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穆清瞧那那俏麗小娘子不過十五六歲的光景,生得明眸皓齒,唇紅齒白,右眼角下雖滴了顆痣,整張臉卻并無悲戚之色,反之倒盡顯俏皮,令人無端覺得親近,當下也就不覺得自個兒溜出法會被人撞見了是件多么窘迫的事情,思量間不禁又生了幾分交談之情:“小娘子方才撒的是何物?我瞧著那些錦鯉竟都朝著你游去了?!?/br> “不過些許零嘴蜜餞,碾碎了投到水里,不想那些個錦鯉竟也愛吃這個?!?/br> “聽著倒是有趣,不知小娘子可還有蜜餞沒有?我也想逗逗那些錦鯉?!蹦虑鍙那霸谌A鎣爬過樹,游過湖,采過蓮,卻唯獨沒有逗弄過錦鯉,當下便生了興趣。 那俏麗小娘子聞言遞過一包油紙,穆清從中挖了一小塊云勝糕,放于指尖細細磨著。小娘子隨身攜帶的零嘴均十分講究,衣飾雖不張揚,卻也樣樣精細,穆清心里猜想這小娘子估摸著也是個官家女兒。 今日上山本就存了散心的小心思,不愿有過多的仆從跟著,是以出門前穆清特意讓海棠尋了個額飾遮了額頭那顆花鈿似的朱砂。此番被那小娘子撞見,小娘子并未識破她到底是何人,穆清便也順其自然,掩了身份。 “我娘從前瞧見我做這些總會怪我浪費吃食,有時身邊跟著的丫頭婆子瞧見了也免不了勸幾句,真真惱人。沒想今日遇見大娘子也是性情中人,曉得個中趣味?!蹦乔嘻愋∧镒右娔虑逦刽~喂得開心,想起從前母親的一番苦口婆心,便愈發覺得穆清親近。 穆清一笑:“偶爾投著有趣罷了,若是日日做這種事,我可是也要心疼這些糕點的?!闭f罷投盡了手中的吃食,輕輕抖了抖手,“這便夠了,方才你已喂了不少,回頭這些錦鯉要撐著了?!?/br> 小娘子愛笑,聞言又是“噗嗤”笑出了聲。 穆清覺著此處偏遠,想到出來的時辰有些久了,便要同小娘子告辭回去。 “那法會甚是無趣,我是萬不得已才跟著我娘來中元祭祀,如今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喂魚,萬不想再回去了,大娘子不妨就再陪我一會兒?!?/br> 只這一句,穆清便知曉這小娘子是個有趣的,心下縱然也十分想留著同她說說話,但想到此時青衿那丫頭估摸該有些急了,又怕說多了露了身份,便只能無奈搖頭道:“我家人管得緊,方才出來已是瞞了她們,此番再不回去就該被發覺了。你只身一人,也早些回去吧?!?/br> 那小娘子聽聞穆清所言,目光之中頗有些心疼:“大娘子早些回去吧,莫要讓家人發現了。我爹是柳柏安,日后大娘子得空了可要來找我玩?!?/br> 穆清笑著點了點頭,轉身便走,待行了數十步,仿佛聽見身后傳來一陣脆生生的人語:“哎呀,我竟忘了問那大娘子是哪家府上的jiejie,真是可惜......” 柳柏安,可不是那夜給宋修遠遞酒壯行的柳太尉?如此,這位小娘子竟是個鄰居! *************** 許是穆清那日在普華寺下的祈愿真的靈驗了,穆清從普華寺回侯府后七八日,便有快馬從前線送來了八百里加急軍情,道云麾將軍宋修遠領了八千精兵日夜不停,先于主軍數日趕到雁門,速度之快叫涼氏亂軍措不及防,到達當夜便聯同攝北王的守軍一道奪回了忻州。 隨著軍情一起傳回京城的,還有一封最后落入穆清手中的手書。 “萬事皆安,勿念?!?/br> 一氣呵成的魏碑行楷,本是端正溫雅的字體,短短六個字,卻被宋修遠描摹地得蒼勁挺拔,神飛氣揚。 