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出了電梯門拐進走廊,一個不算陌生的身影在一扇單間病房門口倏地一晃,倪焰?婦產科? 倪澈在護士站停住腳步,拉住個臉熟的小護士詢問,“402住的是什么人?” 小護士撇了下嘴,臉上的神情既無奈又憤慨,怏怏地說,“一個年輕女孩,才十九,凌晨送過來的,滿身酒氣,吐了個底兒朝天?!?/br> 于是送到婦產科的病房里來醒酒?肯定沒這么簡單啊。倪澈等著小護士繼續往下說。 那小護士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似乎有點兒難以啟齒,“大概是跟朋友玩得太過火了吧,把自己糟蹋得不像樣子,唉,真沒見過這么不自愛的……”再詳細的情節她也不好意思展開來說,倪澈也已然聽懂了。 “確定是跟朋友嗎?如果她不是自愿的,性質可就不一樣了,你們沒報警?” 小護士搖搖頭,又是一臉的無法言說,“單獨處置的時候我們問過她了,讓她不用害怕,實話實說,可人家一口咬定是跟朋友一起玩的,心甘情愿,還嫌我們多管閑事呢。 送過來的時候身上還穿著校服,真是嚇了我們一跳,以為是未成年??勺屑毧纯?,那一臉的濃妝,還有衣服也都是淘寶貨,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人了?!?/br> 倪澈這通八卦打探得有些不自在,平白無故惡心到了自己,跟小護士交流了一個無聲嘆息的眼神便各自走開了。 她交了班,給景澄發了條消息,告訴他車子她會直接送到他家樓下,然后打車回家。 景澄的電話隨即追了過來,“我也剛忙完,你過來接我下班?昨天吃了你們醫院的餐廳,今天我禮尚往來請你嘗嘗我們市局的早飯?!?/br> “去市局接你?”倪澈這一問顯得底氣很不足,出現在他工作的地方,也就意味著在他的圈子里公開亮相,對她來說是種認可,可對景澄呢,別人知道他跟崇仲笙的女兒交往會作何感想? “對,我等你?!本俺未鸬美涓纱?。 倪澈扶著方向盤做了個深呼吸,去就去。 她將車子緩緩駛出員工停車區,剛要拐上院里的干線路,一輛法拉利作死地從車前極速搶過,對直徑一米來高的限速標牌視而不見,險些蹭倒一個推著病人路過的護工。 沒等那護工有所反應,倪焰的大腦袋囂張地從車窗里探出來,用充斥著生殖/器的一串詞語問候了對方的所有直系親屬。 不知是他的惡行惡相太過跋扈雷人,還是車前那兩蹄尥起的神駿太過神氣囂張,護工忍氣吞聲地迅速走了。倪澈尾隨在他后面刷卡繳費出了院門。 門前的一條大路筆直寬敞,倪澈盯著眼前肝火正旺的紅色法拉利,腳下油門轟然踩緊。小坦克似的防彈版引擎發出渾厚的轟鳴,扎實的車身平穩提速,儀表盤上的指針順時針流暢滑動。 倪澈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底盤低到認為自己可以貼地飛行的法拉利超跑,對準它性感的小翹臀咣當一口親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過得有些忙亂,不定時更,不坑。 ☆、你要多少我有多少(02) 嘭—— 兩車相撞的爆破音陡然響起,隨即是制動裝置在摩擦過程中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尖叫和輪胎刮蹭地面的嗡鳴。 倪澈駕駛的防彈版由于在撞擊中獲得了反向阻力先一步停下來,眼看著被她頂出去的超跑屁股冒煙兒地側滑了一段,右前方拱到了路旁的防護欄上又是一聲脆響,徹底破壞了自己前/凸后/翹的妖嬈身材。 