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霍錚聽得臉色一黑。 胡儼清嗓,“我只是打個比方?!?/br> 燕雪崇自幼受寵,性子驕傲,做什么都不需要遮掩,他的心思明明白白寫在臉上,胡儼精明,一眼就看得通透。他最先利用燕雪崇找到白細,本還想捉弄他做個樂趣,接觸后發現這小公子本性不算壞,和白細又認識,就打消那念頭,干脆利落的回絕。 當著兩人一狗一貓的面被胡儼拒絕,燕雪崇臉色掛不住,紅白相交。 白細察覺抓在肩膀的手顫抖,扭頭一看,燕雪崇鼻尖紅紅,眼神劃過狼狽,維持他驕傲的樣子。 他輕撓長發,打算下坑和霍錚靠近,燕雪崇卻死抓緊他不松手,小小聲的開口,“等、等一下,你先別走,給我擋一會兒?!?/br> 燕雪崇心里苦,眼眶不酸也不熱了,才放開白細,羨慕地看著霍錚扶扶牢他的手,抱人下坑。 胡儼始終背對他們,舉鋤挖地的動作在燕雪崇看來也是那樣優雅動人。 男色迷人眼,燕雪崇咋咋舌,暗道:罷了罷了,不就被拒絕么,又不掉兩根毛,他可不會輕易言棄。 第83章 二更、 天氣清朗, 嚴冬時學生們窩在學堂內取暖, 入了夏, 學堂內大敞門扇也不易散熱,小憩的時間, 眾人就都往庭院樹蔭底聚集乘涼。 小憩時光學生們多談論城中興起之事, 今日卻大有不同,大伙兒圍在一塊鬧成一鍋,聽聞建有二十余年的弘揚館, 將要迎來一次巨大的變動, 變動是何, 大家也說不準, 接二連三的猜測著,大家都好奇。 方子塵靠在白細邊側,手肘抵撐下巴,昏昏欲睡,他強撐起精神,撥弄池子里的水玩攪,道:“白細, 你覺得書館此次變動是什么呢?” 白細搖頭, 他從來不去想過于復雜的事,每天睜眼閉眼時,霍錚待在他身邊,就是他最滿足的事情。 “去去去,該去哪兒涼快就去哪, 別跟在我身后?!?/br> 燕雪崇揮舞衣袖,示意那群跟班趕緊走開,徑直走到白細身側站著。方子塵驚疑,將白細拉到嘴邊,湊近問他:“燕小公子這兩天為何總跟我們一塊兒待著?” 燕雪崇涼涼道:“方子塵,別以為小爺聽不到你在說什么,我和白細成為朋友,與他待一起你有何想法?” 方子塵閉嘴,愣愣搖頭,不敢有任何想法。 “算你識相?!毖嘌┏缣裘己咝?,轉頭迎視白細,那副驕矜的神色轉眼間變得低眉順眼,嘴角翹起狀似二傻子的弧度。 “白細,你同我說說胡儼平日口味如何,喜歡吃些什么唄?家中請了平南一帶的大廚,我想讓廚子弄些好菜送到你們那?!?/br> 他不遺余力的討好胡儼,從穿衣打扮到起居飲食,燕父近日還納悶他怎么轉了性子呢。 白細好笑,溫聲溫氣道:“小蝶當日拒絕你,我明明察覺到你在傷心難過,今日怎么又……” “你不懂?!毖嘌┏缯溃骸八ㄊ菦]看到我的誠意,有朝一日我絕對能用我的真心和誠意打動他?!?/br> 兩人的對話令方子塵聽不明白,欲問個清楚,夫子卻讓四個分院的學生全部到庭院里集合,有要事相告。 清一色素白儒服的學子們涌到院中央,弘揚館這頭稍晚了一步,對門的興武院卻已炸開一鍋,喧鬧聲都要將屋檐掀了。 “院長,咱們武院憑什么要跟弘揚館合院,文武兩道井水不犯河水,自古以來哪有文武相融的道理,倘若要咱們跟那群白皮書生在一間院子待著,還不如把我們cao死在訓練場上!” 武生們情緒高昂,振臂揮拳,“對,咱們不干!不能跟文院合并!” 院長微不可察的緊了緊眉頭,石武教魁梧健碩的身姿往武生們眼前一站,吼道:“聽院長說話,皮癢啦,嫌訓練的量輕是吧,明天起加三倍!” 院長平心氣合道:“此事我已與弘揚館的長偵先生商量好,我知道你們對文理抗拒,不服訓。你們可曾想過,你們這副蠻烈的性子,如若日后有人在武考中進朝為官,為官之道,可比武學大有講究,禮節為重,貿然得罪了人,那可是掉腦袋甚至株連九株的事?!?/br> “武能健身,卻不能修心,文武并重,我不要求你們念書念得多厲害,但為人最根本的道理,禮節禮法,這些你們都該學習?!?/br> 武生們一片默然,為首的褚少桀拍掌即合,道:“我支持合院?!?/br> 武院難得安靜下,弘揚館的文生們與他們方才的反應如出一轍,面色崩裂地看著長偵先生,難以置信。 