狀似若無其事地望著眼前這封獨獨寫給她的手書,穆清的臉皮子頗不不爭氣,紅了。 ☆、花令 雁門得利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京城,隔幾日便總有這家的夫人、那家的女兒遞了帖子來鎮威侯府同穆清道喜。 人情往來,穆清覺得莫名厭煩,卻又無法。 待這一波人來人往過去了之后,絲絲涼意早已彌漫在空氣之中,原先凝滯般的暑意早已不復存在,時光仿若就這般毫無知覺地溜入了八月。 隔幾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夜,往?;屎蟮钕戮鶗谇鍖帉m宮設宴,邀各家女眷賞月談天,只今年因了雁門戰事,便作罷了。穆清本就不大喜歡往宮里跑,覺得有事沒事給自己套那么多規矩,時不時還得違心擺出個笑臉的地方甚是心煩,因而聽聞消息便略松了口氣,想著自個兒悶在這座將軍府快兩個月了,身子骨都快憋出一身毛病來了,不妨趁著中秋帶著青衣青衿出去瞧瞧郢地的八月十五。 只沒兩天,東宮又放出話來,道皇后殿下那兒雖是免了中秋宴,但太子妃惦記著各家夫人,八月十五將于偃月別莊設宴邀京中三品以上官員女眷赴宴。穆清正坐在園子里吃茶,聽海棠將東宮的消息一字一句地遞了上來,剛松下去沒幾天的一口氣又被吊了起來,一口茶水便被嗆到了喉嚨里。穆清只覺得肺腑都要被自個兒咳出來了,又想到前幾日思忖的花樣盡數被這太子妃的一句話攪得連個渣滓都不剩,心中有些惱,便沒好氣地推開了海棠遞過來的帕子,自己順了一會兒子氣,又吩咐青衿將前幾日剛收起來的花釵翟衣取來。 青衿人小,領了活便利落地取衣物去了,一旁的海棠卻是極會看臉色的,上前解釋道:“夫人從前在蜀國,怕是不知夏國往年中秋宴若是沖著了國事,向來由東宮娘娘主持,托的都是祈福的名義,取的也是一個棄繁從簡之意。偃月別莊雖頂了個行宮的名頭,只到底不是宮里,是以也不必像入宮那般著了大禮服赴宴?!?/br> 海棠從前跟著先夫人,自然知曉各種門道。穆清聽海棠這么一說,徹底蔫了下來,又覺得自己人在屋檐下,自然得向夏朝的祖宗規矩低頭,心中天人交戰了一會兒,無奈問道那別莊是個什么樣的地方,算是揭過了之前的話頭。 *************** 偃月別莊是太子妃名下的一處大莊子,因太子妃是天家人,她名下的別莊便也夠格算得上是個行宮。 偃月別莊矗在郢城城郊東南三百里處,坐東朝西。莊子面前幾里地便是京郊,背倚著崇明山,面前幾里地外是曲江池,于風水一道而言,倒是個絕佳的所在。 中秋這日天朗氣清,穆清同海棠到了別莊時,早有仆婦候于別莊門前,一一領著各府女眷入門。甫一進門,便有宮娥提著花籃呈至穆清面前:“殿下特意被下了四時花令,贈給各位夫人,望夫人歡喜?!?/br> 這位東宮太子妃,對著這一次的中秋宴,倒是上心。 瞧著籃中品類繁多的花束,穆清從籃中隨手揀了一束月桂,便于海棠一起由著那仆婦領著,穿過了月華堂。 又往左拐了道,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眼前便豁然開闊起來。這莊子竟將附近的一片崇明山麓也給圈了進來,穆清她們此時所站的這處應當就是山麓了,一條人工挖的小溪順著地勢緩緩自東向西留下,在穆清三人身后蜿蜒著拐了個彎便消失在南邊。