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那一天的關越,簡直光芒萬丈,一斂囂張氣勢,顯得溫文儒雅,唯有“王子”能形容他。 結束后,教授帶著助教,在與關越交談,關越認真地聽著,守規矩,有禮貌。 “答辯完了?”天和兩手插在風衣兜里,問道,“沒搞砸吧?我剛來?!?/br> 關越:“你沒來?” 天和遺憾地說:“對不起,睡過頭了?!?/br> 關越:“那我看見坐在最后一排的人,嗯,是幻覺了?!?/br> 天和笑了起來,說:“你今天的狀況不大好,傻乎乎的?!?/br> “我猜是a ?!标P越答道,“你的嘲諷再次失效?!?/br> 天和與關越牽著手,走在牛津里。 “那就把獎勵提前給你吧?!碧旌蛷娘L衣兜里取出表來,說,“世界上的最后一塊?!?/br> 關越:“……” 關越難以置信地望向天和,天和帶著笑,把羅杰杜比的“圓桌騎士”戴在關越手上,這款表,世上只有二十八塊。兩個月前,關越與天和去參加佳士得春拍,當時關越猶豫良久,還是沒有讓手下舉牌,理由是:這塊表真的太貴了。雖然出廠價只要兩百萬,但在拍賣會上幾輪加價,已經成為了一件相當不劃算的配飾。 最后天和想了很久,找到舅舅,請他出面,從一位奧地利的總務大臣手里買下了它,這塊表花光了天和一整年的零花錢,以及他設計的好幾個程序的買斷專利費。聽說聞天岳在得知這件事時,當場就兩眼一黑,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對關越的仇恨值瞬間升高了五十萬點。 “丑哭了,”天和隨口道,“簡直就是在手上戴了個俄羅斯輪盤,真不知道你們對羅杰杜比的狂熱都是從哪兒培養的……不過你喜歡就好?!?/br> 天和正要轉身,關越卻道:“等等?!?/br> 天和側頭,不解地看著關越,一如多年前他們初識之時般,帶著那少不更事的天真。 天和的眼神清澄而閃亮,嘴角意味深長地勾著,像在搜腸刮肚,即將用幾句玩笑話,來小小地損他一下。 “再叫我一聲哥哥,就像小時候一樣?!标P越說。 天和:“不?!?/br> 關越:“我是你的監護人?!?/br> 天和:“我已經十九歲了,我不怕你,你還能揍我嗎?” 關越固執地看著天和,天和總是猜不透關越,覺得他腦子一定是被答辯教室的門夾了。 “不?!碧旌椭朗鲁龇闯1赜醒?。 關越還在堅持。 天和也開始堅持,這個稱呼已經很久沒用過了,他轉身走了,關越卻依舊站在原地,意思很明顯,你不叫我就不動。 天和在一棵樹下轉過身。 “嗨,哥哥?!碧旌鸵荒槦o聊地朝關越說。 這聲喊就像聲控開關,令關越朝他走過來。 “因為從今天開始,這個稱謂就將變成……” 天和卻轉身開始跑,關越喊道:“等等!聽我說完!你去哪兒?!” 天和飛跨,越過籬笆,驚起一群鴿子,關越沿著路繞過去,把他截住了,天和卻抖開外套,像斗牛般一抖,與氣勢洶洶的關越錯身,上了路邊的校內共享自行車,唰地把車騎走了。 “別亂跑!”關越怒道,“你這個頑劣的小孩!” 兩人騎著自行車,穿過牛津,天和只朝刁鉆古怪的地方鉆,磕磕碰碰的,關越騎得比他更快,一陣風地沖過來,長腿一撐,像馭馬一般來了個騎車漂移,截住天和。 天和差點撞在關越身上,還想跑,關越卻不容抵抗地抓住了他,抱著他從山坡上側滑,滑了下去。天和一聲大叫,關越摟著他,湊過來親他。 天和抱著他的脖頸,與他在畢業季的陽光下親吻。 分開時,關越注視著天和,仿佛一秒也舍不得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 關越也從衣兜里取出一個盒子,朝他打開,里面是一枚古舊的、鑲了幾塊不規則寶石的金戒指。 天和:“……” 關越認真地說:“對我來說,求婚是一件人生大事,還沒想好要在哪里、在什么時候朝你求婚?!?/br> 天和說:“我就知道,有朝一日,你一定會把這個頂針拿出來?!?/br> 關越把戒指戴在天和手上,說:“你就把它當作訂婚前的訂婚,當作一個意向合同吧?!?/br> 天和笑了起來,這枚戒指已經很舊很舊了,是七十年前,關越奶奶持有的。戒指上鑲了一圈七枚碧璽石,因為關越的祖父母每在一起十年,爺爺就會把它拿去給匠人,在上面鑲上一顆石頭。 他在二十歲那年,花錢為一個在大饑荒里顛沛流離的十四歲女孩贖身,并送給她一枚黃金的小巧頂針,這個女孩進入關家,后來成為了他的妻子,直到第八個十年,他們才被生與死分開。 奶奶去世前,把這枚戒指從枯瘦的手指上艱難地褪下,遞給了長孫關越,用意不言而喻。 天和見關越接過,只是簡單地收起,并沒有當著老人的面,交給自己的意思,于是便酸溜溜地嘲諷它是頂針,如今因為這個“訂婚前的訂婚”,戒指終于到了他的手里。 “我還沒攢夠第一枚印花呢?!碧旌湍槠鸾渲?,對著陽光端詳。 關越指給天和看,他私底下找人在戒指上加了一枚鉆石,自小時候相識的那一年起,如今已是第十五年了。 天和說:“這不能算?!?/br> 關越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說算就算?!?