方子塵維持目瞪口呆之色,“合、合院?!” 白細在心底默念一遍先生放出的消息,與旁人不同,暗自竊喜。 文武在他心中等同無異,若兩院合并,不正意味他和錚錚同出同入,一塊在院里念書習武。 文生舉手示意,“先、先生,那幫黑皮粗人蠻不講理,若我們與他們發生爭執,他們動起手,我們又應當如何?” 先生笑道:“武院有武教師傅鎮壓,他們若敢傷人,輕則受懲,重則送到官府那去。我知你們對此排斥,但若你們能習武,無需像武生那般能打能摔,達到強身健體的效果即可?!?/br> “文生給外人多為書呆、病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之象,可你們試想過當真如此嗎?書不能死讀,且場上大多學子體態單薄,天氣變化就易病倒,能讀書可謂好事,咱們滿腹詩書與才華,不能平白浪費,擁有一副強健的身子骨,方能長久走這條路呀?!?/br> 眾文生沉默,人群中,一只纖白的手舉起來,白細道:“我支持合院?!?/br> 第84章 一更=1= 鴉默雀靜, 學生們投向白細的眼神, 跟看怪物似的, 有學生悄聲道:“我看他八成事瘋了吧,和武生合院, 未免太兒戲了!” 一時間所有學生都將矛頭指向白細, 圍繞他悄聲指點,仿佛白細做出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 方子塵護短,擋在白細跟前與那些學生們爭得臉紅脖子粗, 文武兩院該怎么著是先生決定下來的事, 他們發生再多的口舌之爭也改變不了。 方子塵一人不敵他人數張嘴, 燕雪崇帶著他的跟班們混入局中, 你說一句我回三句,眾人爭執不下,枝頭上的樹葉震落紛紛,鳥兒們立在樹梢,側起腦袋看他們的熱鬧。 夫子頭疼地讓大家肅靜,又道:“文武并重,勢在必行, 大家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無可厚非, 我與武院長仔細商討過,合院后大家試著相處三個月,若三個月后你們仍然覺得無法接受,可由著安排遣去城中賢雅書院,賢雅書院是這城內數一數二的文學院, 近兩年的發展較弘揚館而言不分上下,院長與老夫私交甚好,三個月后你們對文武雙行無法接受,老夫便推舉你們過去?!?/br> 一聽此事,學生們愈發心不甘情不愿,“不走,我們不走!” 他們在書館里少說待有三兩年,念書雖然刻苦,對此地也是存有感情的。 學生發聲道:“那咱們就試著留下來三個月,若那群黑皮粗人敢動手動手……”撩起衣袖,亮開一截白手腕毫無威脅里的揮了揮,“休要怪咱們合起伙來,對他們不客氣!” 合院之事不脛而走,傳遍整座禹城。 自古來從未有過文武并行的學院,此消息立馬成為城中茶后閑談最火熱的話題,外頭傳得熱鬧,一條街對門相隔的兩院,動靜也不小。 休息時間,兩院門外人頭涌動,無一人出聲,一黑一白的雙方年雙方年輕人,環臂抱胸慢慢走出大院,沿街排開一字長龍,面對面相互凝視,展開以眼神為主的較量。 白細在一伙兒學生中蹦蹦跳跳,眼尖的發現霍錚跟在武生后出來,便竄了過去,“錚錚錚錚!” 他跑得快,不慎讓人群中橫出來的腿絆中,跌下時霍錚手腳迅速地把他撐起扶穩,有驚無險,白細趴在霍錚懷里習慣性蹭弄臉頰,他討巧的小動作令霍錚情不自禁,伸手在他發上輕揉即分,“當心點?!?/br> 眾文武生們:“……” 都還沒正式合院呢,這師生的關系就好成這般。 學生們當街相視是兩院院長準許的,美名其曰在合院前給大家一點時間適應適應,情況持續三日,所幸沒有發生任何流血事件,當初水火不相容的兩群學生,現如今能維持著心平氣和之色,面對面說上幾句話。 有諷刺的、有教唆的、有挑釁的,就是沒有動起手來。 白細從懷里的兜內掏出一袋小糖,送到霍錚面前,眼睫彎彎,“你吃?!?/br> 霍錚從容接過,塞進嘴里含著,“糖很甜?!?/br> 武生們默,文生們默。 燕雪崇酸溜溜地咋舌,“胡儼怎么不來呢?!?