沿溪放置了數十張案幾,三三兩兩,錯落有置,案幾上放著各式花束,遙相輝映,倒也頗有些許雅趣。 “咦?你不是那日在普華寺里的jiejie嗎?”身側傳來清脆的人語,穆清聞聲轉過頭去,瞧見幾個女子立在不遠處的山石邊談笑,目光逡巡間,一張熟悉的眉目映入雙眼——正是那日普華寺內投食喂魚的柳小娘子。那小娘子見穆清望了過來,微微揮動手上的木芍藥,朝她盈盈一笑,又同身邊的夫人說了什么,迤迤然掬了禮,朝穆清走了過來。 待走近了些,穆清終于仔細瞧清楚了柳小娘子。因今次赴的是行宮中秋宴,柳小娘子顯然仔細收拾了一番。穆清打量著柳小娘子,卻聽她微微倒吸了口氣,蔥管兒似的手掩在微張的嘴前。覺得她這個模樣可愛得緊,穆清沒忍住笑了出來。 “jiejie竟然是......鎮威侯府上的穆清公主?”說著,柳小娘子又用手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忽又覺得自己方才的稱呼似有不妥,繼而猶疑道:“啊,不對,見過侯夫人?!?/br> 穆清忍著笑:“那日在寺里不想多事,便掩了這顆朱砂,我本就不喜歡這些虛禮,你仍叫我jiejie就好。說起那日,小娘子同我自報家門,我卻掩了自己的身份,倒要同你賠個不是?!?/br> 柳小娘子聞言連連搖頭:“不打緊不打緊,身份這個東西著實煩人得緊。我平日里出府玩兒也嫌太尉府娘子著五個字煩呢?!?/br> 穆清這才知道這巧麗小娘子是柳太尉的小女兒,因出生時便長了顆淚痣,家中長輩恐她命苦,便取了微瑕為名。 這時,方才站在柳微瑕身側的夫人走了過來,同穆清互相見了禮,正是太尉夫人陸氏。 陸夫人望著穆清,見她雖為中秋宴點了妝,卻依舊神情淡淡,心中本想勸慰女兒少接近這位頂著艷名與流言的女子的心思不知怎么便被壓了下去。 穆清看出了她眼中的審視與探查,笑著道:“我與柳娘子投機,方才便多說了幾句,只望陸夫人莫要怪我帶壞了她?!?nbsp;穆清明白,蜀國國力弱于夏國,于詩文書畫一道也遠不及夏國。夏人看重詩書禮樂,多是瞧不起她這樣一個頂著艷名靠著皮相嫁過來的公主。 瞧不起而不說破,就像面前的這位陸夫人一般,敬而遠之。 陸夫人卻搖了搖頭:“小女性子活絡,尋個人作伴也好?!?/br> 正說著,便有穿了桃色宮裝的宮娥上前引著她們入座,道中秋宴快開始了。 穆清的位置在溪水下首,案幾上的瓷瓶內插了束同她手上一模一樣的月桂花。穆清將手上的月桂放入瓶中,大大方方落了座,又四下打量起來。 面前的溪流一路從涼亭出曲折而下,在穆清面前拐了個大彎兒。邊上的案幾后已有人落了座,那人見著穆清走近,便欲起身相迎。穆清瞧著那夫人上了年紀的樣子,模樣看著有些蒼老疲態,估摸這不出是哪家的夫人,便也不敢冒冒失失地搭話,只與那位夫人行了平禮。 那位夫人卻是認出了穆清,道:“侯夫人好?!?/br> 穆清聞言愣了愣神,只想著自己昔日所學的夏國禮儀問安,卻沒有這位夫人這樣口中的“好”字。 那位夫人瞧著穆清不答,以為這位蜀國公主嫌棄自個兒模樣粗鄙,小聲道:“我從前是個鄉野丫頭,模樣恐入不了夫人的眼,唐突了?!?/br> 穆清聽聞“鄉野丫頭”四字,驀地抬頭,回想了方才那位夫人所說,小心答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氣,說起來還是我初來乍到,不懂這里的規矩,方才理應同夫人問好的?!?