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就像她小時候做過的夢一樣,那時候還在鄉下瘋跑,她天天上房揭瓦下河撈魚的,到了晚上開始幻想,要是這世界上人突然消失了多好,鄉鎮上所有小店,蛋糕、西餐、賣游戲機的、翻斗樂園,都不要收錢了,就她一個人—— 到了十年以后,她再做類似的夢。被嚇醒了。 繁華無限,獨坐金山的感覺,至少她覺得,很可怕。 她當時還不知道,什么都沒有的話更可怕。 陸一歆和盧亦目送著她離開,交換了兩句話。 “這女孩不錯,挺真實的?!?/br> “對啊,就是他好像不太喜歡,搞得好像別人纏著他似得?!?/br> 陸一歆用下巴示意了下盧亦身旁的空位,嘆了口氣:“人家這么善良大方,又見過世面的樣子,怎么可能沒男朋友?” 盧亦被她這么一提醒,才反應過來:“你說楚……小姐對他?” 陸一歆還沒來得及答對,盧亦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他假裝要找lydia呢!不過為什么不說別人呢?那個實在太糟心了,嘖嘖?!?/br> “喂,我說的不是肯定句吧?” “說真的,如果她對他,”盧亦指了指自己身旁位子,“沒有任何感覺,這是不可能的。就算她孩子能打醬油了也一樣?!?/br> 陸一歆還沒來得及呵呵,盧亦就意味深長點了點桌子:“我十五歲見他,當時他家長領他來賠罪,他把我家玻璃砸了、在地下室弄了個小型爆炸把我弟嚇得三天沒開口,就在飯桌上,你知道我想什么嗎?” “嗯?” “他就rou不兮兮坐那,我一腔怒火都他媽凍住了,就覺得這人真賊雞兒會長,怎么能那么好看?至少小楚會覺得他長得還成?!?/br> “……靠?!标懸混У蓤A了眼睛,“我們離婚吧?嗯??” 這晚本來就算這么平靜過去了,大家都了卻了一樁心事,開開心心。 結果兩個小時后,他在酒吧里接到一個電話,剛開始盧亦沒聽清電話那邊是誰,聽清的時候,對方一句沙啞的“救命”把他說的一愣。 他忙看了眼來電人士——楚小姐。 盧亦緊鎖眉頭:“你怎么了?” “給您妻子去了電話,沒有回音,你能不能找幾個人來幫我?成林路32巷221弄,是收高利貸的,我不好報警?!?/br> 楚愛甜沒想到上午的人沒遂愿,晚上又折了回來,直接把他家門鎖砸壞了,一腳踹了進去,把楚藺和她媽都嚇得不輕。 她趕回家的時候,正好看到客廳的狼藉,和被迫跪在中央的父母。楚愛甜當時就炸了,直接從地上撿了個長形碎玻璃,等那為首的回頭來注意到人,玻璃已經直直扎入了他的大腿! 他的手下下意識沖上去查看情況,趁這個空隙,她拉起楚藺和關荷就往門外跑,幸好他家住的是二樓,從樓梯間很快就沖下去了。但好景不長,追債的人暴跳如雷,飛速跟了下來。 從一樓生銹的樓道門沖出去,幾個拿著鐵棍的男人四下張望,竟不見了人影! 楚愛甜拉著兩個人躲在樓梯后面,只思忖了一瞬,剛剛在門背后打了電話,現在已經三分鐘了,只要盧亦找的人能在二十分鐘內來……她握了握他們的手,聲音堅定而柔和:“我求你們了,別出去,外面交給我?!?/br> “誒你別……” “媽,”楚愛甜沖著女人盡量輕松的笑了笑,“排骨湯可惜了。等我,我去去就回?!?/br> “小甜,你別立flag了?!?nbsp;楚藺緊緊抓著她的衣袖,自己可憐兮兮地想先她一步沖出去。 但他的速度哪里會有天天上躥下跳的楚愛甜快? 楚愛甜走出樓道鐵門時,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顫抖的手悄然握緊,收成拳頭。 “我說?”楚愛甜看到一瘸一拐的人被摻著的背影,心情有些復雜:“我在這里,你們要不要看看我?” “你活得不耐煩了?!” 那為首的掙開手下,做了個讓他們上的姿勢。 楚愛甜被那樣兇惡的視線纏上,仍然鎮定。 “你別急著打我啊,打死你我你們老大離死也不遠了。那個傷,”她指了指那人還在汩汩流血的大腿,“我刺到動脈了,最多一百二十秒,你會開始覺得冷,然后渾身無力,超人都扶不起你,再不去醫院……你可能比我要先去黃泉?!?/br> “艸,我他媽今天打的就是你,錢你他媽別還了,你們一家償命吧!” 受傷的人氣得不輕:“給我打!” 楚愛甜見不對,拔腿就跑! 借著夜色的掩護,她下意識想往左邊跑,綠化做的不錯的地方,灌木叢和樹都多一些。 追逐還沒有完全拉開序幕,就被局外人攪散了。 “打打打,煩不煩???我今天沒跟你們那位老板打招呼嗎?” “滾遠點?!?/br> 一道不耐煩的聲音響起。那聲線帶著極不屑的笑意,但是亮而幽微,似火光拂過,好聽的奪人耳朵。 幾個追她的人都停了腳步,轉頭去看誰在說話。 褚望秦從反方向走過來,沒有看任何人,視線往旁邊一掃,瞥到輛白色大眾,看到了車牌,輕笑了笑:“你的?” 他的目光掃過受傷的收債人,對方剛準備上前弄他,被那刀鋒一樣的目光看得愣了愣。就在這短短的當口,雙手插在褲兜里走路,走得吊兒郎當、極其欠扁的男人突然站住了。 褚望秦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冷不丁提了膝,一腳鞭腿順著回旋的腰力就這么抽了出去,把車的后視鏡徹底踹到報廢。 