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那、那什么——”指導員的屁股在石頭上來回挪了挪,“剛好上你就把人家小姑娘扔在這里?” 季隨轉過頭,瞧他一眼。 指導員立馬改口:“留得好!你放心,隊里會幫你照顧倪畫家的。你不用著急回來?!?/br> cao,大意了,剛剛說錯話了。 指導員靈魂稀碎,可千萬不要把她帶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女朋友留在這里,不怕你不回來。 季隨去摸褲兜,忘記給倪萊說他后天離島了。 緊急警報乍響。 季隨猛跳下石頭,把半截手機塞回褲兜里。 指導員跟著從石頭上一躍而起,疾步趕往指揮室。 季隨朝隊員們擺了下手,大家迅疾爭分奪秒跑進備戰區更換衣服等待救援指令。 一艘載了六名游客的帆船在離島50海里海域突遇大風側翻,四人墜海,情況危急。季隨帶隊趕往事發現場。 一個多小時后,海底。 季隨雙手搭在王茹沁肩頭,王茹沁認出他,心下大喜。借著海水浮力,她雙腳踩著水往上用了下力,雙肩忽然一沉,她身體往下墜了墜。 王茹沁疑惑地去看季隨,身體如墜寒冰,瞬間遍體生寒毛骨悚然。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她形容不出來,但是她讀得懂里面的內容。 他想讓她死。 王茹沁掙扎,季隨死死看著她,一雙大手鋼筋般穩穩焊在她肩頭,她每掙扎一分,氧氣急速損耗。 她被緊緊禁錮住,根本動彈不得。雙腿慌亂蹬了幾下后,鼻子嘴巴喉嚨開始嗆水……喉管灼燒,肺部撕裂,腦子要爆炸的痛苦和恐懼過后,大腦意識開始空白,面前的一切變得詭異平靜起來,視力模糊以前,她看到的是季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的眼神猙獰,面部表情卻極度地淡,淡到像個死人。 她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這種情緒——倪萊。 王茹沁眼前一片黑暗,徹底沒了意識。 嘩啦—— 咚—— 毛線撞開季隨,撈起王茹沁。 季隨腦袋像炸開了般,一下被砸到現實中來。 他剛看到了母親。 毛線急切地向他打了個手勢,然后才用通訊器和海面上的隊員們聯系,再關切地看了眼季隨,果斷地抱著王茹沁往上游去。 季隨沒做任何動作和反應,任由身體往下一再地沉。 信號器不斷接受訊號,隊員們在找他。他切掉設備信號器,沉浸在看見母親的那片刻安寧里。 不多時,兩三個黑影魚一樣穿梭過來,他閉上眼凝了會兒神,向他們游過去。 回到海面上,所有傷員已被救援機送往基地醫院,剩下幾個人在做善后工作。 帆船損壞不算小,負責這次帆船游海的小伙哭喪著臉,不停解釋這次不管他的事:“我開船技術說不上數一數二,也是附近拔尖的,公司可以給我作證,我有帆船駕駛證……出海前查過氣象預報,帆船上也有海上實時檢測系統……但是那股風完全沒有預警的呀,說來就來……這幾個游客登船前簽過意愿書的……她們非讓往外海開……” 阿乙聽得不耐煩了,扯著纜繩抖到他小腿肚上:“一邊逼逼去,別耽誤我們干活,帆船還想不想要了?” “要要要!”小伙又開始犯愁起來,“可是錢……” 季隨卸掉身上的裝備走過來:“救援隊工作不收錢,帆船你們公司有保險,游客一個沒死,你怕什么?如果經機械檢測和游客證實,這次側翻不是你cao作失誤,確屬外力不可抗因素所致,公司頂多扣你這季度獎金?!?/br> 毛線眼神復雜地看著季隨,如果剛才晚個半分鐘,王茹沁就會死在海底。 夏毅凡給他八卦過倪萊同父異母的一個meimei,也給他發過照片,雖然是偷拍的照片,但是五官夠清晰。毛線把王茹沁從季隨手里“搶”過來,浮出海面的時候,就認出了她來。 他聽夏毅凡說起過她們姐妹關系不好,也聽說了小酒館“還煙”的插曲…… 難道,倪萊和王茹沁關系不和,季隨身為倪萊的男朋友,趁著這次機會向女友抱不平? 說不通。不可能。 季隨不是這樣的人。 但是——如果剛剛他沒有及時趕到,王茹沁就真的會…… 毛線不敢再往深處想下去。 季隨是開帆船的一把好手,對帆船的各種修理工作也很是熟知,在他的指揮下,帆船最終正常運作起來。 