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邊塞?你去看何人何物?”賈赦笑道:“京城距離塞外千里之遙。且不論我們許不許。單說你如何去?準備幾何?” 賈瑚聽賈赦如此一說,心知此事怕是要黃。不免有些灰心但如實答道:“到并非去見何人,一來心慕塞外美景,只在書上或詩中領略還是覺得不能盡興,二來老師總說文章格局小,因眼界所限,所以也想增長些見識。雖路途有千里之遠,但恒心致之,應不是太難?!?/br> “增長見識必須要去千里之外?這京城附近走走轉轉也可領略一二?!辟Z赦反駁道。 “老爺說得不錯,可天下之大,若是能縱覽其中一二則是吾輩幸事?!?/br> “那你此番只是一人去,還是與他人同往?” 賈瑚此時啞了言,自己自然是與翰琪一起去,但不知現在翰琪說服忠敬王爺了沒有?若是尚未成功,自己將其供出來豈不是害了他? 賈瑚咬著嘴唇不言。賈赦冷笑一聲道:“如此我該如何應你?去也不知去哪?同行也不知幾人?歸期未定,準備皆無,只憑嘴皮一動你便能去千里之外了?我還沒問你去了又能如何?能有何長進呢!怕是問了你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賈瑚聽此言也覺得面上有些羞愧。這事自己只是心中一樁愿望,至于目的在這個愿望面前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賈赦從袖中取出兩封信來,擲于賈瑚道:“你且仔細看看?!?/br> 第一百六十九回 169 因賈瑚欲與賈母提出辭行一事,可恰逢賈赦也在, 無奈之下, 賈瑚只得當著二人的面稟明此事, 卻遭賈赦一通質問。賈瑚被這番質問搞亂了陣腳,回答的不盡如人意。末了賈赦從袖中抽出了兩封信, 擲于賈瑚面前。 賈瑚不明所以,見賈赦扔給自己兩封信,便顫巍巍地拾了起來。見那信封上寫的是恩侯兄親啟, 更是迷茫, 瞅了瞅自家老爺。 賈赦端起肩膀道:“怎么還要我給你念不成?自己看!” 賈瑚哪里再敢多言, 忙急急將信取出。再瞧信中內容自是吃了一驚。先瞧的這封信竟是出自自己恩師彭濼之手。 彭濼信很簡短,先是將賈瑚贊揚了幾句, 稱贊其好學進取、領悟力佳, 但筆鋒一轉又言賈瑚聰慧有余但眼界格局小了些, 最后信中問賈赦, 若是賈府想讓賈瑚順順利利日后能平安襲爵,依照如今這樣便可, 甚至比賈赦預期還會好些。若想賈瑚日后能成為一代名臣, 則應放手讓其去歷練一番。但自己也僅是其老師, 學業功課自己可教, 但對于日后弟子前程則要看機遇與選擇。所以關于賈瑚日后的選擇, 賈赦這個為父親的態度甚為關鍵。 賈瑚看完恩師的信,微微愣了愣,瞧了瞧賈赦與賈母, 又忙將另一封信展開。這封信倒是略長些。筆跡賈瑚并不是太熟悉,便急急掃到最后,見了落款更是一驚。這封信竟然是翰琪公子之父忠敬王爺寫的。賈瑚急急又去瞧信中內容。 這封信與前一封相較而言就要硬氣多了。信中說自家翰琪眼高手低、只會紙上談兵不知深淺。如今鬧著要去邊塞體驗一番。自己被其鬧得頭疼便應了。想著賈瑚身為翰琪伴讀,故而想請其也相伴走一遭。自己也與九王爺知會過,讓二人隨其一起歸程,一來安全應是無憂,二來這也能讓其領略這兵士不易。這一去應是一年半載。因自己犬子之故,還要勞煩你家公子陪行,本王在此先行謝過。 這信寫的客氣,但點名賈瑚相陪,卻絲毫沒有可以拒絕的余地。而方才賈赦問的諸多問題,信中都一一點明。賈瑚捏著信不由得有些傻了。 見賈瑚如此,賈赦道:“我本以為你還有了些長進,做事且不論結果如何。至少還會為了達成目標會調用所有資源,學會說服讓彭濼來給你寫信。最讓我吃驚的是,你竟然還能讓王爺替你寫信說情,本事倒是不小?!辟Z赦頓了頓又道:“如今看來,倒是讓我空歡喜一場。你那番言論,任誰能放你出去?無歸期、無游方、無準備的……” 賈瑚此時有點懵,捏著手里的兩封信,難道說家父早就知道此事了?