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盧亦回了他一條【絕交。就現在?!?/br> 他喝了口檸檬水,拿起一片明火菠蘿油,兩腿交疊著臥在靠椅里,繼續往下拉著看信息。 一條‘楚楚楚楚不甜’的信息突然跳了進來,褚望秦微挑了眉,饒有興趣的點開,早餐也不吃了。 【那個,不好意思,你記得我嗎?】 【一……一千三,能不能先還下我???過幾天再給你?】 褚望秦倒不是經過一晚突然對她感興趣了,只是他天生好勝心強,這種符合正常走向的對話讓他有種‘看看,果然吧’的微妙心理。 他放下手里的面包,拍了拍碎屑,準備回信息,自己都沒注意到嘴角的極輕一絲笑意。 【嗯。要錢做什么?】 楚愛甜咬著手指,本來就等回復等的緊張萬分,一看信息就想打人。 要錢能干什么?當然是花,難不成還吃??? 她緊鎖眉頭,坐在家門口的樓梯上,飛快打了六個字。 【買裝備,傍金主?!?/br> 可憐褚望秦一口面包剛放到嘴里,屏幕上跳出來這幾個字,他一口全噴了。 ……褚望秦直接起身,把手機撂進了柔軟雪白的大床里,往洗手間大步走的時候面無表情地發誓,他再搭理這種小年輕他就從這座城市最高點條進江里喂豬。 他中午前就把楚愛甜刪了,刪前那一秒短暫的猶豫被電話打斷——反正是毫無干系的人,管她傍什么呢,不要晃到他跟前就行了。 褚望秦這么多年交女友,職業、風格都不盡相同,唯一的相似點就是大美人,五官身形絕對挑不出錯。而且這么久下來,媒體和他關系不錯,還開玩笑地總結過他‘怕煩、怕纏’,剩下的只要合眼緣就會處著看。 但最近三四個月身邊沒人倒是真的。上次被發配的時候遇到方家的千金,她去亞市旅游,兩個人遇上當晚就去了七天酒店——因為褚望秦的卡和現金、手機全都沒帶去務農點。那一晚戰況激烈…… 他們那個隊團滅。方媛輸了游戲,也沒跟褚望秦發展出什么,加上這環境她實在待不下去,所以天沒亮就給氣走了。 褚望秦白天去了一趟公司,褚望祺問了下他昨天的事情處理好了沒,想讓他幫忙辦事,出一趟遠門:出差兩個月。 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沖主座上的褚望祺笑瞇瞇地晃了晃手機:“她們還需要我呢?!?/br> 手機屏幕上有一個正震動的來電,顯示來自薛梓,那是個業界小有名氣的溫婉女主播。 褚望祺頭痛地摁了摁太陽xue,握著筆的手緊了緊:“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知道你……” 褚望秦從椅子里起身,恍若未聞地道了句拜拜,大踏步地出了辦公室。出門的時候,有一個恭敬的身影候在門邊,褚望秦本來已經走出了幾步,卻又折返回來,看了眼褚望祺身邊最親近的工作助理,極淡地笑了笑,有些促狹的意味:“看門狗再怎么樣,有一點好,就是忠心。我哥還挺幸運的?!?/br> 對方低了低頭:“小少爺說的是。您什么時候回來,我定也效忠到底?!?/br> “得了吧。別再勸他不可能發生的事,我不會過來。他就算死了也得從棺材里爬出來,好好做他該做的事?!?/br> 褚望秦晚上還真答應了薛梓。 他在咖啡廳沒見到她,徑直走人了。結果在46樓的房間門口看到了靠在墻邊,亭亭玉立的女人。她酒紅色的波浪拉直了,現在是巧克力色的冷棕內扣,見到他的瞬間眼眶甚至泛起了微紅。 “……我們復合吧?!?/br> 褚望秦不太喜歡自說自話的人,于是握住門把,止住了開門的動作,掃了一眼被女人輕扣住的小臂:“先放開?!?/br> “薛梓,如果你好好在樓下咖啡廳等,我們還有得說道。