倪澈的兩手緊握在方向盤上,身體里碰撞的余顫還未完全平復,一口氣卻喘得格外順暢。 這是她回來鯨市之后的第二次撞車,前一次是帶著積蓄多年無著無落不得化解的憤怨,而這一回卻是一時興起純屬發泄的恨意。 她眼看著斜在前方的法拉利車門被人從里面粗暴推開,倪焰一手扶著車門一手捂在頭上,腳下踉蹌,踩著十分腦震蕩的步伐朝自己晃過來,也想象得出在剛剛這短短的幾分鐘里倪焰大概已經將他的姑姑姑父甚至爺爺奶奶都拖到嘴邊問候了一遍。 當倪焰的視線轉過來,目光接上肇事車輛的一瞬,他原本因暴怒扭曲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露出了錯愕,本該緊接著登場的一串咒罵居然卡詞兒了。倪焰陡然看向駕駛位上的司機,對上倪澈寒意十足的眼眸。 他認識這輛車,人的本能反應最為誠實,尤其是在腦筋不太好使的時候。 倪澈推開車門走下去,迎著倪焰那句“你他媽是不是有??!”的咆哮站到他面前,先是看了看那輛“為了速度不要厚度”因而很受傷的小超跑,又回手在防彈版前臉不甚明顯的凹痕上摸了摸,心想如果今天她全責地認下這筆賠償,大概未來兩年都得喝風了。 又沒撞死他,實在不值得。 倪澈掏出手機,“交通事故撥什么來著,110嗎?叫警察過來公事公辦好了……”她邊說邊做勢翻頁按鍵。 “神經??!別讓我再看見你!”倪焰丟下一句十分沒有創意的威脅,居然轉身鉆進那輛傷痕累累的小超跑里,猛打了一把方向盤,在車輪卷起的一陣紅色碎片中揚長而去。 倪澈:“……”這個吃過牢飯又不長記性的混蛋,害怕警察果然已經成為深入骨血的本能反應,躲閃是怕,想置對方于死地也是怕。 圍觀群眾:“……”這姑娘運氣真好啊,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 *** 倪澈將輕傷不下火線的防彈版停在市局門口的街邊,她知道進院的通行證就放在收納盒里,也清楚景澄的車大概不需要通行證門衛也會認得,但她還是不大想開進那道門去。 線條簡潔冷硬的雅灰色主樓巍峨矗立于淡藍蒼穹之下,莊嚴正義的國徽懸掛正中,五星紅旗迎風獵獵飄揚。眼前這一切給倪澈的感覺是冰冷而陽剛的,聛睨一切的不容侵犯。 她恍惚覺得自己是游蕩到高懸桃木劍的仙門道觀前一只孤魂小鬼,揣著勾引里頭俊美小道士的妄念,多少有點兒不知死活。 倪澈掏出手機撥通景澄的電話,“我到門口了,突然很想去吃李渝記的魚丸小面?!?/br> 景澄也不拆穿她,“好,我這就下來?!?/br> 沒一會兒,一輛黑色紅旗從路虎旁邊緩緩滑過,還輕輕地鳴了聲短笛。 倪澈扭頭看了一眼,不認識,那車雖然減了速卻也沒做停留,直接往市局大院里駛了過去。幾個意思?嫌她停這兒擋路了? 司機轉頭問了句,“沒看錯啊,是景澄的車吧,怎么停這兒了?” 不然他也不會突然鳴笛打招呼,可惜人家連個窗都沒落,搞得他有些尷尬,就算他一個司機沒什么面子,好歹還有個狐假虎威的資本吧。 程局在后座輕應了聲,“嗯,車是?!?/br> 司機大概明白了,車是,人不是。 就在兩輛車里的乘客互相腹誹之際,倪澈看見黑色紅旗在門前等待抬桿,景澄也正好從院里往外走出來。他仍舊穿著那件直接導致她破產的粉色襯衫,輾轉一夜居然仍舊嶄新筆挺,錢果然是不白花的。 景澄看見來車,肅然在門側站定,沖著紅旗車抬手敬禮,那一禮著實不短,直到紅旗車駛入院子轉過廣場不見了背影,他才放下手臂,轉身朝倪澈走過來。 倪澈的目光一直罩在他身上,這個人真的太適合粉色了,怎么能好看成這樣!