按理不應該???難道說是翰琪告的密?這似乎也不是他的風格??! “瑚兒把信拿給我看!”一旁的史菲兒忍不住了,合著今天這爺倆在自己這演雙簧呢?賈瑚瞅了眼賈赦,見其沒有反對的意思,起了身將信恭敬的交與賈母。 不過如今有了王爺開口,想來自家老爺應該會準許自己此行了吧。賈瑚暗自揣測,小心瞟著賈赦的臉色想。 史菲兒匆匆看完信,將信放到一旁道:“如此看來事情倒是明了?!鞭D頭瞧著賈赦來了一句:“我只問一句,今日你爺倆可是在我這里做戲,拿我這老婆子開心?” 賈赦一聽忙搖頭道:“老太太,兒子絕不敢拿您尋開心。我也是今日一早才得了信,才知道此事。本想尋這猴崽子問個明白,可一上午也沒瞧見他人,一問才知道這猴崽子躲到您這里了……” “你且打住,我與你說了多次,別一氣就口不擇言。瑚兒若是小猴崽子,那生了他的你又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氣了罵兩句痛快下嘴我不管,可也不帶如此一起把旁人也拖下水的?!?/br> 賈瑚本來還是有些膽戰心驚的,聽賈母這一席話,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賈赦被賈母這番話搶白打斷,原本的幾分怒氣也消了些。 史菲兒轉臉又對賈瑚道:“瑚兒你平日做事有章法,也機靈。今日你這事卻做得不對。我也不會因平日疼愛你而護著你偏袒你。你莫不是想在我這兒討個許可或是告個罪就出府去吧,或者拉我當你的靠山?” 賈瑚被賈母點破心思,自然是低了頭。史菲兒見狀又道:“瑚兒如此做事若是旁的,也就算了??蛇@遠行出府一事,你這做兒子的自然要先稟明父母雙親,而不應耍聰明蒙騙。即便是父母駁了你去,你也可問明你家老爺太太為何不許你去。再看你如何做能滿足雙親許你出遠門的條件。這才是此事應有的順序。你向來聰慧怎么今日卻辦了蠢事。還不快去給你父親賠罪?!?/br> 賈瑚本就知自己有錯,忙近前一步朝賈赦跪下施禮道:“瑚兒知錯了,請父親責罰?!?/br> 賈赦笑道:“瑚兒,你應該去謝老太太替你求情才對。這哪里還是嘴上說的不護著你不偏袒你?明明都是護的沒邊了?!?/br> 史菲兒見賈赦道明,也只是笑笑:“我讓他與你認錯倒是我向著他了?罷罷罷,你們爺倆兒這灘渾水我可不從中和泥了,免得搞得我自己兩邊為難?!?/br> 賈赦聽賈母如此說忙開口:“老太太,我不過是一時嘴快說說罷了?!闭f罷又轉頭看向跪著的賈瑚道:“我只問你,若是我不許此事,你會如何?” 賈瑚本想著如今有了恩師與王爺的信,此行應該是無問題,哪想到父親竟然說出這句話。自己一愣,若是父親真不許,自己能如何?是留書一封去兌現昔日承諾,還是先順了父母的意思,留在府中?如今卻是有些搖擺不定了。 賈赦見其不言道:“我倒是猜想,你當初莫不是想跟老太太這里露幾分底。到時給我與太太留書一封便去了邊塞了吧?!?/br> 賈赦站起身,在屋子踱了幾步道:“若是此事是在早些時日,我自然是不會應。你是我嫡長子,自小便是最放在心上栽培。帶你拜名師,望你成才。有朝一日這府交與你手上我也能安心含飴弄孫,便是我的大福份?!?/br> 史菲兒點點頭,這話自己從賈赦嘴里聽到過多次那時他成日盼著自己能早些卸掉這些重擔。早早去享清福。 賈赦轉身又道:“可如今經了事多了,我倒是越加明白。若是有朝一日這府交與后人,我是希望這掌府之人能將賈府帶得更好。而并非是我兢兢業業做了一切,后世子孫躺著啃老本就行了?!?/br> 聽了這話,史菲兒倒是一愣,手中端著的茶盅也住了沒往嘴邊送。如今賈赦若是有這番認識確又比先前增進不少。賈瑚也跪在一旁道:“兒子讓父親失望了?!?/br> 賈赦彷若沒有聽見一般又道:“我本就愚鈍。自幼也是貪玩不上進。原本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倒是一件件事給逼著學會了些。