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燕雪崇附和,“極好極好呀,月錢可高,學生們也乖巧聽話,不會教你厭煩的?!?/br> 胡儼失笑,“那你怎么不聽話?!?/br> 燕雪崇噎住,喉嚨發哽。 “我……” 胡儼挑開長眉,做出凝神靜聽的姿態。 燕雪崇:“……”他忙縮進角落畫了會圈圈,默念:罷了罷了,反正也不掉六根毛七根毛,念完,打起精神拎上小鏟幫忙干活。 白細捂嘴偷笑,燕雪崇每天晚上隨他過來,此事便每天來一遍。 燕雪崇不是個吃悶虧的性子,誰惹他一分他非得回敬十分,白細無意將墨水潑他身上那次,都給他記恨上好長一段時間,唯獨遇上胡儼,次次碰上石頭,也次次都縮進角落憋著,跋扈的性子收斂不少。 選拔賢人武士的時間就在這一個月內,胡儼已決定留在禹城,遇此機會,便也去了。 弘興院近一個月熱鬧的很,兩院學生相聚一堂,又招待了不少前來應征的人,當以胡儼最為出眾,不光是容貌,他的琴藝卓絕,很快博得夫子們的贊賞。 不久后,胡儼成為弘興院的琴樂先生,也因他生得俊美,調侃有趣,火速成為全院最受歡迎的先生。 為此,燕雪崇苦惱不已,因為他發現,院里有學生喜好男風,還把主意打到胡儼身上來了。 第86章 一更 后院地窖建成, 霍錚花去每月一半的月錢,買來些冰塊置入存放。 冰塊的價錢不便宜, 多為富家權貴門戶里夏天供用, 尋常百姓很少有人舍得花錢買。 在一次游街中,霍錚發現白細喜歡喝那些在冰塊里凍存過酸甜冰涼的果水。 每逢天熱酷暑時,馬車穿過集市, 白細總眼巴巴地纏霍錚買上一杯冰果水,你一口我一口的分, 霍錚多給他買一杯,白細又不愿意, 怕是浪費錢。 論過日子,白細有了自己的小主意小算盤,霍錚想給他添置衣裳鞋襪, 都需與他提前言明,不再隨意揮霍了。 手里存攢的錢剩余后, 霍錚一改曾經幾年都不換新衣物的舊習, 年前與年底按時添換衣物。 白細模樣易招人喜歡, 沉悶內斂的男人感到危機四伏, 兩人雖心系彼此,霍錚亦從不是那等眼識淺薄, 只注重容貌的人。 自尊心作祟, 他嘴上不說,暗地里卻也學著胡儼,打扮起儀容, 做個相貌堂堂的男子。 蘭婆院中三位風格迥然不同,相貌出眾的男子,令街坊四鄰的姑娘們愈躁動,奈何三人回院后關起大門很少接客,一墻之隔,隔去妙齡少女的春思。 霍錚著重起裝容后,白細自當被他迷得七葷八素,恩愛的兩人招來胡儼時時酸上兩句,笑話白細沒出息。 院中栽種的花自春天來時便相互綻放,夏后,入目的姹紫嫣紅,花香滿園,芬芳四溢。黑珍珠是一只愛花犬,很少去折騰院里的花花草草,有時候小貓兒在花叢內打滾,它還會將貓兒小心叼出來,討好地舔著它,貓兒便也不去折騰這些花草了。 清早,霍錚和白細一前一后從房間出來,胡儼和蘭婆沒有起身,兩人并肩蹲在井邊的石板上洗漱干凈,白細仰高腦袋撅嘴,“錚錚?!?/br> 霍錚俯頭親他,大舌頭勾著小舌頭含弄在口腔內翻攪,攪弄后抵在舌頭下的軟軟小窩舔舐,白細氣喘不已,霍錚方才松開他,啞聲笑道:“舒服了?” 白細眼兒濕亮的點點頭,“舒服了?!?/br> 把他伺候舒服,霍錚才回屋準備早飯,白細則拎起掃帚打掃院內的落葉,分工明確,形成無言的默契。 汪汪—— 黑珍珠響亮的叫聲劃過庭院,告訴白細外頭有東西接近,它叫聲剛落,門外那家伙凌亂叩門,白細過去把們掩開一條縫,大眼迎上小眼,馬兒長長的睫毛刷動,告訴白細,它受王八龜神醫之托,給他送點東西。 馬背上負有一個小箱子,白細取下,摸著馬兒的鬃毛撫順,與它道謝。 馬兒連夜跑了一路,與他討要些草料填腹,白細很快引它到馬舍,霍錚趁著熱飯的空閑,過來喂好兩匹馬。 木箱古舊,鎖頭都帶了銹跡?;翦P撬了半晌,打開箱子,將里面置放的東西交給白細。 