她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大概已經相當地流氓了,不然景澄的眉毛怎么會突然飛起那么高? “剛剛車里的是你領導?”倪澈拉回目光,發動車子,心想他看到車前的撞痕了嗎?下一秒就要開口訓她? “是,”景澄解鎖手機,接進行車記錄儀的視頻,“也是我爸?!?/br> 倪澈無聲地凹出一個o型嘴,“你見了你爸每次都要行此大禮嗎?” “倒也不是每次,這回是我在討好他?!本俺螌⒁曨l下面的進度條往回拖,頓了一下,眉頭微蹙,又往回拖了一小段才開始正序播放。 “忤逆長輩還是工作出錯?” “我想包庇私下里動用警槍的英勇市民,這個算……徇私枉法吧?” 景澄盯著視頻,眉心又揪緊了一些,關鍵鏡頭還不忘趁著等紅燈的工夫跟倪澈分享一下。 “……”屏幕上正是紅色法拉利被頂出去的一瞬,以第一視角看過去場面略顯兇殘,前車尾翼的碎片劈頭撒開來。倪澈瑟縮地瞥了他一眼,“交警管的事情,你也能包庇嗎?” 景澄的臉上并未見怒容,似乎半分責備也沒有,“看起來你們好像私了了?!?/br> “可能他怕了你這輛車,或者怕我再來這么一下?!?/br> 景澄關掉視頻呼了口氣,“剛想夸你還算有分寸?!?/br> “我是有分寸的,不然他大概連搶救環節都省了!”倪澈將車子轉進封寧路,語氣淡漠而森寒,“他出獄那天,如果撞到的人是你,剛剛我可就不是單單收利息那么簡單了!” 景澄篤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心臟被她驚得漏掉了一拍,“別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這不是武俠時代,凡事有警察管的,你不相信我嗎?” 倪澈將車停在路邊,拍了拍鉗在腕上的手,“我當然相信你,即使你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會告訴我。放心,我不會跟一個人渣去以命換命那么愚蠢?!?/br> 模模糊糊,景澄大概也猜得到倪澈知道了一些他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又不十分確信,誰會跟她說這些,景良辰嗎?還是她自己猜到了什么? 倪澈跳下車去買了兩份魚蛋小面打包回來,盒蓋掀開熱氣騰騰的。兩個熬了夜班的人也沒那么多講究,就窩在車里一人一碗地捧著吃起來,氤氳的香氣沖淡了一些剛剛車里緊張的氣氛。 “如果你不去討好領導,我會被抓起來嗎?”倪澈咬著面條,語氣委委屈屈地像是在示弱,“畢竟我也是見義勇為?!?/br> “你剛剛不是還天不怕地不怕很勇敢的嗎?這會兒還關心自己的麻煩?”景澄將自己碗里的手工魚rou丸夾了兩個丟到倪澈碗里,“等會兒安心地回家補覺吧,我怎么會讓別人把你抓起來?” “要抓也是我親自來抓,然后把你關到一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去,關一輩子?!彼嫘λ频恼Z氣和表情里藏著幾分似有似無的認真,黑化的眼神被一團粉色襯得邪魅橫生。 “真的假的?我看你現在都沒有打算請我上樓的意思?!?/br> 景澄將用過的面碗和筷子、紙巾丟進打包袋里系了個結遞給倪澈,“乖乖回家補覺去吧,我回去洗個澡休息下,晚點兒還要回局里?!?/br> 看著倪澈丟掉垃圾,很快上了輛出租車,景澄撥了趙隊的電話,“拿到定位范圍附近的監控視頻了嗎?” “拿到大部分了,視偵的正在逐一排查,這都幾點了你還沒睡?” 