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大祿朝明文規定,子女需得為父母守孝三年,三年內不得行樂、不得婚娶等,可滿十個月之后,若有正規理由,可向當地官府報備后外出。當初牧老爺是五月上旬沒的,到來年三月初正滿十個月,故而牧清寒可外出游學無礙。 杜文語塞,待要說危機四伏吧,貌似自己比對方更加文弱;若要說自己是為游學長見識吧,難不成旁人就不許? 他當真覺得自己掉入自己挖的陷阱中了。 時下并不反對文人外出游學,便是父母在,也不過“游必有方”,更何況牧清寒父母都不在了,也早已出了熱孝;且如今郭游有了老師,日日下學后必要過去請教,洪清洪師兄同牧清寒的愛好脾性著實南轅北轍,若自己再走了,留他一個孤鬼在此,確實孤單的很。 卻聽牧清寒又道:“近來這一連串的事,難不成只叫你醒悟了?我也知道了不少,欲要出去走走,開闊眼界。再者如今世道亂的很,你我結伴出行好歹有個照應,我哥哥也是應了的,想必meimei他們知道了也更安心些?!?/br> 到底是打小就跟著走南闖北過的,牧家又是商戶,見識得百般人情冷暖,論及這些事,便比一個臨時抱佛腳的杜文強了不知多少。 杜文著實按耐不住,本欲整合妥當便啟程,怎奈牧清寒罕見的堅持,并嚴肅道:“此事由不得你使性子,你沒出去過不知道,冬日本就危機四伏,更勿論如今,冬日酷寒凌冽,寸草不生,如今又逢大災之年,若逼急了,你當吃人真只是不可信的傳言?” ***** 遠在陳安縣的杜瑕一家都還不知道府學中有兩個膽大包天的小子要做一樁眼下足夠嚇破人膽的大事,便是剛得了信兒的肖易生,也礙于弟子懇求,且什么時候出發,往哪里去暫時未定,也只得幫忙瞞著。 讀過信后的的肖易生又喜又驚,喜得是這二人竟能自覺認識到自己的短處,又敢迎難而上;驚的是這倆小子實在狗膽包天,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真真兒的叫他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杜文也給家里去了信,只因日程未定,也絕口不提游學的事,單說自己并未受到落榜刺激,已很認識到本身不足,皆是學問并未融會貫通的緣故,日后定當加倍努力用功,叫爹娘meimei不必憂心云云。 一直聽杜瑕將這封信翻來覆去的念了三遍,杜河同王氏這才徹底將心放回肚子里:“這就好,這就好,想得開就好?!?/br> 過去的大半個月里,杜瑕雖看著十分鎮定,又不時安慰父母,可內心也著實焦躁,如今見了哥哥的親筆信,也跟著松了口氣。 杜河瞧著也爽朗了,同她們娘兒倆說了幾句話后又道:“晚間大哥要帶著寶哥過來,你們若愿意見見就都在一處用飯,若不愛見,我只帶著他們在前院,如何?” 之前杜河給大哥杜江推薦了學堂,幾日后又帶著杜寶一同去入學。小一個月之后杜江又過來道謝,說是那學堂極好,比村塾不知強到哪里去不說,先生也敦厚寬和,外頭名聲極好,就知道是二弟當真用心了的,堅持要今兒來鄭重道謝。 如今杜河家極為寬裕,自然也不差這點謝禮,便道不用。 怎奈杜江本就覺得虧欠,如今又受了這樣大的人情,非來不可。杜河也怕拒絕太過反而傷了和氣,只得依他。 王氏略想了一回,不甚情愿的說道:“既然大哥要來,總要出去見見,前兒我不是還囑咐小鶴特地裁出兩身簇新衣裳?今兒正好給那侄子?!?/br> 想她也是做嬸娘的,大伯帶著兒子親自登門拜訪,若不出面迎接款待當真不妥。 杜河便十分感激,就見王氏且了一聲,撇嘴道:“也不知是為了誰!偏生要跟那些人瓜葛不斷的?!?