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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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四恢復了一點力氣,起身打算先探探這個地方,卻看見前方有個小山坡,坡上一棵顯眼的桃花樹,花開燦爛,落英繽紛,霎時點亮了他的視野。 “那是什么?”柳四問道,正想扭頭,卻發現魚不悔已經起身,望向那棵桃樹,露出一種近似百感交集,無以言喻的神情。 “我剛才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沒想到它立刻捕捉到了,還把這一絲念頭放大?!濒~不悔苦笑,“你不是奇怪為什么我知道你的原形時會驚喜嗎?” 柳四:“跟這棵桃樹有關?” 魚不悔道:“那時我還未化形,卻已有了意識,被上一任劍主埋于樹下,因化形在即,經受數次雷劫,其中有一次,天雷威力特別大,以我當時的能力,根本經受不住,如果熬不過去,就會意識完全消散,不知再過多少年,才能修出神識?!?/br> 柳四點點頭,他也是從柳樹修煉而來,自然明白對方所說。 當時的桃樹,也不過剛剛擁有數百年壽命,生出屬于自己的意識,堪堪踏入精怪的行列,因緣際會埋在它樹下的,則是出自歐冶子之手的魚腸劍,后者被歐冶子以赤堇山之錫,若耶溪之銅,經雨灑雷擊所煉成,雖威力不及七星龍淵,但也是千古難得一見的名劍,自然擁有比普通器物得天獨厚的化形條件。 桃樹與劍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中結下深厚情誼,第五場雷劫來臨時,見魚腸劍為了躲開前四場雷劫,已經毫無自保之力,千鈞一發之際,桃樹毫不猶豫以自身軀干為魚腸劍擋下這致命的一劫。 柳四知道雷劫對于任何成精的妖怪而言,都是一場無法躲避而又致命的劫難,多少精怪熬不過去,好一點的,被打回原形重新修煉,更多的倒霉蛋,就此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但這是天道的必然,因為精怪化形,本身就非循常道,所以也得經過比其它生靈更為艱辛曲折的化形之路。宗玲也好,龍深也罷,無不是這么走過來的。 只有強者,才能生存到最后。 但當時的魚腸劍,雖然是人間所向披靡的利劍,但他本身在天雷面前顯然還有點弱勢,桃樹為擋下一劫,自身半邊身軀被燒焦,修為損毀大半,短時間內化形無望,又過了許多年,才慢慢恢復過來。 “本來應該是他先我化形,誰知最后卻是我比他先化形?!濒~不悔道,“但他還反過來安慰我,說這是天道對他的考驗,讓我先代他去游歷山川,去他一直想去,卻還沒來得及去的巫山,看一看那巫山云霧的麗景?!?/br> 柳四:“后來,他化形了嗎?” 魚不悔搖搖頭:“我離開了十年,回去之后,發現那里已經沒有他了,一場兵災,附近村子化為焦土,連他也被付諸一炬,幾百年的道行,卻因為無法化形而沒辦法逃走,燒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只剩下一點與土壤相連的樹根,手指一捏,也全部粉碎?!?/br> 若是普通人類聽見這個故事,或許還無法感同身受,但柳四是柳樹所化,他知道那種感覺是多么痛苦,明明已經有了神識,卻被困火中無法動彈,相當于被活活燒死的。 魚不悔朝桃樹走去,柳四一把拽住他。 “就算你心懷愧疚,那也只是幻象,已成過去了!別忘了你剛才自己說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魚不悔回頭看他,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不是幻象。