/br> 普羅:“但你并不太重視這枚戒指,至少不戴它?!?/br> 天和:“因為我總提心吊膽,生怕上面的寶石會掉下來,不敢一直戴著,收起來了?!?/br> 普羅:“被戴了七十年也沒有散架,可見十分堅固?!?/br> 天和:“有些東西,看上去很堅固,卻總在出乎意料的地方散架,就像愛情一樣。我得找個時候還給他。普羅,你還沒測試完?” 普羅:“已經測試完很久了?!?/br> “結果呢?”天和緊張起來,屏息注視屏幕。 普羅:“我無法評估,不過我想,有權評估的人已經回來了?!?/br> 關越又回來了,拿著兩個飯盒,看了眼分析系統跑出來的數據,轉身將飯盒放進微波爐里——那是方姨讓人送來的晚飯。 天和期待著關越說句認可的話,但關越站在微波爐前,只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圓桌騎士,距離納斯達克開盤還有三分鐘。 微波爐“?!钡囊宦?,關越把其中一份放在天和的桌上,眉頭微擰,注視屏幕。 “如果不是認可的話,就不要說了,”天和無奈道,“別打擊我的信心?!?/br> “天才?!标P越答道,拿著自己那份晚飯,回了辦公室。 天和猛地坐直,手指微微發抖,點了下開盤報,深吸一口氣。 普羅:“天和,你確實是個天才?!?/br> 第25章 天和的噩夢終于結束了,曙光女神朝他展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其實我沒搞懂,”江子蹇說,“股市是個零和博弈市場,你研發了這個交易軟件,想讓大家都賺錢,可哪有賭博里所有人都在贏錢的道理?錢從哪兒來?” 天和就像神游一般,盯著電腦屏幕,這是他提交技術成果的最后一天。 江子蹇:“這個軟件要是這么好,關越也不會拿出去賣吧?為什么不自己用它,把巴菲特碾成渣呢?” “嘎!”金剛鸚鵡朝江子蹇叫了聲。 江子蹇大概知道小金的需求,喊“a股又崩盤啦”的時候就是受到驚嚇或要求吃東西,喊“關越死了”意思就是想找人陪它玩,喊“關越涼了”目前則尚無法破解。于是起身給它添了點小堅果。 “聽點什么?”江子蹇說,“普羅,你喜歡流行歌曲么?” 普羅:“我現在很緊張,想聽巴赫?!?/br> 江子蹇:“我建議你偶爾也聽聽施特勞斯,別欺負我讀書少,ai不會緊張?!?/br> 普羅:“因為天和很緊張?!?/br> 天和保持這個狀態已經持續了六個小時,今天方姨出門,江子蹇摸了摸小金,解開它腳上的鎖鏈,拿出沙來給它洗澡。 “完成了!”天和瞬間從電腦前驚醒,大喊道,“完成——!” 天和把電腦扔了起來,朝沙發上一倒,繼而像個瘋子般翻身,沖進房里,拿出一個抱枕,在客廳里四處揮舞,大砸大喊。 金剛鸚鵡與江子蹇都被同時嚇了一跳,江子蹇一下沒按住,小金“嘎”的一聲飛了出去,緊接著天和把江子蹇打橫抱,扔到沙發上,用枕頭瘋狂砸他,大喊道:“完成了!我的新一代epeus!它的靈魂誕生了!” 客廳里隨之放起了驚天動地的《春之圓舞曲》,江子蹇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事,狂喊道:“你的鳥!你的鳥!” 天和:“???” 天和整理腰帶,低頭看自己身下,沒發生什么??? 江子蹇趴在沙發上,被天和騎在背上,伸出一手,掙扎道:“鳥……飛了?!?/br> 天和:“……” epeus核心系統完工的喜悅尚未消散,天和與江子蹇馬上就陷入了第二輪找鳥的焦慮之中。天和道:“不要緊張!門窗全關著的!一定就在家里!” 方姨開門進來,天和馬上一個箭步上去,把大門關牢,方姨得知發生了什么事后,說:“別擔心,小金不會跑的?!?/br> 江子蹇差點瘋了,鳥是從他手里飛出去的,要真的丟了,負不起這個責,他朝天和說:“都是被你嚇的!” 天和:“沒關系,它以前也飛過一次的,后來自己回來了,別怕,子蹇,它認得家里?!?/br> 三人在家里找來找去,按理說這只鳥至少會發出點聲音,奈何卻像隱身了一般。江子蹇說:“你再確定下,會不會飛出去了?” 天和:“我非常確定,一定是躲起來了!” 方姨出了個主意,說:“不要四處找它,它會害怕,大家該做什么,照常做什么,待會兒它肚子餓了,自己會出來?!?/br> 天和:“有道理?!?/br> 于是天和與江子蹇坐在沙發上,假裝無事發生,天和捋了下亂糟糟的頭發,說:“我得去理發了,咦?你什么時候來了我家?” 江子蹇哭笑不得道:“今天禮拜六,我早上十點就來了,你還和我一起吃了午飯!” “哦——”天和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江子蹇的存在。兩人一邊交談,一邊都分散了注意力,監視家里的每一個角落。 普羅說:“提醒過你好幾次,家里應該裝上監控?!?/br> 天和:“下次一定?!?/br> 江子蹇說:“說好了,圣誕節過來陪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