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一句話將霜葉也問住了,想了又想,覺得齊氏的馬車不可能是昌德伯府主動做的手腳,更不應該是那些親眷的三親六故有什么動作。畢竟謀害什么人,也都是謀算人家上了車走到一半再出事情,哪里有馬車直接折在客人家的。 “這個,或者是寇家內里有什么不太平罷?!彼~說了這句話,自己也覺得不大妥當,忙又改口,“保不齊就是天意呢??芴@樣能干,在家中應當也不會讓人算計了?;蛟S就是天意不讓大姑娘今日與寇太太一路去,要不然哪里能折了中軸。所以還是姑娘自己的福氣好,遇著什么也能自然解了的?!?/br> 俞菱心聽得一笑,點頭道:“你說的很是,我果然是個有福氣的?!毖粤T又轉頭望向車窗外,心里那難以捉摸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 荀澈今日從影壁后走出來的那一步,其實當真怪異的很。 旁人或者會以為這位才剛剛十七八歲的年輕世子溫文爾雅,與人為善,只是經過看見有人爭執吵架就問了兩句,只是剛好湊巧解圍,但她不是旁人,她知道荀澈是不會這樣行事為人的。 前世里荀澈與今生一樣,十六歲上就得了世子封號,又是皇長子秦王殿下的侍讀,早早進了戶部與吏部辦差。但真正得以揚名朝堂,得到宣帝重用,還是在兩年之后的天旭十五年。 那個時候的荀澈才剛剛二十歲,但已經得到宣帝信任,遷為中書舍人,御前行走。 時任首輔的英國公樓相國曾經在朝堂上給過一句評語:此子多智近妖。 這一句話進一步推動文安侯府在隨后奪嫡之爭中的要緊程度,甚至后來文安侯府家破人亡,玉山傾頹,多少也是落在這句話上。 畢竟荀澈自少時與皇長子秦王結交侍讀,關系匪淺,二皇子吳王與三皇子魏王對他拉攏不成,也只有直接毀掉最為簡單。 這些事情,有的是俞菱心風聞耳聽,有些是親眼得見,也有一些,是在前世里荀澈病故前的最后三個月,零零散散地聽他講的。 像他這樣的人,哪里有什么偶然經過,偶然為之。 更何況將車軸弄斷,還無跡可尋,這只能是荀澈暗中授意隨行護衛做的。這樣簡直是他最典型的手段之一,釜底抽薪。 只是,話說回來,荀澈做這一切,會是為了什么呢。 難道是……她有點不敢再仔細想了。 半晌之后馬車停穩,俞菱心稍微定了定心神,便直接往東籬居去。 俞老太太等的已經有些心焦了,主要是因著俞菱心在昌德侯府被耽誤的太久,且也聽說的趙良回來調車的事情,見到俞菱心連忙就叫她坐到身邊來說話:“怎么耽擱了這么久?馬車拔縫的事情祖母聽說了,已經叫人將那管馬車的革了半個月的份例,你可嚇著了沒有?” 俞菱心倚在老太太肩上,越發貪戀祖母的慈愛,半晌都悶悶的不想說話。 老太太又疊聲問了幾句,她最終才簡單地將大致的變故說了說,其中也包括了齊氏馬車也出了問題的事情,只是沒有提起荀澈,但還是很含糊:“其實也都沒什么,寇太太的脾氣您也知道。反正就是剛好車子也壞了,寇太太就有點執拗。不過后來趙良把車調回來也就沒什么了,也沒有嚇著。祖母不必擔心?!?/br> “就這么簡單?”老太太不大相信,“你娘的脾氣,最是不聽人勸的。當時還有誰在?你自己怎么說的過你娘?” 俞菱心搖搖頭:“再沒了,后來昌德伯府的大表嫂過來勸了勸,另給寇太太也安排了車子,就散了?!?/br> 俞老太太想了想還是有疑惑,但看著俞菱心顯然已經累了,連臉上的脂粉都有些花了,便趕緊叫霜葉與甘露伺候她回去休息,直到轉日才再叫了霜葉仔細問情形。 霜葉雖然沒得到俞菱心什么特地的吩咐,但在回程馬車上的談談說說,她心中也大概有數了俞菱心的態度,當下便按著自己所見所聞一一回稟了俞老太太。 