/br> 那些糟心的親戚,誰愛搭理?不過是礙于自家男人的情面,不好叫他太過不去罷了! 杜河便呵呵賠笑,又過去親自幫她戴花,口中只軟聲道:“娘子賢惠,自然全都是為了我,到底是我們老杜家對不住你,也唯有娘子這般賢惠能干又大度的,才能處理的這般妥妥當當,外頭誰不羨慕我?說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這才娶得賢妻。若換做別家早一日三打,鬧得不可開交!哪里還能有如今這般快活日子?” 一番話直說的王氏眉開眼笑,心中熨帖非常,臉兒也紅撲撲的。 杜瑕干咳一聲,忍笑道:“那我也便回房收拾收拾,好歹換了衣裳見客?!?/br> 杜河與王氏這會兒才回過神來,記起女兒還在房內,便有些掛不住。 王氏羞得不行,抬腳便踩了自家相公一下,又狠狠掐他的腰,故意板著臉對女兒道:“我同你爹是不得不去,沒得也壓著你,你若不愛動彈便在房里,或是讀書寫字作畫兒的都成,也自在些,不必非去前頭應承,我們隨便胡亂扯個由頭就糊弄過去了?!?/br> 杜瑕點頭表示知道,也十分感激自家爹娘的體諒,不過還是道:“也罷了,如今天熱,我都悶著好幾日了,到底是近親來了,也多年未見,合該出去打聲招呼。若實在不妥,半道兒再回來也就是了,在自己家,誰還能攔著我不成?” 再者,她也得好好觀察下這位堂哥,看他是真好了還是假好了。若是真的長進了,日后兩家繼續往來也未嘗不可;若是劣性未改,就此打住才是正經! 說著,就起身回房,剛出房門卻又突然退回去一步,沖著屋內繼續不自在的爹娘笑道:“罷了,如今我也走了,二老便放開了說貼心話吧!” 她嘻嘻哈哈快步離去,剩下王氏同杜河越發羞臊不已…… 因距離晚飯點還有約莫兩個時辰,王氏先吩咐廚房劉嫂子準備著,杜瑕那邊也可以先休息,然后照例看書練字,隨后再收拾不遲。 小燕和小蟬都幫忙搭配衣裳,又開了首飾匣子。 如今杜瑕也正經有不少首飾,有外頭人送的,也有他們自家人和她自己買的,大多十分清雅,便是金的也以靈動精巧取勝,并不落俗套。 跟著的時候久了,小燕也掌握了她的喜好,便都指著那一溜兒顏色素淡的問。 因天熱,也沒得冰可用,至于風扇、空調更是做夢,杜瑕對夏天里外幾層的衣裳就有些排斥。 關鍵這年月沒正經內衣呀,更沒夏日神器胸貼之流!若不裹上三兩層,勢必要鬧尷尬;可天氣這樣熱,就算是再輕薄的料子,摞在一起也夠人受的。 她看了幾個來回,最終指了一件極淡的青綠色紗裙。那上頭用顏色略重一層的絲線繡了細雨微蒙的小橋流水,橋下緩緩駛出一條烏蓬小舟,船尾立著一個穿蓑衣、戴斗笠的撐船人,說不出的清凈悠遠,況且又是下雨時候的水景,看著就舒坦。 那正是之前杜瑕畫過的《陰陽迅游錄》的一幅圖,后來被小鶴瞧見了,當作花樣子描了,繡在新衣裳上頭,除了這繡花便再無裝飾。 正好衣櫥也開了,小燕先將因為疊放而略有些皺了的衣角用小熨斗熨平,杜瑕便伸手拎了幾件衣裳隨意往身上比劃,然后就笑了:“這還是去年剛做的呢,統共也沒上過幾次身,也有些日子沒動了,今兒瞧著怎么小了些似的?” 小燕抽空抬頭瞅了眼,一見也笑開了:“姑娘這幾年都長身子呢,著實抽條了,可不是小了怎的?倒是奴婢懶怠了,竟也沒往這上頭想,估計還有幾套也都小了呢?!?/br> 小蟬憨笑道:“老爺太太都是身量高挑的人,想必姑娘日后也是個高挑美人兒呢?!?/br> 大家都笑了。 枯等無趣,難得杜瑕也來了興致,親自叫小蟬同自己一起將柜子里的衣裳盡數扒出來,一一比對。 如今衣裳極多,這一鬧便鋪了滿地,弄得小燕哭笑不得,只告饒道:“好姑娘,您且歇歇吧!本來就熱,再要鬧得出了一身汗可怎么好!” 