我的故事還沒說完,桃樹因人禍橫死,死不瞑目,怨氣凝聚化而為魔,到處肆虐,我追尋他的蹤跡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不認得我,滿心只有殺戮,還想殺了我,不得已,我最終親手了結了他的性命?!?/br> 柳四微微一震,抓住他的手也不由松開。 魚不悔嘴角扭曲,似哭似笑地看他:“他庇護我化形,我卻恩將仇報,也許真如相劍師薛燭所言,我天生逆理不順,不可服也,所有與我沾上關系的人,都沒有好下場?!?/br> 柳四忍不住道:“那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有想到!” 他跟魚不悔認識不久,談不上相交莫逆,但這人雖然是劍,卻沒有劍的傲氣與冷漠,平時說話絮絮叨叨像個老太婆,不介意柳四在特管局的資歷遠遠比自己淺薄,落入這里也不忘開玩笑,迄今為止還沒見過對方如此陰暗的一面。 想來每個人都有自己難以抹掉磨滅的過去,柳四也一樣,哪怕一丁點的念頭,也足以讓魔窺見空隙,將其發酵出來。 柳四提醒道:“你別忘了,這里到處都是魔,它能窺見所有人內心深處的軟弱?!?/br> 魚不悔閉了閉眼,平靜下來:“不管是不是心魔,他的死的確是因我而起。他既然已經化魔,未必不是在這深淵地獄中苦苦煎熬,后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以樹化形的人,所以看到你的時候,難免會以為你是他的轉世?!?/br> 柳四:“抱歉,我不是?!?/br> 魚不悔:“我知道,但我終究欠了他一條命,無論如何,我都要過去看看?!?/br> 柳四看著他,嘆了口氣:“我跟你一起過去?!?/br> …… 魚不悔覺得自己是清醒的,柳四認為他陷入了心魔,但自以為清醒的他們,實際上也只是當局者迷。 冬至從幻夢人生中掙脫出來之后,就又遇到了鋪天蓋地的魔氣,以及過去所遇到過的敵人。 潛行夜叉,山本清志,降頭師頌恩的弟子,甚至是女明星韓祺肚子里未成形的魔胎,曾經死在他劍下的敵人,挾著魔氣之威再度復活,從四面八方紛涌而來,猙獰扭曲著面容向他索命復仇。 身處深淵地獄,這些魔物的力量比人間還要強大數倍,冬至將長守劍舞得密不透風,配合步天罡氣,劍氣凌厲洶涌,化為狂風呼嘯而去,令敵人在哀嚎碎裂爆炸,化為烏有。 但點點魔氣很快死灰復燃,在消散的同時再度凝聚,很快又匯為一個巨大的身影,從上而下籠罩在冬至頭頂,龍頸咆哮舞動,爪子劃破重重魔氣當頭抓來,宛若利刃破空,勢不可擋。 是那條長白山骨龍! 冬至現在對深淵內能夠化出任何事物已經見怪不怪了,哪怕現在周圍忽然出現十個龍深同時攻擊他,他也不會感到吃驚。 但一次又一次,似乎永無止境的戰斗終究令他厭煩,剛才一直默默積蓄的力量也終于到了施展的時刻,冬至一手持符,一手握劍,在骨龍掃來之際,身形一躍而起,借龍尾之力再度發力,直接躍上半空。 “四大開明,天地為常,玉帝上命,清蕩三元——” 他記得龍深說過,三界六道,有正就有邪,有暗就有光,哪怕置身深淵地獄,遠離紅塵俗世,同樣有浩然正氣,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凝聚自己修行以來的力量,車白為他療傷時注入他體內的修為,長守劍上屬于龍深的一半神魂,甚至是符文中屬于閤皂派代代相傳的驅魔之力,用這些力量,在深淵之中激發五雷正法,引來天雷。 “威劍神王,斬邪滅蹤。