會先我一步上船?!?/br> 屋檐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那始終低著頭的侍衛眸中厲色一閃而逝,卻是已經出手了。 凌厲的掌風被一塊石子打偏。 寇仲與徐子陵迅速向那人襲去。 來人武功并不低,二人偷襲也只占了出其不意,漸漸便要落了下風。 “你說他們誰會贏?”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溫潤柔和。 吳裙微微回過頭去,便見一個眼角下有道疤痕的男人立于身后。 他的目光很溫柔,卻隱隱帶著煞氣。 “侯希白?!?/br> 不知是誰輕輕嘆道。 雨越來越大,血跡順著青石臺階緩緩流下。 那卷簾窗柩下已空無一人了。 吳裙靜靜地趴在侯希白背上,綢緞似的烏發掃過男人頸間,帶著些溫柔的癢意。 侯希白想起初見她時醉春樓上那個孱弱宛如青蓮的女子。 她很美,可他并非沒有見過美人,卻仍是出了十萬兩黃金替她贖身。 那時心底有聲音告訴他,不救她會后悔。 隋宮打殺聲已起,兩人安靜地自密道離開。 過了很久,吳裙突然問: “你恨我么?” 黑衣公子腳步頓了頓,啞聲道:“恨?!?/br> 他只說這一個字,卻讓背上美人輕輕笑了笑: “那你救我干什么?!?/br> 她語氣親昵,冰涼柔軟的面容靜靜貼在男人背上。 侯希白淡淡道:“救你自然是為了折磨你,等你愛上我,我便殺了你?!?/br> 他語氣很冷,與從前溫柔的樣子截然不同。 吳裙微微彎了彎唇角:“你跟你師父真像?!?/br> “一樣的口是心非?!?/br> 侯希白握著的掌心緊了緊,終于問出了那藏在心底很久的話:“你和他到底是什么關系?” 她知道她騙他,知道她是當朝九公主,知道裴矩曾是她的太傅,知道她有不為人知的十年。 如今他只想親耳聽她說,她與石之軒到底是什么關系? 這密道里靜靜地,黑漆漆地看不清那人面上表情。 吳裙輕輕斂下眉眼,良久笑道:“故人而已?!?/br> 她語氣輕描淡寫,侯希白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寒心。 兩人已不再說話了。 出了密道便是渡口。 他方才的話并非全是假的,煬帝確實替她留了后路,也確實派了暗衛護送她上船去南海。不過那些人都已被他在半路截殺了。 侯希白微微冷笑。 楊廣并未在船上。 當年修建運河的人是裴矩,他對這里水路走向極為熟悉,所以他必須拖住他――直到船只啟航。 溫雅疏狂的帝王想起早前占星所言,眸中竟有些癲狂。 “今夜是難得一見的霧天,船甫一入水便會難尋蹤跡,旁人縱使有滔天手段,也決計找不到?!?/br> 司天官看了座上一眼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