俞老太太聽了也是沉默了片刻,臉上似乎有過片刻的怒氣,但很快還是平靜下來,吩咐霜枝去找管事娘子傳話,以后單獨給俞菱心撥一輛車馬,每日里不論出門不出門,都得仔仔細細地查看著。 俞菱心聽說了便知道,老太太其實還是明白的。 她不去說,主要是怕老太太為難。莫說眼前的事情只是些影子,就算退一萬步,她能證明了蘇氏當真有謀算她的心思,那蘇氏也還是俞家的大太太。從禮法上說,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這繼母要是想叫前妻留下來的繼女死,雖然沒有親父子母女那么名正言順,也怕是算不得什么大不惟的罪過。 俞老太太雖然疼愛她,但也疼愛蘇氏所生的二meimei俞蕓心,以及弟弟俞正樺。 只要蘇氏不是真的有什么通\jian叛國之類的大罪,她的地位都是無可動搖的。這才是俞菱心真正不想跟老太太多說什么的原因。 但往親情層面上說,俞菱心知道老太太也是真的疼愛自己,想給自己做主,既然如此,又何必讓老太太兩頭煎熬,那還不如裝個糊涂。 前世今生里,祖母都為她打算了這么多,她也應該多愛祖母一點。 總之這場在昌德伯府鬧出的荒唐鬧劇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結束了,俞菱心覺得自己算是給了母親齊氏足夠的拒絕和提醒,這件事情或許,能夠告一段落了。 只要再過幾天,齊氏的夫君寇顯外放的消息出來,齊氏就要開始準備舉家隨著寇顯上任了。 到那個時候山長水闊,天高地遠的,只能希望各自安好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轉眼就到了六月底,原本應該從吏部發出的外放文書還遲遲沒有出來,俞菱心卻又聽到了另外一個消息:齊氏病了。 第11章 幾分真假 十一、 這個消息是霜葉親自轉告俞菱心的,有些猶豫,但也很是謹慎:“大姑娘,老太太叫人打聽了兩回,寇家連著三四日請郎中上門了,聽說昨日還到昌德伯府求伯爺引介一位太醫看診?!?/br> “太醫?”俞菱心微微蹙眉,“有沒有具體打聽到是哪一位太醫?” 霜葉不由一怔,沒想到俞菱心會問這個,又想了想:“這個奴婢倒是沒有聽說,不過既不是咱們府上相熟的張太醫,也不是最有名氣的郗太醫。大姑娘若是想再問細些,奴婢這就去回老太太,打發去打聽?!?/br> 俞菱心輕輕擺手道:“那也不急,讓我想想?!?/br> 言罷,又微微垂了眼簾。 齊氏的這場病,到底有幾分真假呢? 上輩子她與齊氏在江州寇家住了整整五年,印象里的齊氏身體很是健康,連頭疼腦熱都很少有,最多是咳嗽幾聲,俞菱心也會懷疑是不是吵架鬧騰的太多了,費喉嚨。 那時候反而是青春年少的她還是一直要吃丸藥調理氣血不足的情形,那本是她從十來歲上就開始吃的,到江州還是又吃了快要一年,才停了。 后來俞菱心也想過,自己年少卻血虛,可能就是心懷郁結,總不夠開朗。而雖說齊氏的確是暴躁易怒的很,但或許慣常的這樣吵吵嚷嚷,心里有什么火氣就都隨時發xiele出去,也就不會落下什么毛病、存氣傷身之類的。 而前日在昌德伯府的那一場大鬧,或者可算齊氏近年來少有的大型撒潑折戟。俞菱心都懶得想,那天齊氏最終帶著寇玉蘿單獨回到寇家之后,會如何向著魯嬤嬤等人大發雷霆,又會摔碎多少碗碟杯盞。 要說存氣傷身,那件事說不得還真能讓齊氏憋屈幾日。 可是按著如今寇顯外放消息遲遲沒有下來的樣子,齊氏也很有可能還沒徹底死心、放棄拐帶她離京的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