但你來這,” 褚望秦看進她眼里,那一雙形狀漂亮的眼里暗光微閃,“那就算了吧?!?/br> “褚望秦!” 薛梓見他就要開門進屋,急了,委委屈屈地道,“你不能那什么的事,我能接受,我們聊天到天明也可以,柏拉圖式的戀愛也沒什么不好的,你這次不需要給封口費,我絕對不會說的……” “咳……” 褚望秦滿臉黑線:??? 他沒咳嗽。 薛梓說話的聲音也頓住了。 這是個女聲啊。 兩個人不言不語,躲在暗處的人也不好意思藏下去了,探出了個頭,訕笑了下:“褚先生,一……一千三?!?/br> 來者戴著頂鴨舌帽,面容削瘦骨相出眾,是流暢悅目但不會過于凌厲的線條,她眼角微微上挑,唇邊掛著尷尬的笑。 褚望秦:…… 行行行,都厲害。 ☆、第八章 chapter 8 楚愛甜也覺得很尷尬,撓了下頭,腳下小碎步已經開始有了往后退的趨勢。 還沒等她退多遠,那扇之前半開的門已經被一把甩上了。 她是,發現了什么大秘密吧。 楚愛甜躊躇在原地,垂眉難得安靜了想一想,會被買通,還是會被要求永遠閉嘴呢? 她回想起在短短幾次見面中,此人做事言語的風格都不似善茬,會選擇后一種方法的可能性是99%。 就算她九歲練過雜技又能怎么樣?這種后臺強、痞氣重的人,她不相信自己翻倆空翻、頂三個碗就能息事寧人。 所以楚愛甜一提氣,一緊褲子,轉頭跟顆炮彈似地離開了,徒留那溫婉掛的美女獨自在門口徘徊神傷。 她坐著公交晃晃悠悠回家,夜里的路燈一盞一盞,街上燈火萬家的溫暖顏色從霓虹燈牌里漏出,其中煙火氣看得人氣餒又心安。 在家的對面買了半個西瓜、兩瓶啤酒,楚愛甜把身上零錢掏空了,一時竟有種兜空人升仙的感覺。 她回家把酒擺到飯桌上,面對著關荷女士等待加探究的眼神,楚愛甜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今天沒問,等我買完新衣服……” 關荷溫和地撫了下她的發,淡淡笑了笑:“哪個愿意收你,記得說說?!?/br> 楚愛甜對傍金主的概念,還是很清楚的。她以前被楚藺拖著,去過不少飯局,飯局上的大人偶爾會跟情人短暫講電話,掛了后朝著眾人深沉一笑,好像在說你們都懂。他們都以為小孩不懂,其實楚愛甜都清楚收在眼底。有人喜歡女的,摟在懷里對著溫香軟玉膩一把,就恨不得醉死溫柔鄉,接起妻子電話連帶著也溫和了幾分;也有喜歡男伴的,轉場時都會把小情人叫來,通常都是俊秀精致的人,但無論長相類型是什么樣的,神態中都會帶著馴服乖巧的神色。 要論賺快錢,這個方式實在是快。 楚愛甜臨時下決定的時候,只是覺得,尊嚴哪有一家人的安全重要,命都沒了的話……談什么心氣勁都是虛的。 但是問題來了,她的外形條件不過關啊。 她當然不丑,不僅不丑,五官還排列整齊,她覺得這就算很不容易了。黑是黑了點,因為以前防曬工作沒做好,在外面瘋跑曬出來的,均勻的淺蜜糖色……多……多潮??? 楚愛甜撐著輿洗臺照鏡子,對著自己做心理建設:有點黑怎么了,有人追就行了。 其實一定會有人不喜歡她這類型的,盡管如此,也只能說是不喜歡,這種類型。 她的長相,在好看里,還藏著另一種出挑的存在。那就是少年氣,琉璃似的時光如水般被固在身上,清爽中帶著距離。不笑時又冷氣勢又強,笑起來卻像春風拂滿山。 楚愛甜忐忑的要命,走出廁所的時候,走路跟快吃到腦子的僵尸一模一樣。 “完了完了?!背A躲在墻角,焦躁地捋著玻璃外殼,里面是他的小女兒,眼睛則盯著大女兒:“甜甜的壓力這么大,可別想不開去做什么傻事,幸好我們樓層矮……” 關荷沒說話,心道你要是知道她想干什么,你現在就得把她從陽臺踹下去。 