又罵小蟬:“偏你愛玩,也不勸著點兒!” “不怪她,原是我自己發瘋,”杜瑕忙道,也覺得略出了些薄汗,怕等會兒洗澡來不及見客,就不敢再活動,只眼珠一轉,笑道:“倒是我憨了,比對大小又有什么難的?不若取一套我這幾日穿的鋪開了,同這些一比量不就得了?又輕快又便利!” 小燕一聽,也覺得好,反正勞累不到自家姑娘便罷。小蟬也是閑得慌,自然樂顛顛的去了。 小蟬那丫頭一個人忙活半天,當真收拾出大小里外十多套衣裳來,有現下就小了的,還有極為可體,可卻是冬日衣裳,估摸到下半年再穿也必然緊吧了的。都是年前做的了,只因穿的回數不多,瞧著也嶄新,衣柜登時空了兩三成,看著便有些空蕩蕩的了。 “這樣少了,”小燕一邊服侍杜瑕換衣裳,一邊道:“回頭還得叫小鶴緊趕著做幾套,不然趕明兒赴個詩會啊什么的又沒得換?!?/br> 杜瑕笑道:“卻又做什么?也不是沒得穿?!?/br> “那可不成!”小燕正色道:“太太平日里也說,姑娘不愛打扮,與這些上頭少不得我們便要多注意著些個,時常提醒;再者庫房里頭那樣多的綾羅綢緞,怕不是要堆到房頂!更有許多落了灰,咱家就姑娘一位,您不做了穿,都留著喂蟲子不成?” 便是有舊衣裳也不能總緊著那幾套換呀!家常的便罷了,左右是自己人,只舒坦即刻,可出門在外的,總得穿個新鮮吧?不然旁人看了只道這家窮酸,家里的年輕女孩兒出門都沒得像樣的新鮮穿戴…… “罷罷罷,”杜瑕叫她說的啞口無言,況且家里的布匹消耗的確實慢,也就應了:“我聽你的就是。對了,這些衣裳雖是舊的,可我最多只穿個三兩回,你們若不嫌棄,就分了,自己改改穿吧!” “這樣好東西,外頭都不常見,哪里會嫌棄?!”小燕跟小蟬都謝過,十分喜氣洋洋。 就像杜瑕說的那樣,這些衣裳都有八九成新,且都是好料子做的,要不是小了她也不會放棄。那料子更比平時小燕她們的棉布衣裳強了許多,故而兩個丫頭都很歡喜,當即嘰嘰喳喳說起來,又說也要分與其他人。 因是家常見面,杜江父子生活亦不甚寬裕,打扮的太過隆重反有炫耀之嫌,杜瑕一家也只穿了家常衣裳,兩個女眷連首飾都沒帶,只在頭上略點了兩朵絹制花兒,又插一只發梳攏發便罷了。 又過了一刻鐘,天色微微擦黑,杜江父子果然來了。 當爹的背上還老牛背貨一般負著著個四層獨立雙開門書柜,雖方方正正,無甚花樣,也沒有雕花涂漆,可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打造的十分牢固,表面毛刺全無,邊邊角角都打磨的分外光滑細膩,不必擔心扎手。 放下書柜之后,杜江先胡亂擦了汗,又瞧了上前行禮的杜瑕一眼,頗為吃驚,一時竟不大敢認:“這是侄女兒?幾年不見,出落得越發好了,瞧著便是正經大家閨秀?!?/br> 杜瑕只抿嘴兒笑,王氏也很是喜悅,又叫坐下,叫人上茶。 杜江直說不必忙活,又摸著那書柜道:“我也沒什么好送的,只這把手藝還略拿得出手,可惜也不是甚好木頭,卻比市面上常見的都結實些,且將就著用吧!” 杜瑕倒很喜歡這種原汁原味的粗苯物事,當即滿臉喜悅的收下,叫人小心抬到自己房里。 見她的歡喜不似作偽,杜江也暗自松了口氣,腰桿不自覺挺直了些。 但凡幾方家長見面,必然要相互夸獎對方的孩子,這會兒杜江夸完了杜瑕,王氏同杜河自然也要禮尚往來,再夸獎杜寶。 然而同杜江發自內心的夸獎杜瑕不同,杜河夫妻夸杜寶,卻顯然有點昧良心。 作者有話要說: 山長大人表示:別想太多,就你們現在的段位,人家壓根兒瞧不上,等再修煉個幾十年再來過…… 知府潘大人表示:本官就是這樣驕傲,本官就是這樣風一樣自信的男子~! 