/br> 誰曾經不是個鄉野丫頭呢。 那夫人瞧著穆清神色一派和氣,口中話語也是清麗悅耳,不覺有些親近,隨即側身坐在穆清身邊,便絮絮同穆清交談起來。 穆清本是極煩這些女眷往來的,但知曉了眼前這位絮絮說這話的便是輔國大將軍威銜之妻胡氏之后,便生出了一絲同病相憐之感。 原來不同于鎮威侯府得祖上蔭佑,威銜是貨真價實從一介無名小卒一路攢軍功才成為當今的正二品輔國大將軍。胡氏是威銜的糟糠之妻,跟著威銜一路走來,二人感情非尋常夫妻能比。此番若非戰事吃緊,明安帝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鎮威侯從洞房里提出來,又同時點了威銜一齊出征的。胡氏聽聞鎮威將軍府上的昏禮被戰事沖了,當下便明白了此役非同尋常,自個兒心中也比慣常更為不安。 胡氏擔心威銜的安危兩月有余,只希望日日在家念佛求平安,此時又有什么勞什子中秋宴,往年只需至東宮赴個宴,今日卻要大老遠跑來別莊赴宴,心中情狀更是難以言明。 穆清聞言按住胡氏的手,也不言語。宋修遠與她雖頂了個夫妻的名頭,但實在沒有什么交情,對于胡氏的心切,她自然無法感同身受。只不過這兩月,她都一直暗暗盼著宋修遠能夠平安,只有他安好,她才能在郢城,在夏國好好活下去。 那廂胡氏見穆清沉默著,神色晦暗不明,只當她也擔心自個兒丈夫的安危;又見自己的手被她輕輕攏著,那瘦削的手白白凈凈,掌心很小,幾乎攏不住她有些泛黃的大手,卻讓她無端地靜了下來。胡氏心想,人家到底是個公主,動靜得宜,舉止間盡是風度,連帶著那張漂亮的臉蛋,泛著些許端莊之色,瞧著也讓人心安;又想到自己心切焦急的模樣,便有些自行慚愧。 這時候高處傳來了一陣笑聲:“我來遲了,叫各位夫人娘子久等了?!?/br> 這個太子妃,還是同兩月前穆清在清寧宮里見著的時候一樣耀眼奪目,明明遲了,卻依舊那么理所當然。亭下的各府女眷哪敢說太子妃的不是,皆起身行了禮,連聲道不敢。 太子妃又笑了,單刀半翻髻上的云鳳紋金步搖隨著她的一顰一笑晃出了好看的弧度。太子妃請各府女眷落了座,命一旁的宮娥準備吃食,又道:“我入東宮雖已五年,邀各位夫人娘子至偃月行宮小敘卻是頭一遭,這里距郢城遠些,勞煩各位顛簸半日,因而想著怎么樣也要將中秋宴做得合各位心意才可,這才想了幾個投巧法子。方才各位入別莊時從宮娥手中選的花上均對應了今個兒的座次,少了品階,咱們今日便不拘禮,趁著好天氣開開心心賞月,替雁門將士祈福?!?/br> 這番話說完,穆清瞧著邊上的胡氏仿佛偷偷拭了把淚,又瞧著身前宮娥剛布上來的吃食,心思復雜。 按照海棠的解釋,行宮的中秋宴已是棄繁從簡了,卻仍奢侈得不行。穆清不禁想到了自己的阿姆,自己的兄長,從前身邊的所有人,甚至想到了宋修遠,想到了遠在雁門的兒郎將士,想到了戰地的平民百姓,不知這個時候這些人又在做什么呢? *************** 中秋宴在各府女眷陪著太子妃說笑的細細話語聲與別致的吃食中過去。月上中天的時候,宮娥撤了案幾上的吃食,端了茶水出來。 “盡是吃喝也是無趣得緊,我方才說的幾個有趣法子,依花入座是其一,”太子妃抿了口茶,繼續用她那甜糯的聲音說道,“這其二,我想著此處地形巧妙,倒不如效仿前朝文人墨客的曲水流觴,倒也暢快有趣?!?