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這畫卷完成不到片刻,墨跡尚且未干,便聽外頭的侍從陳喬稟報:“世子爺,明大公子來了?!?/br> 荀澈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這個煞風景的家伙居然去而復返? 不過心念電轉之間,便已明白。當即輕哼了一聲,吩咐道:“請明大公子到晴雨閣吃茶。再去廚房拿些酪酥點心送一盤過去,跟他說是二姑娘親手做的。我等下就過去?!?/br> 陳喬應聲去了,心里卻不禁暗暗咋舌:明大公子是怎么得罪了世子爺? 待得荀澈到了晴雨閣時,果然盤中的點心已經一掃而空,明錦城臉上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瀅兒這手藝真是不錯,回頭也叫她教教我妹子。錦柔整日里就是愛些騎射之事,哪里像個姑娘家該有的樣子?!?/br> 荀澈淡淡哼了一聲:“你這樣晚了還過來,就為了cao心錦柔表妹的閨閣事?你們家的女孩兒哪里需要洗手作羹湯?!?/br> 明錦城斜睨了他一眼:“你今日還是沒說實話,到底為什么插手齊家的那點子零星小事?不過是個庶出的姑姑,俞家如今也沒有什么得用的人,你總不要跟我說這就是你荀二爺路見不平了?!?/br> “你如今在兵部根基未穩,cao心這許多做什么?”荀澈話是這樣說,但還是從袖子里拿了一份條陳丟給明錦城,“齊家那位姑爺寇顯官職確實小,但你且瞧瞧戶部這一回考評外放的批文之人,還有那些印信的日子?!?/br> 明錦城接過快速掃了一眼,就皺了眉:“這是朱家的人?” 荀澈隨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吏部考績里頭最是容易做手腳,說到底政績官聲這件事,除了實證便是落在‘口碑’二字。瞧著今年的這一批外放,大約貴妃和朱家是想要錢想瘋了?!?/br> “那又與今日的女眷之事有什么關系?”明錦城似乎明白了一點點,但再想想還是不對,“即便你要查這件事,多少線索用不得,非要從轉折親戚這邊下手?” 荀澈又喝了兩口茶,才將茶盞放下,慢悠悠望向明錦城:“我幾時說這兩件事有關系了?” 明錦城簡直要扶額嘆氣,順手將那份條陳丟回給荀澈:“那你提起這個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才是你該cao心的事?!避鞒贺撌制鹕?,向外走了兩步,又想了想,“另外,有關文家的這件婚事你要再想想。今日我聽瀅兒提了提,皇后娘娘的這位侄女似乎弱了點。你自己掂量罷?!?/br> “姑娘家,弱有什么,”明錦城不以為意,“還要多強才算好?” 荀澈嗤笑了一聲,迅速將自己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倩影按了按,才擺手道:“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行了,回吧?!辈淮麇\城答話,便叫陳喬:“送明大公子出去,再給帶上一盒二姑娘做的點心?!?/br> “那——那好吧?!泵麇\城原本還要再問,不過也看出大約是問不出什么了,再加上得了點心,又惦記著正事,到底還是帶著真條陳與假點心一起走了。 荀澈起身送了兩步,眼見明錦城去的遠了,才不由搖了搖頭,踱步回到廊下,遠遠眺望著湛湛夜空。 一個念頭忽然涌上心頭——她是不是,也回來了? 第10章 另一個消息 幾乎是在荀澈胡思亂想的同一個時刻,俞菱心終于坐上了趙良調來的俞家馬車,踏踏實實地回到了俞家。 一路上霜葉與甘露滿是感嘆,多多少少地混合著些劫后余生以及大開眼界的感覺。 即便是不知齊氏背后真正的籌謀,單憑眼前的做派,齊氏也算的上是一位“奇女子”了,真是敢做敢說敢罵敢哭,而且還非常勇敢地堅持到底。 