如今看來,若是希望后人長進,讓這府中變得更好。這第一個便是眼界胸襟要遠勝于我輩才可。第二便是要才學上佳。第三是個人機緣。才學刻苦求師或可得。機緣則是個人命數。唯有胸襟眼界卻不是守在府里就能有的?!辟Z赦停止步看向賈瑚道:“故而這次不想攔你,你若想出去見見走走便去吧?!?/br> 賈瑚聽了這話,猛地一怔,末了給賈赦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響頭才道:“謝父親,瑚兒謹記?!?/br> 賈赦將頭一扭道:“罷罷罷,你也別謝我。你且去給你家太太稟明此事,莫不可惹她傷心。另外今夜你去祖宗祠堂跪一個時辰,這是罰你此事思慮不周之過。明日你再收拾東西,再選上幾個激靈的小廝做跟隨,都收拾停當了再走。我知道九王爺返程之日應都是趕得上的。出門在外,行事多思多想,想清你的身份與角色,自己多保重?!?/br> 賈瑚又拜謝了一番,這才起身別了賈母與賈赦去尋自家太太。跟張夫人將此事細細說了一番,張夫人雖然也是心有諸多不舍,但仍咬牙應了。領罰準備諸事均是后話暫且不提。 史菲兒見賈瑚走了,賈赦望著其背影愣愣出神便輕咳了一聲。賈赦這才回過神來,瞅了瞅賈母一臉苦笑。 史菲兒捧著茶盅飲了一口道:“你竟舍得?我若是你當真舍不得?!?/br> “老太太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我自然不舍,瑚兒我精心栽培了這么多年,如此沒著沒落的放出去,怎會安心。怕是今日之后無安眠了?!?/br> “那你還如此,難道是怕違了忠敬王爺的意思?” “這倒不是,老岳山辭世前與我說過,這守家守不住多少,只顧瞧著眼前這點事,再如何也便只是如此了。當時我并未完全了悟。如今,我倒是徹底明白了。放手一博吧,萬事都有風險。雖說此去千里,但應會收獲頗多。況且我想瑚兒這孩子應是能逢兇化吉,遇難呈祥的?!?/br> 史菲兒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第一百七十回 170 因賈赦自得了信就命人騎快馬與賈敏送信。況且如今旨意已到,自然是沒有人再限制賈敏等出入府邸。聽聞林如海要歸來, 賈敏自是喜, 忙命人將府里打掃一新, 待林如海歸來日便命人遠遠前去官道迎著,自己則是帶著兒女在府內等信, 靜等林如?;馗?。 林如?;亓藫P州,想著已和妻兒分別快有一載。心中不免有些戚戚焉。在官道上又遇自家老仆,心里又是一熱。更是催馬加鞭往府里趕。才入了廳, 便瞧見賈敏帶著兒女正在等其回來。 眾人相別多日, 今日見了倒是有千言萬語哽在喉中, 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了。賈敏眼中含淚,諾諾幾聲只開口叫了聲“老爺”, 眼淚便忍不住簇簇落下。 此時眾人都被這氣氛感染一時都靜了聲。忽聽一軟糯童音道:“太太莫哭!笑笑, 父親歸來, 笑笑?!?/br> 林如海低頭才瞧見一小丫頭一手牽著賈敏之手, 一邊歪著頭瞧著自己。眼睛清亮,眉毛細淡, 正一臉笑意瞧著自己。方才將身子隱在賈敏身后, 林如海倒是一時沒注意到。 賈敏忙用帕子將淚拭了, 牽著小丫頭的手往前一帶道:“玉兒昔日里整日問我父親去哪里了, 今日見了父親怎么反倒還害羞起來了, 還不快去給父親行禮?!?/br> 聽賈敏如此說,黛玉笑笑往前走了兩步,恭恭敬敬向林如海施了一禮道:“父親?!甭曇籼鹛鸫啻嘀蓺馕疵? 林如海一把將其攔入懷中道:“一晃,我的玉兒竟然都這么大了??熳尭赣H瞧瞧。我走時你還未會爬步。這一轉眼竟已這么高了?!北娙艘娏硕夹Τ雎晛?。此時孿生子也來拜見父親,一家人團聚,自是開心。 賈敏忙命人伺候林如海洗漱去去風塵勞累,又急急命人擺宴。一家人圍坐一起歡歡喜喜吃頓團圓飯。