/br> 自然無人異議。 穆清靜靜坐于下首,心中微微不安。 曲水流觴,飲酒賦詩;然而于詩詞歌賦一道,她卻是一塊榆木。無端想起清寧宮里太子妃言語間的不屑與諷刺,穆清忽然覺得,這場中秋宴恐不會這般平靜地過去。至少,于她而言是如此。 果不其然,太子妃的下一句話直指穆清。 “穆清公主,你瞧著如何?” ☆、佼人 “穆清公主,你瞧著如何?” 太子妃的這一句話讓在座的女眷霎時止了談笑,齊刷刷望向穆清的方向。 穆清微怔。 因為宋修遠出征,穆清尚未廟見,雖已完成了成妻之禮,于禮法上卻仍未真正入宋氏宗族。只鎮威侯府到底位高權重,穆清又是一國公主,眾人為顯面上的尊重,平日里仍會喚她鎮威侯夫人,亦或是冠了姓的莫夫人。卻不知為何那太子妃總揪著這一點,回回見到她,總會喚她出嫁前的封號“穆清公主”。 穆清起身,朝著太子妃行了個虛禮,從容道:“既是殿下用了心思想了良久才得的法子,自然是好的?!?/br> 太子妃聞言,盯著穆清瞧了會兒,待身邊的宮娥遞給她一盞河燈,才道:“夫人見笑了,我不過怕曲水流觴這粗陋的法子比不得蜀地的樂舞呢?!闭勑﹂g又如前次在清寧宮那般,將稱呼改了過來。 “夫人既然這么說,我便也放寬心些。在座的眾位皆是有文采的,今日咱們倒不妨以這河燈代了酒盞,河燈選了誰,誰便以月入詩,抑或是取帶月的把戲,若是做不到的,則自罰一杯,如何?” 夏國向來以詩書禮樂為尊,蜀國卻不然,因而穆清全然不懂那些詩文把戲;嫁入夏國前,也有教習嬤嬤逼迫她念了好些夏國詩文,只是她向來不喜這些,念的時間又短,全然到不了以詩為樂,以月入詩的境界。 穆清微微皺眉,一邊僥幸祈愿那河燈莫要停在她面前,一邊又思忖太子妃對她的針對之意已十分明顯,卻不知這河燈中是否暗藏著什么玄機。 偏生太子妃托著那盞河燈置入水中后,那河燈顫顫悠悠飄到了穆清身前,被水底的淺石所遮擋,不再往前了。 穆清見此,心中喟嘆自個兒的直覺果真準得可怕,正搜腸刮肚尋思應對之法時,那廂太子妃糯糯的軟音已然響起:“鎮威侯夫人中了頭彩呢?!?/br> 這廂穆清迎著眾人的目光慢吞吞起身,眼風四下張望之時,瞥見了夜空中的覺覺明月,恍然想起從前在華鎣,但凡阿兄游歷歸來,他總喜歡在涼風習習夏日夜間抱著自己爬上屋頂,對著明月輕輕哼唱。 阿兄極喜歡夏日晚間的明月,不論陰晴圓缺。 那時阿兄說了什么? 阿兄告訴她,他在山下遇見了一個夏國女子,那女子就像月亮一般美好。阿兄還告訴她,那個女子教他念詩文,又讓他吟唱給她聽。 阿兄說:“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我們的阿謠將來也一定同月亮一般漂亮?!?/br> 阿兄又說:“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阿謠一定會是這樣一個窈糾女子?!?/br> 阿兄還說:“阿謠將來若喜歡一個男子,定要帶他來見阿兄。阿兄要告訴他,唯有把你當做江上清風、山間明月的男子,才配得上我們的阿謠?!?/br>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穆清閉了眼,喃喃道出這一首詩:“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