/br> 燕雪崇每日課后都往大院跑,對胡儼迷戀的心思日益漸深,胡儼不僅相貌氣質出眾,他還見過胡儼和霍錚在院里熱身對招,更絕的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從未遇到過胡儼這樣完美的男子,對他的那點置之不理和無情,都不算什么事了。 白細與霍錚正享受兩人間的小小甜蜜,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鎖在白細身后。 霍錚低垂的眼眸從白細身上收回,迎上斜靠在石獅邊的褚少桀。 “錚錚,你在看什么?”白細悄聲回頭,石獅無人,霍錚搖頭道:“沒看什么?!?/br> 眼前浮起褚少桀方才的視線,那是個復雜的眼神,既透著不甘,又露出不舍,還有淡淡的釋懷與留戀。 霍錚問他:“最近褚少桀可有再接近你?” 自那日蹴鞠賽過去,褚少桀被白細當面回絕就沒有出現過,白細輕輕搖頭,“我與他說清楚啦?!?/br> 霍錚道:“說清何事?”他竟不知白細和褚少桀單獨有過談話,那點獨占的心思無端端又跑出來。 白細把霍錚拉到背對人群的墻角,沒忽略掉眾人詭異的視線。 他小聲道:“我都忘記與你說了,褚少桀明白我和錚錚你在一塊,所以他不會過來了?!?/br> 第85章 二更 褚少桀對白細的心思來得奇妙, 來得奇妙的感情往往固執。饒是白細回絕了對方, 霍錚心底那股酸酸的勁, 不受控制冒出來。 或許源于男人的占有欲作祟,霍錚這個看上去穩重從容的人, 無論平日里表現的多么風平浪靜, 對胡儼、對褚少桀,依然壞有些小‘敵意’,這些明明都與白細無關, 他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冒出酸水。 喜歡白細的人, 他也會悄悄妒忌著。 指腹停在白細的眼角輕緩摩挲, 霍錚低沉道:“想抱一抱你?!鄙砗蟛贿h的地方都是學生,他不能。 白細親昵地緊貼霍錚掌心,“再過不久,咱們就可以同在一間書院,你閑時來看我念書,到我休息了,就去看你教武?!?/br> 時辰到, 霍錚放開白細催他回去, 途中與院長相遇,他側身避讓,院長穩聲道:“霍武教,合院后你們該收斂些,若為院里所有學生知曉你們的事情, 對你對他都不是件好事?!?/br> 霍錚:“……我會注意?!?/br> —— 合院一事定下,文武合并后,所教學的不僅僅只有文和武,一來擔心兩面教學令學生們心生枯燥,二來以便豐富他們的學識,涉及更廣闊的技巧。 文武院新定名為弘興院,禹城乃至全國,第一座實行文武教學的地方。學院對外發布消息,廣納賢才多德之人,院內增設琴棋書畫、武教先生。 短時間,消息經由住民奔走相告,從外地慕名而來躍躍欲試的賢人武士不在少數。 后院的地窖建成大半,霍錚不在時,就有胡儼接手整弄。 黑珍珠與他混熟,成天帶著貓兒繞著他鬧騰,晌午時分,蘭婆從灶房內端出熬好涼放的酸梅湯,送到后院給他消暑。 蘭婆沒想到氣質不凡的胡儼干起活來厲害,得知他是白細的兄長,兩人世間再無親他血親,也愈發疼惜他,把他當成孩子疼,前兩天夜里,胡儼就當著白細與霍錚的面,認她當了干娘。 蘭婆老年膝下認了三個干兒子,別提多高興,三人出眾,她遛狗時也不跟外頭的街坊鄰里炫耀,精神一日比一日好。 白細和霍錚從書院回來,霍錚牽馬喂過后轉去灶房準備晚飯,白細穿到后院,進了地窖找到胡儼,他身后跟著燕雪崇這個小尾巴,胡儼瞧見他,眼皮都懶得掀了,心道這富家小孩毅力不一般。 “小蝶!”白細跑近,興奮道:“書院要招收新的夫子了!” 胡儼到禹城已有一段時日,這段時間無非留在后院建地窖,或帶著黑珍珠與貓兒沿河廊溜達,白細擔心他閑出毛病來,得知書院廣納賢士的消息,第一個便想到胡儼。 胡儼精通琴藝,去征個琴樂夫子斷然不在話下。 燕雪崇目光閃動,他也極想胡儼到書院里做個夫子,如此一來,便能朝夕相對,日久生情。 胡儼挑起長鏟,展開帕子擦汗,“琴樂夫子,聽上去倒是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