景澄抬頭看了看明媚的朝陽,對這句日夜顛倒的關懷不予置評,“讓他們留意下,是否有一輛車牌號鯨n1y888的紅色法拉利在附近出現過,車主應該是倪焰。另外,這輛車剛剛出了事故,應該會到4s店送修?!?/br> “行嘞,知道怎么辦,你放心休息吧。哦對了,程局讓我轉告你,以后上班時間你在局里必須穿制服……咳咳咳……威力太大哈,聽說緝毒那邊的謝青林見你穿了粉色都打算公開出柜了?!?/br> “你們怎么這么八卦!還記得剛剛我跟你說的法拉利什么顏色的嗎?” “粉色,哦不,紅色,哈哈哈哈哈——” ☆、你要多少我有多少(03) “二監那邊已經配合部署了重點監控,協助黑蛇傳遞消息的人叫吳赟,果然是在倪焰出獄不久后被抓進去的,更巧的是,這家伙之前是倪氏下屬關聯公司的一名財務總監,入獄的罪名是職務侵占?!?/br> 景良辰若有所指地點了點頭,“倪氏的人,而且整個案件的偵查起訴過程極其順暢,簡直就是走的進監獄綠色通道。 等那邊一拿到確鑿的證據我們就立即行動領人回來,他們也想借此機會整肅風紀,消息能傳出來必然有內鬼配合,所以行動暫時保密?!?/br> 景澄很認真地聽完他的話,緩緩搖了搖頭。 “你覺得哪里不對?!”原本倚坐在桌邊的景良辰一著急站直了身體,他每次盡心盡力地辦案,都憋著一股勁兒想得到他這位表哥的認可,他不甘于永遠跟在景澄的身后一路小跑追隨他,迫不及待有和他比肩的一天。 “你覺得圣堡背后的人會是倪焰嗎?” “目前看來的確他的嫌疑最大。我知道你不把倪焰放在眼里,覺得他整不出什么有技術含量的動靜來,但畢竟過了七年這么久了對不對,也不是誰都跟你一樣一成不變吧?!闭f完這話,他果然不出所料地收獲了一枚生動的白眼。 “你們還不夠了解黑蛇,他這個人……不是什么人都驅策得了的。憑他的技術,如果只是為了錢,他有很多種方法迅速致富而不必冒這么大風險。倪焰,他顯然沒有那么大的吸引力?!?/br> “可是你有啊,說不定他跟倪焰合作只是因為倪焰手里有錢有資源,根本圣堡背后的大boss就是黑蛇本人,他不甘心兩年前被你打敗,想再跟你玩個三局兩勝也說不定?” “有錢有資源的人多得是,黑蛇是個聰明人,他不會看得上倪焰這種低智生物,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就合作,風險很大的,豬隊友的故事還少嗎?” 景澄翻開手邊的文件夾拍到景良辰懷里,“別說我對倪焰有成見,自己看,這是今天凌晨買兇者被定位范圍附近的監控拍到的,紅色法拉利,倪焰名下的車,是不是跟他出獄當天我的車就被卡車撞了一樣湊巧?你覺得他是想故意跟警方宣戰,還是自己腦袋不好使?” 景良辰盯著圖片神色陡然一變,“趙隊他們出去就是為了調查這輛車?怪不得不叫上我!” “該回避的時候是要回避的,司法公正?!本俺闻呐乃募?,“這輛車今天早上已經被倪澈給撞了個七零八落,還好倪焰人沒什么事兒,應該不至于無法配合調查?!?/br> 景澄露出想起心頭好的柔和微笑,“她每次都能誤打誤撞地幫上忙。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副表情,要是給你出現場,八成是會暴打當事人上頭條的?!?/br> “說的是,她是電,她是光,她殺人放火都無比正確!”景良辰拖著老長一串酸溜溜的尾音,“對了,老太太讓我問問你,看看什么時間方便,想請你這位作天作地的小祖宗來家里吃個飯?!?/br> 景澄的目光篤地一愣,盯著景良辰,“是我……幻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