白日里其他的種種爭執折騰都先不算,到了荀澈出來的那個時候,其實這局就算破了一半,再到寇家馬車斷軸的事情發生,按道理而論,齊氏都再也沒有什么非要叫俞菱心與她同路同行的道理了。 然而就在荀澈與明錦城走了之后,齊氏扯著朱氏哭了大半晌之后,面對著朱氏說要借車相送的事情,居然還能再度開口說叫俞菱心一同去。 那個時候的俞菱心都已經氣笑了,索性當著朱氏就正面問齊氏:“母親若真是想我,馬車上一路能說的話,剛才叫嚷的工夫都足夠說三個來回了?!?/br> 齊氏的回答卻更絕些:“你這孩子怎么就不懂娘的心!娘這不是想你盼著與你多坐坐多聚聚,多住些日子才好!” 這句話雖然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是以罵陣之聲,行哀兵之計,這個作偽表演的技藝上頭到底是輸了一籌。 齊氏以那樣夾槍帶棒的語聲哭嚎出口,配合著魯嬤嬤的兩頰紅腫巴掌印,以及俞菱心的淡漠神情,尷尬僵硬的連朱氏都目瞪口呆了半晌,圓場的言語也是艱難的很。 幸好這個時候滿頭大汗的趙良終于帶著沒有問題的馬車到了,昌德伯府大少夫人朱氏那如釋重負的神情居然比俞菱心還明顯。 霜葉和甘露小小慨嘆了一番之后,便又齊齊望向了俞菱心:“大姑娘,這事是不是要跟老太太說一說?” 俞菱心自從離了昌德伯府就很沉默,似乎有些心神不屬,一時并沒有回答。 霜葉想了想,覺得大姑娘或者是嚇著了,便和聲道:“等下到了家,姑娘先回房歇著也好,奴婢去跟老太太說。姑娘只管放心,今日的事情必定原原本本的回稟給老太太,不叫姑娘白受委屈?!?/br> 俞菱心的確有些分神,只是并不是嚇到的。聽了霜葉的話才重新將心思回攏到家里眼前這些糾葛,又稍微想了想便搖頭道:“我自己去回老太太便是。畢竟是到舅舅家走動,親戚往來如何,也要給跟老太太大概說一說??芴袆邮敲ё擦诵?,只是到底沒怎么著,跟老太太說多了也讓她白生氣,我自己斟酌罷?!?/br> “是?!彼~點頭應了,心里卻有些可憐大姑娘,外頭看著倒是剛強了些,內里還是軟的,今日在昌德伯府鬧成那樣,齊氏行動之間當真看著跟綁票一樣似的,怕不是“莽撞”二字而已。 但大姑娘或者還是想護著自己親娘些,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想到這里,霜葉又問道:“那有關馬車拔縫的事——” 俞菱心垂了眼簾,輕輕笑了一聲:“齊家大少奶奶不是說了,他們府上照顧不周,馬車才一個個的都壞了。興許不是咱們府里的緣故呢,畢竟太太行事素來都是很仔細的。你想想,趙良回去傳了話,不就把車調回來了么?” 頓一頓,又道:“不過趙良風風火火回來跑這一趟,想必老太太也是知道了的。這馬車的事情還是要提,只不過旁的猜測就先不必了?!?/br> “不對啊姑娘,”甘露忍不住道,“齊家大奶奶那只是客氣話,主人家要怎么照顧不周才能把馬車照顧壞了?” 霜葉那邊卻順著想深了下去。 蘇氏是當家太太,今日俞菱心雖然在昌德伯府很是驚險了一回,但畢竟到最后還是平平安安回來了,就算是有什么實證說是馬車在俞家出來的時候就有問題,那能再一步證明什么呢。 連寇太太都能咬死了說要帶走俞菱心是因為母女親情,蘇氏只要給句:“大姑娘素來不喜歡我這個繼母,我也是盼著大姑娘能順心如意,全了母女親情嚶嚶嚶?!?/br> 這話都不必蘇氏當真說全,只要透出個意思,蘇氏自己就是深明大義的善良繼母,而俞菱心就是不孝又不顧禮法的兩頭罪人。 兩項權衡之下,這件車馬的事情自然還是不說的好。 想到這一點,霜葉望向俞菱心的目光中就又添了三分謹慎與恭敬,同時轉向甘露簡單解釋了幾句:“這件事誰也說不準到底是如何出的問題,若大姑娘當真跟老太太抱怨了,太太定然委屈。且再多數了寇太太的事情,還是姑娘臉上不好看的?!?/br> 甘露只是年紀小些,頭腦還是清楚的,聽了這話再想想,也就明白了:“jiejie說的是。不過,那寇太太的馬車怎么也突然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