紫氣乘天,丹霞赫沖——” 誰說一入深淵,萬劫不復,他已經度過了諸多劫難,他從一個普通人走到現在,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汗水和艱辛,克服了恐懼與害怕,最終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令他堅守不懈的,是龍深,是同伴,是特管局犧牲的前輩,是千千萬萬值得去守護,需要被守護的普通人! “吞魔食鬼,橫身飲風——” 人心所在,心魔便起,但有心魔,也有信仰,誰說魔域之內,一切浩然之氣蕩然無存?!他冬至偏偏不信,哪怕單槍匹馬,他也要直搗黃龍,把龍深完好無缺地帶回人間!即使這里從前沒有浩然之氣,自他之始,以后就有了! “一聲風雷令,萬里鬼神驚!”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 轟然巨響之中,一道亮光劃破霧蒙蒙的天際,也驚動了魔域之內所有魔物,霎時地動山搖,萬魔皆驚! 雷光若巨刃將骨龍轟為粉碎,魔氣四散逃竄,魔物恐懼哀嚎,天雷滌蕩,萬古長夜亦成白晝! 蒙蒙霧氣終于被天雷劈開,露出迷霧之后一道高高的階梯。 而石階之上,是龍深半闔眼眸,半睜邪異的熟悉身影。 第156章 正文終 冬至遙遙仰望龍深,聽見他道:“我說過,讓你不要過來?!?/br> “你在這里,我怎么可能不過來?” 冬至笑了一下,剛才在深淵里召來天雷破開魔氣,他的精神氣力都消耗得差不多,連說話也帶著喘息,但語氣神情卻都十分平靜,遠比他躍入深淵地獄時要冷靜得多。 若說剛進來時還有對死亡與未知的恐懼,這種恐懼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沒有被魔氣擊垮,最終見到龍深而徹底消失。 “師父,我來帶你回家?!?/br> 龍深半天沒有說話,許久之后,才終于露出一個近乎詭異的笑容,雖然這個笑容在離得很遠時,冬至無法看清,但對方妖異古怪,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語調,他卻立刻能辨認得出,此刻說話的不是龍深。 又或者說,龍深吸收一半魔氣之后,剛剛蘇醒過來的波卑夜正好接管了他的身體,但或許是龍深的意志力太強,或許是波卑夜的力量此刻還不足以稱霸整個深淵,那位可怕的魔王現在還未能完全控制那具身軀,但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再拖下去,龍深肯定會繼續虛弱下去。 想及此,冬至不再猶豫,抬步踏上臺階,穩穩落步,一步步往上。 魔氣呼嘯而來,又被他一劍斬開,彌漫籠罩在臺階上的重重魔障,就這樣被一劍又一劍破開缺口。 深淵之中沒有光,所有光都來自于長守劍的劍光,那像是漫漫長夜中一道光,偶爾強盛,偶爾微弱,卻永不熄滅,在狂風中屹立不倒,在暴雨里歷經摧折。 微光化為幼苗,又最終成長為參天大樹,遮擋一方風雨,也護住曾經扶持幼苗長大的人。 龍深望著遠處拾階而上的人影,半邊嘴角微微揚起,安寧的眼神里微光蕩漾,似藏千萬星海。 “等他來到你面前,我就用你的身體,親手殺了他,這樣是不是更有趣?”波卑夜如是說道。 “你做不到?!饼埳畹?,“如果你可以完全cao控我的身體,我早就不存在了?!?/br> 他絕不認為此刻在他身體里的這位天魔本尊是什么善類,對方之所以沒有動手,不是因為憐憫或好玩,而是因為對方還沒有足夠的力量。 這聽起來似乎有點滑稽,但事實如此,八方伏魔陣存在的意義,不僅是封住深淵與人間的通道,更有鎮壓削弱魔氣的作用,波卑夜在深淵中沉睡這么多年,因通道打開,與世間陽氣生機連接而醒來,本該氣勢磅礴重掌深淵地獄,但事情卻在龍深身上出了意外。 龍深在陣眼以自身為容器,吸收了幾乎所有逃逸出去的魔氣,雖然瀕臨失控邊緣,但當時力量已經極為強大,他怕自己失去理智之后反成禍害,所以選擇跳下深淵,化解這場劫難。 