小伙感激不盡。 季隨跳上帆船,不容拒絕道:“我開回去?!?/br> 小伙:“那我……” 季隨:“你愛去哪去哪,別他媽讓我看見。老子現在燥得很,眼睛里見不得人,見一個扔一個?!?/br> 小伙雖然想親自看著這艘帆船順利返航,但是季隨現在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剛修船的時候,親眼見識過季隨的本事,知道他一個人開回去完全沒有問題,而且他是救援隊的隊長,不可能開著帆船偷跑走。一番比較后,小伙爬到了救援船上。 帆船啟動的那瞬,毛線跳了上去。 季隨沒看他:“下去?!?/br> 毛線:“不可能,除非你把我弄死在海里?!?/br> 一語雙關。 說完這句話毛線就后悔了。 季隨回頭,露出一個古怪的笑。 毛線:“季隊,我……對不起?!?/br> 季隨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瘆人。 毛線低下頭來。 帆船開動。 毛線怕季隨一個想不開跑進太平洋里,畢竟當初他就是一個人駕駛著帆船從南美洲出發,穿越太平洋最終抵達頁沙島的。 季隊,有什么不敢?有什么不能? 但是殺人—— 其實完全是他多慮,季隨哪里也沒去,全速把帆船開回了頁沙島。 一路上兩人誰也沒說話,毛線能感覺出季隨在極力克制著什么,他把帆船開成了一把利刃,狠狠切割著大海。 他的樣子,真的像是在……殺人。 看到頁沙島的時候,季隨降下速度,突然說:“謝謝?!?/br> 毛線揉搓著被風拍得幾乎失聰的耳朵,睜大眼看向他。 季隨平靜道:“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是個殺人犯了?!?/br> 毛線:“……季隊?” “你母親沒了是吧?!奔倦S眼神空洞道,“我母親也早沒了。我今早偶然才知道,如果當年不是因為王茹沁故意縱火,我母親也許就不會死?!?/br> 這句話解釋得莫名其妙,但是毛線卻很快從中理出了因果關系—— 今早季隨出門,某種偶然機會,他得知了王茹沁的一個隱藏多年的秘密——故意縱火。這場事故直接或者間接導致季隨的母親離世。 所以,季隨再見到王茹沁,才會一時控制不住情緒。 某種程度上,王茹沁是季隨的殺母仇人。 毛線感情一向充沛,當即就紅了眼圈。 帆船駛向岸邊,季隨準備拋錨:“這件事,我暫時不希望除你之外的第二個人知道?!?/br> 毛線鼻音很重:“不會!” 即使季隨一個字不解釋,有關今天的事,他也不會去跟任何人說。 毛線拆開一個煙盒:“季隊?” 季隨連抽了兩根煙,隱隱看見救援船的影子,跳下帆船,直接淌著水往岸上走。 壓抑、暴躁、無處安放。 季隨伸手狠狠向下拍了一掌。 砰—— 所及之處向下凹了個坑,水花迸濺。 想他媽cao飛這個cao蛋的世界。 水花在眼前落幕,他看見了岸上的倪萊。 倪萊靜靜看著他。 救援機載著王茹沁一行先返航,經跟機急救醫生的急救措施,王茹沁在救援機上就醒轉了過來。醒來后就“失了心瘋”,口里嚷著季隨公報私仇想要殺她,下了救援機就往島外跑,誰都攔不住,驚懼之情不像是演出來的。 機組人員安慰她,說季隨是救援隊的隊長,也是附近幾個島嶼最出色的救援員,怎么可能會去害人……誰知王茹沁聽了后越發的厲害,死活不愿在頁沙島再待上哪怕一秒。 沒人相信季隨會殺她。 跟機急救醫生判斷她在瀕臨溺亡之時季隨在海底找到了她,混亂之中,她的記憶出現了錯亂,很早之前掩埋在潛意識里的恐懼因子被激發了出來,恰在那時季隨出現,大腦機能就把這些恐懼因子具化成形,成了季隨的樣子。 先前這樣的案例不少。王茹沁需要治療。 救援機一落地,王茹沁就逃脫人們束縛,租船離島,離島之時甚至打電話報了警,聲稱這里必定官官相護,她回家之后再上報…… 因對王茹沁當時的狀態放心不下,她的兩個閨蜜陪著她一起離島。剩下兩個身體受了輕傷,住進了基地醫院接受治療,并留下來處理相應后續處理。 其中一個人聯系了倪萊。 倪萊很著急,著急季隨。 沒人知道海底究竟發生了什么,沒人相信季隨會故意去殺王茹沁,就連王茹沁的那些閨蜜都不信。 但是—— 倪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