是一卷破損的羊皮卷,內附有王八龜神醫寫在樹葉上的扭曲字跡,說這是它整理龜窩時發現的一份獸醫古籍,古籍留在它手上也是浪費,遂囑咐馬兒將此送到他手里。 “錚錚,你先忙,我回書房給神醫回封信?!?/br> 他附到馬兒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些話,進了書房,不久后拿著一封字跡未干的信件,仔細系在馬腹上,馬兒還得跑一趟,愈發賣力的食用草料。 羊皮卷上有好幾道破損開的缺口,白細展開查看,上面記載了幾道非常古舊的疾病和方子,略過缺口時,白細艱難地拼湊著其中剩下的字跡,忽然睜大眼。 卷里里邊記載了兔子懷孕之況,在未嚴明分有雄雌的情況下。 白細手捧羊皮卷分神,滿腦子想竟是他也可以懷有身孕嗎? 透過窗戶望向把早飯端進院中的男人,白細因為此事無端端紅了臉,把羊皮卷仔細收好,快步離開書房。 —— 胡儼已在弘興院內任職琴樂先生,每天一早,他們用過早飯,三人同乘馬車去弘興院。 馬車拐出巷口,另一架等候的馬車并行齊驅,燕雪崇掀開車簾,張頭探腦,“胡儼、胡儼?!?/br> 白細拉開簾子,燕雪崇望見車內的人,忙將所帶的好酒舉起,胡儼好酒,燕雪崇多了個討好他的法子。 兩車相隔,胡儼道:“我如今是你的先生,你這般直呼我的名字,不妥?!?/br> 燕雪崇改口,“先生?!?/br> 胡儼直言:“賴皮賴臉?!?/br> 燕雪崇沒接話,眼睫笑瞇瞇的,落下車簾時,對著虛空的一點嘆息,羨慕起白細和霍錚來。 當朝男風為人不恥,好像有幾個錢就能隨隨便便找兔子玩玩,燕雪崇不是沒有想過,既然他爹不準他近女色,那他就去看看男色好了。 私下真要與那群好友去見識,臨時卻怯起了膽,有人想靠近他,那股脂粉的味道一熏,燕雪崇當場就找借口跑了。 兔子們打扮的妖里妖氣,清純一掛的還不如白細,那面容俊美的,更不及胡儼。 更重要的是,燕雪崇僅踏進香紅之樓半步,愧疚之感源源生出,好似做出對不住胡儼的事。 馬車??吭诤肱d院外,四人下了馬車,平日里燕雪崇見到胡儼巴不得變成尾巴長在他身后,今日卻故意落在后頭慢悠悠的走,笑著讓人把帶來的好酒送到胡儼手上。 白細眼尖的發現,燕雪崇走起來有點瘸。 第87章 二更 弘興院四院分成八院學生, 每日編排不同的教學。 燕雪崇跟在白細身后溜溜達達進了琴房,他們第一堂課是琴樂, 古樸的琴擺放在教堂上, 胡儼走進琴房,學生們手里抱琴陸續走到自己的位置,擺琴落座。 合院之后的八個分院, 皆由文物生錯亂開,依照人數比例組成, 兩方學生最初維持分明的界限,文生在右, 武生在左,兩位院長巡視完,兩人暗忖后, 決定打亂學生們的位置,由抽簽決定, 極大提高了武生與文生同桌的機會, 借此磨磨他們的性子。 白細與燕雪崇坐了一桌, 他低頭看著燕雪崇桌底下不自在擺開的腿, 接觸獸醫一方面后,對傷也有了解。燕雪崇走起路姿勢不對, 他把寫好的小簽條遞過去, 問他發生何事。 燕雪崇低頭看著自己的腿,掀開一小塊下擺,露出的小腿包扎上過藥。 他嘴角下拉成一道委屈的弧度, 回給白細的簽條上寫著:我被我爹打了。 燕家除了燕雪崇,往上還有兩位公子,他的大哥與二哥。 家風嚴厲,那兩位燕家少爺自小就被當成繼承人養著,燕老爺一直想要一位女兒,可夫人第三胎生下的,依舊是位小公子。 燕夫人到了年紀后身子一直嬌養著,大夫說她再生一位就要折損元氣,燕老爺對他夫人感情忠貞,未曾納過任何小妾,也因此,對這第三位出生的孩子格外寵愛,或許想要彌補沒有女兒的遺憾,把他當成女兒養。 可無論燕家怎么養,都改變不了燕雪崇是為男娃的事實,他在所有人的嬌寵下長大,養成一副跋扈張揚的個性,燕父意識到兒子過度驕縱時,已經改不回來,只能愈發嚴格的管教他。 燕雪崇近日沒皮沒臉的糾纏書院先生一事,不知何時落到燕老爺耳中,昨天他從蘭院被家丁護送回燕家時,燕老爺的馬車就停在隔街上看著。 