席間林如海問及孿生子的學業,寬言賈敏,還將黛玉抱入懷中,喂其吃飯,一派和樂融融。 宴后一家人又說笑了一陣,黛玉年幼本就精神有限,今日因聽聞終于能見到父親,早早便又起了床,一直陪著賈敏等著,連到了中午也不肯去躺躺,怕父親歸來,自己還在睡覺錯過了。如今見了林如海,又吃了飯,自然困乏,不多時便賴在林如海懷中沉沉睡去。賈敏忙讓奶娘抱著哄去睡了,孿生子又陪著說了會話,也一起請辭離去。 屋內只剩林如海與賈敏夫妻二人,一時間倒冷了場。林如海瞧著賈敏半晌才又開了口:“這大半年可是辛苦你了?!?/br> 賈敏微微紅了臉,道:“老爺哪里話。我在府中雖只是不便進出,但一切尚好。倒是老爺一下子去了京城,沒人在身邊照應才是辛苦?!?/br> 林如海擺擺手道:“也罷,此事都過去了,如今我平安歸來,如此結局倒也是還好。在京中雖說身上有案,但對我也算是禮遇了,并未吃什么苦頭?!?/br> 賈敏聽了這話點點頭,倒似有些安心?!拔疫@里,兄長也時常遣人送信來,讓我莫著急,也虧我在幫老爺收拾書房時看見老爺留的信,心想既然是老爺說的,那絕不會有錯,如今看來,果真有驚無險。這信就連玉兒都要每日瞧瞧,也認識了好幾個字去?!闭f罷賈敏起身,從袖中將那封信抽出來遞與林如海。 林如海伸手接過,那封信不知道被賈敏看了多少次,信封邊緣處都磨地有些起毛。將信囊抽出,抖開,心中有些字被水洇開又干,都有些模糊不清了。想必賈敏之前看時,應是落了淚。林如海將信折了,往蠟燭上一靠,那信見了火就著,一下就燒了起來。 賈敏瞧著不免一愣,忙想上前,卻被林如海攔住了:“如今我回來了,這信也不必留了?!毙艧舜蟀?,林如海松了手,任其掉到地上。 賈敏瞧著那成了灰的信嘆了一聲道:“只是有些可惜,這一年中,我每每心慌意亂時,唯有看了這信才能安心,也罷也罷,如今老爺回來便好?!?/br> 二人正說話,便有丫鬟來報說是有位方大人求見。林如海沉吟片刻道:“哪位方大人?”丫鬟將手中的名帖遞了上來道:“是方中正方大人?!?/br> 林如海聽了這個名字忙起了身道:“快去請方大人去書房稍坐,我稍后便道?!泵τ肿屬Z敏取了衣服換上道:“我這此能平安歸來,多虧這位方大人給我昭雪。本應我去他府上拜會他才是,怎么竟然讓其先來拜會我了。我先去謝他,稍后再回來與你敘舊情?!?/br> 賈敏點點頭,伸手又幫林如海正了正衣衫,目送其遠去。此番還真是應該感謝那位方大人才是。今日也是折騰了足一日,早早便起,心里焦急等了大半天,如今見著人平安歸來,心里一塊兒石頭也算落了地。 賈敏瞅見那封幾乎都成了灰的信,心里還是有些不舍,畢竟自己依靠這封信撐了小一年的時光,如今卻成了灰,早知道還不如不拿出來呢。賈敏蹲下身,欲將那紙灰收了,卻發現那未燒完殘留的信紙上竟然有幾個字,賈敏不由得覺得奇怪,這信自己看了許多遍,背都能背下來了,自己非常確信這信中原來絕沒有那些字的。賈敏有些頓悟,忙又將那封信未燒的信封也靠近蠟燭烤了烤,果然那信封的背面也現出不少字來。賈敏忙湊近燭火觀瞧,一看倒是嚇了一跳。忙將那片殘信裝入信封,又將其揣入袖中。 賈敏等林如海與方大人議事后歸來。只是快到三更,依舊未回。賈敏和衣靠在床榻睡去。也不知是多久,聽見有聲,才見林如?;貋?。臉上有了疲憊之色,賈敏也不忍再問,便服侍其休息。 因此去京城小一年,積壓了不少政務,林如海每日早出晚歸料理,不覺便過了十日。這一日趕上休沐家中,林如海閑來無事,便抱著黛玉教其認字,又拿了紙筆任其胡亂畫著玩。黛玉年幼自然見了紙筆墨硯也是欣喜覺得有趣好玩。一時開了心,也顧不得是抓住了筆頭還是筆尾,不消片刻,手上、臉上便有了好些墨痕,就連林如海的袍子上也都印上了幾個小黑手印。 賈敏給二人送些點心瞧見二人如此,也不免笑出聲來,忙喚來黛玉奶娘將黛玉抱下去梳洗。又忙取來干凈衣服給林如海換上。 “老爺也太心急了。雖說玉兒聰慧,但一時間哪里學的了許多?!辟Z敏笑著道。 “我也是覺得這一年不見竟錯過許多,心里徒留遺憾罷了。便想多陪陪她。畢竟這是我就這一個姑娘?!绷秩绾=忉尩?,只要一想到黛玉的那張小臉,自己便覺得心里暖暖。 “老爺怎知不會再有女兒了,如今沒想到老爺又長了能掐會算的本事?!辟Z敏打趣道,瞧著一桌子寫的不知是什么的紙,賈敏又想起那封信來,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問。 林如海瞧出賈敏神色有異,開口道:“我倒是瞧著你臉色不好,有事不需憋著,說出來說不定能解了愁緒?!?/br> 賈敏遲疑片刻將藏了許久的那封未燒掉的信封取了出來遞與林如海。林如海接過,瞧了瞧,又見賈敏一臉憂慮,便捏著信封輕拍了下賈敏的額頭道:“這等事自是不用你來犯愁。今日我倒是不知該如何說你了。若說你聰明吧,這信你揣了一年卻未見出端倪。若說你笨吧,只剩這點你又瞧出破綻來了?!?/br> 賈敏自是沒有心思與林如海說笑,嘆了一聲道:“老爺,我本就駑鈍,若不是意外瞧見,又怎會發現這其中玄機。想了這信本就是老爺留給我們母子圖個安心的,原本一直如此,反倒是現在卻成心中的負擔了,若是老爺可說與我聽,我自然歡喜。若是老爺不說,我也不會多問。只是繼續如此心里擔憂便是了?!?/br> 林如海聽了笑道:“你這樣說,我哪里還敢不說與你聽。罷罷罷,你我本是夫妻,理應一心。莫因此事而分了心才好。你且坐下我細細說與你聽便是?!闭f罷,拉著賈敏坐于書桌前。自己在一旁提著筆,一邊說一邊寫與賈敏看。 二人小聲說了約莫有半個時辰,林如海才住了筆。將書寫的那些紙攏攏,拿了個火盆,一張一張瞧著燒凈了道:“今日說與你這些,你都記住了?” 賈敏瞧著那火盆中的灰燼點了點頭,“老爺心中有這么些事,也真是苦了老爺了?!?/br> “這有何苦。好歹我警醒的早,也多虧岳母上次捎話與我,我才有了這后手,否則此次想如此化險為夷也是難?!?/br> “可我卻沒從老太太話中體味出半分?!辟Z敏搖了搖頭道。 “那也是正常,畢竟你又不為官,哪里曉得其中厲害。岳母說那話怕也只是無心,但我卻不由得多想,如此陰差陽錯也算是運氣?!绷秩绾nD了頓,“若是日后還有坎坷,你便按此行事。如今已不太平。我還是想個法子送你們回京城吧,畢竟太平些,又有親眷可依靠,我也安心?!?/br> 第一百七十一回 171 已是深秋,雨水充盈。一下起來就連著下了三五天。史菲兒瞧著屋檐下淅淅瀝瀝淌著的雨水, 一肚子的心事。 明日也不知是否天會放晴, 元春的東西都已收拾停當, 明個便要去芳嫻郡主那邊去做伴讀。不管如何因九王爺即將返回邊塞,郡主定是要前去送行, 故而元春也會跟著一起。 而這九王爺一走,賈瑚也便跟著一起去了,少則半年多則一載。那日賈瑚來稟明此事時, 自己心中還是頗有些不舍的, 但沒料到的是賈赦竟如此開明, 同意了賈瑚要去塞外的想法。這讓在一旁瞧著的史菲兒著實吃了一驚。 人是會轉變的,這點史菲兒絲毫不吃驚, 但是沒想到人的轉變確會如此之大。自己眼瞅著賈赦從一個只顧自己的紈绔子弟漸漸轉變成一個能扛一府之事, 如今眼光變的長遠的人, 頗有感慨。自己雖說也是在早期點撥過, 但日后的每一步應該都是其自己選擇的結果。如此看來,究竟要成為如何的人, 別人幫著引很重要, 但自己上道更重要。同樣這賈政也是個例子。 史菲兒也問賈赦, 畢竟這一去千里之遙, 更何況去的并非完全太平之地, 難道其就不擔心?賈瑚再如何也只是十幾歲的孩子,擅長讀書,騎射只是平常。賈赦卻道:“這人各有天命, 經了史鼏一事后,便覺得世事無常。賈瑚也是個倔強好強的性子,強掰最后也不過是與自己心生芥蒂。既然人有天命,那就聽之任之吧。你瞧他這孩子也算是命硬,落湖溺水得救,墜馬傷身也得救,逢兇化吉遇難呈祥也許就是他的命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