安靜的夜里,動靜還是蠻大的。 ☆、第七章 chapter 7 褚望秦被盧亦求爺爺告奶奶的推過來,本身就很不爽了,他脾氣本來就不好,連帶著下手的時候也沒顧忌。 他十七歲那年褚時業一腳把褚望秦踢進了集團軍,說褚家的男人必須要鍛煉,大哥不能去,那就褚望秦去。 褚望秦待得倒是風生水起,但是三年后被褚時業又踢出來了。 但是他打人的底子倒還真不是那時練的。 褚望祺是深更半夜在越洋會議中途聽到消息的,一聽褚望秦揍了幾個小混混,當時就沉了臉:“還活著嗎?” 那邊的局長嚇傻了,心想這位爺可連一根毫毛都沒傷著:“沒沒,您放心,毫發無傷,我們一定會好好處理這個違法高利……” “我是問,他打的那幾個人怎么樣?” 褚望祺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 電話那頭沒有回答,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那廂就換了人,傳來熟悉的男聲:“喂,沒死,別問了,忙你的?!?/br> 褚望秦說話干脆利落,話尾的那點不耐隨著通話被掐斷。 掛了電話,男人把手機扔回原主人懷里,沖著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人走了過去。 “那個,您筆錄做完了,有人來保釋就可以暫時離……” 女警正在給楚愛甜做筆錄,抬眼見一道陰影堵著,禮貌地開口提醒,卻被直接無視了。 褚望秦一手撐著椅背,正正好把她圈在了可視范圍內,說話的同時俯下了身,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可以看見彼此瞳孔里的倒影。 “楚小姐,我管閑事的精力是有的,但不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擺正自己的位置,自己惹出的事自己解決?!?/br> 褚望秦的聲音不輕不重,但他說話一旦不想給人留余地,無論是語氣、眼神還是神態中透露出的細節,都會明明白白的透露出這個意思,要是臉薄一點,那效果跟被人刮了個冷抽子沒什么區別。 楚愛甜聽明白了,她咬了咬下唇,不想讓自己對著恩人說出mmp,殊不知這個樣子落在男人眼中,更像是倔強版的楚楚可憐。 “我說你……” “就這樣,他們短時間不會再來找你,但你欠的錢還是要還的……好運?!?/br> 褚望秦松開握住椅子的手,臉色淡漠地轉身離開了。 楚愛甜撓了撓頭,泄氣疑惑的樣子像被戳破的氣球,她攤在椅子上,問:“我沒有要這人來,他是不是莫名其妙?” 女警抽了抽嘴角,小幅度點了頭,這二世祖的作風,還真讓人看不慣。 下一刻,楚愛甜忽然從一坨泥變成了直立行走的人,推開椅子風一般追了出去。 她一路小跑,剛好在大門口看到了男人背影。 楚愛甜沒有出聲,加速沖到褚望秦前面,直接擋了路,也不抬頭去看褚望秦的表情,從褲子后兜里抽出黑色錢包來,數了13張粉紅色,拍到他胸口:“一個人算兩百五,五個人,一千二百五,抹個零頭,一千三。算我的謝意,再多沒有了。再見……哦,” 她扣好錢包,恍然大悟地勾唇笑了笑,眼里卻乍然冷了幾分,“應該不會再見,口誤?!?/br> 她走的時候感覺爽透了。 這人一看就是那種行走的自戀泰迪精,見碟下菜,不定時不定點對著美女發春。 但是楚愛甜也只爽了一瞬,一個小時后她坐在路邊消防栓上,失意地思考著人生。 她就那點錢,裝了逼了,錢包里還剩七百,加上卡上八百,工資還有一周才發……要還錢多少萬暫且不說,家里的茶幾肯定要重新買一個,都被砸壞了。 另一邊廂,盧亦因為長期從事腦力勞沒有戰斗力從而讓褚望秦去幫他還人情債,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帶著好酒、搬著一副之前褚望秦看上的他家的畫,訕笑著進門:“今晚真是辛苦你……” 一進寬敞的豪華單身公寓,不見人,只有飛過來的一個錢夾,差點砸到了盧亦臉上,也順帶打斷了他的話。 “卡里有八百給人一千三的蠢貨,以后不要再讓我見到,蠢是絕癥,會傳染?!?/br> 褚望秦橫在沙發上,臉色陰沉。 雖然被懟了一般是會生氣。 但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火大。 盧亦:……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評論。 發生了什么? 想了想,盧亦只猜到了一種可能,于是驚疑道:“你……你被人家睡了?” 褚望秦沉默了兩秒,沖他勾了勾手:“你過來?!?/br> 盧亦以為自己能聽到什么秘密,興沖沖地湊了過去。 一分鐘后,他的手和腳被四條毛巾捆得結結實實,褚望秦把人往沙發上一撂,不顧盧亦的罵街,拿上車鑰匙摔門走了。 盧亦被捆了一晚,報酬是散落在地上的一千三。 褚望秦早上六點在江景頂套窗邊坐著,邊吃早餐邊看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