從縱身一躍的那時起,他就沒想過出去。 誰知誤打誤撞,這個決定,反而壓制了蘇醒過來的天魔。 因為波卑夜想去人間世界,但因天道規則所限,它注定無法以本體出現,只能借助龍深的軀殼,但等它與龍深合體之后才發現,此人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控制,龍深擁有的魔氣與他不相上下,意志力更是強大,雙方僵持不下,波卑夜的力量被壓制,但龍深也無力驅趕波卑夜。 這就是為什么冬至和魚不悔他們猶有掙扎的余地,龍深在受制于波卑夜的同時,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們。 但隨著在深淵地獄的時間越來越長,龍深也只會越來越虛弱,這具身體的控制權,最終將被波卑夜徹底奪走,屆時恢復所有力量,而又擁有人類軀殼的天魔波卑夜,才將會是真正的恐怖魔王。 黑色魔氣在周圍翻涌不休,咆哮怒號,龍深現在被魔氣深入侵蝕之后,幾乎不用刻意去感受,就能聽見這些魔氣的心音,充滿了無數黑暗欲望的波動,能夠令任何正常人類瞬間陷入癲狂。 “看他的掙扎多么徒勞!”波卑夜笑吟吟望著冬至舉步維艱的身影。 他抬手朝虛空一點,魔氣從指尖涌出,在半空幻化為一只漆黑的鳳凰,本該絢麗的尾羽劃了個圈,留下的卻是狂風般朝冬至席卷而去的魔氣。 被劍光劈開的魔氣之后,一只渾身漆黑的鳳凰從天而降,向冬至洶洶撲來。 鳳凰身上的魔壓遠比剛才更加濃郁,那是波卑夜從自身分化出來的一部分魔氣,屬于遠古深淵之力,以龍深全盛之力,對付起來尚且有些棘手,更不要說此刻只剩一人勢單力孤。 但冬至不為所動,依舊揮劍正面迎上,步天罡氣聚于劍身,劍氣與鳳凰口中噴出的黑火相撞,霎時迸出劇烈震蕩的動靜! …… 魚不悔慢慢走向那棵桃花樹,熟悉的情景再度勾起他內心最深重的愧意,勾起對故人的回憶,但柳四更多的是戒備,對他而言,桃樹不是同類,而是已經魔化,不該出現在這里的異物。 樹下站著一個人,白色衣裳,束發高髻,面容清雋,帶著微微笑意,似等候已久。 “魚腸劍,好久不見?!睂Ψ降?,視線落在柳四身上,詫異道,“沒想到還能在這里遇見有緣人?!?/br> 柳四一怔:“從何說起?” 桃樹笑道:“難道你不也是樹木所化嗎?要不是看見你,我都快忘了我的原形也與你一樣?!?/br> 柳四沒有同類相逢的驚喜,反而擰起眉頭。 在他看來,桃樹是根據魚不悔記憶幻化出來的魔物,是魚不悔的心魔,它也許對魚不悔的過去了如指掌,卻不可能知道柳四的來歷。 柳四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判斷。 “你還是桃樹嗎?”他問對方。 白衣人含笑:“世間一點魔念未熄,魔物就等于永生不死,當初魚腸劍雖然殺了我,但我化魔之后,不入輪回,無法轉世投胎,做樹做人,都求而不得,只好繼續留在這深淵之中,等待有朝一日,能有人想起我,前來救我脫離苦海?!?/br> 對方說罷,頓了一頓,溫和地問:“你們是來救我的嗎?” 既然是魔物,那就沒有什么可說的,柳四道:“過往種種,陰差陽錯,非誰人所愿,魚不悔欠你的,已經還給你了?!?/br> “還?” 桃樹像是聽見什么笑話,溫和神色消失無蹤,露出一種近似嘲諷的表情。 “他拿什么還!如果不是為了救他,我不會毀掉半生修為,如果沒有修為受損,后來我也能及時脫身,不至于被人一把火燒了!我自落地生根,成長于天地間,庇護了多少在枝葉間棲息的生靈,為多少人遮風擋雨,我從來沒虧欠過誰,為什么卻要被這么對待!” 當畢生所有委屈發泄不出,那只有化為怨毒,才能繼續留存意識,他咬牙切齒道:“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