楚愛甜計劃雖說要攻略一個金主,可是一沒有目標二沒有作戰計劃,她正在掙扎的時候,又傳來了一個促人奮進的消息! ——那個。 她被開了。 明璐急吼吼地請了假來找她,含著一大包眼淚說是那天面試遇到的那個渣男…… 莫丞? 楚愛甜不意外,況且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哭也沒用,總得向前看。 只是,說不焦急,是騙人的。 “別哭了,來,抱我一下?!?/br> 楚愛甜朝明璐安慰性地張開了懷抱,接著飛快摸了摸她的頭頂,笑著道:“哎,我家璐璐為我擔心呢,不要擔心嘛,我還能活不下去嗎?” 明璐平息了下抽噎,“你自己上點心吧,算我求你了,有路子就找路子,以前那么多朋友呢……” 楚愛甜默然,眼中微動,一瞬的灰暗。過了好幾秒,她才輕快地開口:“嗯,當然,知道了?!?/br> 她又回了家,家雖然小,好歹是家。待在這里,就像待在殼里,待在繭里。 關荷不想看她頹在那,不知從哪里搬了一箱雜物,說是她的,讓楚愛甜好好整理一下。 楚愛甜無精打采地在房間里收拾著,雖然是正午,但是這個屋子完全背光,她基本沒有曬到過什么太陽,好在也習慣了。 都是些舊物,小學、中學的練習冊,同學錄,收集過的卡片,小浣熊袋子里的……說到這個,小學的時候,她每周會有一天,讓全班傳一張紙,想要什么盡管寫,再讓人去小賣部買過來,她來付款。有那么一天,小賣部甚至被搬了三分之一走。弄得周圍人都擠破腦袋跟家長求著轉進他們班。 楚愛甜想起來,忍不住笑了。 接著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她手上撈出一塊勛章,那是曾經在一個人肩上待過的證明。四條細細的紅杠,中間一顆五角星。 還有。楚愛甜機械地在深處繼續翻了翻,又找到一塊嵌著照片的項鏈,項鏈里的人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都不見了,但比那沒有照進她房窗的陽光還要刺眼。 她坐在原地很久,沒再動過。 晚上楚愛甜跟父母說了聲:“我出去散散步,兜個風?!?/br> 一兜就兜到了江邊,她低著頭,在夜色中走著,腦海里有一些不受控制的回憶跳出來。 那是鄰居哥哥,當兵的。他是單親家庭,母親極度為這個兒子而驕傲。 楚愛甜年少的時候就服他。如果說完美有個定義,那就是這個人。 她記得他叫林淵,善良幽默,陽光又帥氣,但有時候又比任何人都堅定凌厲,只要回家就給周圍孩子們帶禮物,每個月賺的不多,可帶給他母親的禮物都是當季最好最貴的。他經常感慨說在外他很想家,楚愛甜當時十二三歲,已經比周圍人成熟很多,拍著小哥哥的肩道:“你混得好,就是對阿姨最好的報答了?!?/br> 后來他出事了。他母親不久后也因為打擊過大,心臟病突發去世了。 滴答。 一滴水,滑到了她的手腕上。楚愛甜垂眼看了看,一時不知道是不是淚。天空很快向她證明了,只是下雨而已。 大雨來勢洶洶,澆得建筑物上閃爍的燈光更加瀲滟迷蒙。楚愛甜看見周圍的人紛紛跑離江邊,去了最近的建筑物處躲雨。 她懶得跑,就繼續走,走下了樓梯,到了江邊的椅子上坐著,手插在牛仔外套的兜里,大雨模糊了視線。 楚愛甜以前開始看書,也是那個興趣很多的林淵教的。他說,我的淵,是與其臨淵羨魚的淵。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書就是你的網,你網一網,看在大海里能不能撈起很多魚,好不好? “想個屁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