燕老爺親眼目睹自己的小兒子自課堂結束后,由書院一路纏著先生回到大院,天色晚了才依依不舍回去,他痛心疾首,想到孩子不光是性子養歪,還養出了龍陽之好。 富家門戶也有不少人私下里養些兔子取樂,但總歸是上不得臺面的事,即便心知肚明,大家也都藏著掖著,哪像燕雪崇這般,死皮賴臉的糾纏,對象還是他的琴樂夫子。 當晚燕雪崇從蘭院哼著小曲兒回家,家里迎接他的是燕老爺黑如鐵鍋的神色,義正言辭的告誡他不準再纏著胡儼,燕雪崇定然不從,腦子一熱,吐露出自己對胡儼的心意。 燕老爺嚴聲厲色命他改正,燕雪崇沒延承下他爹那顆聰明的腦袋,執拗的性子倒如出一轍,梗著脖子就說非胡儼不可,燕夫人在場都阻攔不下,燕老爺命管家把荊條取來,對著他狠抽一頓。 燕雪崇不僅腿下有傷,前身后背都有,好在他爹打人不打臉,不然他可沒法來學院見人了。 牽動身上傷口,他疼得咧咧嘴,眼睛卻閃著光芒,癡迷地看著臺上的胡儼。 白細這才意識到,燕雪崇對小蝶執著的程度恐怕無藥可解。 “夫子,學生有個地方不解?!毖嘌┏绻首饕苫?,向胡儼討教琴藝。 燕雪崇成為琴藝課堂中最勤學好問的一位學生,也是進步最大的學生。時常借著學琴的機會,與胡儼親近的接觸。 胡儼下去撥著燕雪崇面前的琴時,嗅到一股若隱若無的藥味兒,他垂眼看著對方,發現這小公子精神不如往日精靈,嘴角的笑容完全是強撐出來的。 他下意識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多說什么。 胡儼來到禹城有一段時間,每天在學院與一群年輕的學生們打交道,心血難免沖上了頭。 他本性羈放,為人師的作態端久了,骨子里便感到壓抑起來。 這日學堂結束,他沒有與白細兩人一塊乘車回蘭院,特意避開燕雪崇,攔了輛馬車到城內最大的紅樓放松。 紅樓內的女子不賣身,她們才藝各色,容易討得些有錢人家又自命不凡清高的公子賞識。 胡儼入了樓內,就受到熱情地款待。 隨著他的消失,燕雪崇從家丁口中得知胡儼的去向,只是家丁跟到袖香街時便折回去忙著通報,報錯了一條消息。 青樓與紅樓同接對鄰,胡儼是進了其中一樓不錯,家丁給燕雪崇報的卻是青樓,他一聽到胡儼去青樓尋歡,眼眶都熱了。 被他爹打時,燕雪崇心里想著胡儼,愣是鼓足一口氣咬牙沒求饒,此刻他急紅了眼,顧不及藥上到一半的傷口,瘸著腿腳要爬上馬車,吩咐馬夫趕快駕車過去。 第88章 一更=·= 夏天氣候多變, 燕雪崇駕乘馬車趕去袖香街的功夫, 明朗的很快被飄來的烏云遮蔽, 積聚的墨黑云層漸漸濃厚,卷起涼爽的風, 遠遠的云幕下不間斷傳來沉悶的雷鳴。 夏雨說來就來, 豆粒般的水珠從天上一粒粒砸落,緊接著匯成一大片,吵鬧的落在車廂頂, 擺街的小販與游走的行人邁快腳步找尋寬敞的屋檐避避雨, 燕雪崇頻頻拉開車簾, 揚聲催促馬夫再快些駕車。 馬夫駛入袖香街, 夜色漸彌,青樓燈火明亮,歇了一日的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扭動纖腰,依在憑欄上嬌聲呼吆客人,但凡經過袖香街的男子,多數經受不住美人們嬌滴滴的叫喚, 即是不與美人共度春宵夜, 也要進去摟著人小酌兩杯,過把溫香軟玉在懷的癮才離開。 比起青樓,對門的紅樓到顯得安靜許多,伶聲絲樂在飄搖的風雨中悠悠傳蕩,樓外不見招攬客人的身影。 燕雪崇躍下馬車, 家丁來不及為他撐傘遮雨,他一拐一瘸地急沖沖朝青樓里跑,停在門外,稍加整理雨水打亂的頭發,領著家丁進去,臨入門,忽然起了猶豫。 胡儼會不會不喜歡他這般魯莽的行為? 男人想尋尋樂子解乏是再尋常不過的事,胡儼眼光高,指不定進來喝兩杯酒,若他冒然出現,怕會讓胡儼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