第四十七章 幾年不見, 杜寶越發的肥胖了, 本來一雙眼睛就隨了周氏, 并不大,如今rou多, 就都擠在一起, 中間只剩下兩條縫。兩邊腮幫子也沉甸甸的往下墜, 瞧著著實不像災荒年間過活的孩子! 他倒是也上學, 可非但沒變的懂事,反而越發倨傲,打從進門起就仰著下巴一言不發, 一張胖臉板的死死地,便是行禮也十分敷衍,仿佛誰侮辱了他似的。 杜瑕上前同他見禮,他也耷拉著一張臉, 胡亂拱手, 一句“meimei也好”語氣古怪, 聽得無端叫人心頭冒火。 王氏強忍著擠出笑容, 笑著招呼一回,哪知杜寶依舊一聲不吭, 渾身長刺一般不自在, 時不時還打量所處的大堂, 眼中諸般情緒飛速閃過,有羨慕有嫉妒又又不屑。 自打搬來縣城后,王氏的日子便一日賽過一日的舒坦, 如今又同許多貴夫人交好,也漸漸地養出脾氣,不再一味忍讓。 此刻她眼見著這么個侄子竟不知好歹,將自己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也來了氣,不去將自己的熱臉貼人家的冷腚,只轉頭同自家女兒說話。 殊不知杜寶今天著實是不愿意來的。 自打在城中上學之后,父親杜江便要一天三遍的在他耳邊絮叨,說什么人不能忘本,他有此番機遇,實在該感激二叔二嬸一家,要記得他們的恩情;又說堂弟杜文乃是陳安縣數一數二的秀才,學問好得很,日后若有機會,必得向他虛心請教云云。 杜寶越聽越煩,越聽越覺得自己被折辱了,有一回便惱羞成怒道:“爹也夠了!什么機遇,便是個學堂罷了,看的也是我的才華,就是沒他們我也進的去!什么數一數二的秀才,又是知縣大人的得意門生,打量誰不知道似的,那一起子狂妄書生都盡數落榜,還有什么臉面!要學你學,我才不學!” 哥哥不如弟弟本就叫人羞憤欲死,杜寶心氣兒又格外高,便是躲都來不及,偏杜江又頻頻嘮叨,這才爆發了,對杜文敵意更甚。 杜江聽了這些話,只差點氣死,覺得他真是不識好歹。于是父子倆冷戰數日,后杜江軟硬兼施、威逼利誘,這才拖著杜寶來了。 然而來雖來了,杜寶心中反而越發抵觸,如今又親眼見了這家人住的大宅子,室內一應好布置,自然妒火中燒,覺得這群人是故意給他們爺倆兒難看。 什么二叔,什么恩情,都是糊弄鬼的!若當真像爹說的那樣好,這么大的宅子如何不叫我們一同居???他們自己錦衣玉食,只叫我們爺倆兒蜷縮在窩棚里!若說沒地方,那是傻子都不信的,難不成外頭那些下人不喘氣?合著我們這些正經親戚反倒不如那些奴才! 著實可惡! 等飯菜上桌,色香味俱全,方才還一臉冷傲的杜寶卻又活像是換了個人,不等叔叔嬸子相讓,便已經抄起筷子大吃大嚼,還專門挑那些葷膩值錢的,對青菜瞧都不瞧一眼。 因今日有客到訪,王氏特意囑咐廚房做了一桌八個好菜,還殺了一只肥雞燉了,又細火紅燜了一只風干羊蹄,骨酥rou爛,十分入味,這會兒見杜寶如此不堪,便又心疼起來。 非但王氏心中不快,便是那邊杜江一張臉也都要黑了,先是幾次三番沖杜寶使眼色都無濟于事,只得強壓怒氣出聲喝道:“放下!長輩沒動筷子,哪有你吃的份兒?!” 杜寶卻充耳不聞,嘴里吧唧吧唧的嚼著一塊肥嫩的雞rou,涎水四濺,口齒不清的說道:“飯做得了不就是給人吃的么?你送了他們家那么大一個柜子,費了好大功夫,便是出去賣也能得幾貫錢,我竟吃不得了?” 打從出生到現在,不管是同爺爺奶奶一桌,還是如今只他們爺兒倆過活,哪頓飯不都是他先吃?最肥嫩味美的也都是特特留給他的,十多年下來,饒是中間有三叔家幾個小崽子打岔,他也早已習慣成自然,如何能改? 再者他心中也有怨氣,便是平時跋扈七分,今日也必要刻意做出十二分來,故而尤其不堪。 說罷,竟又站起來,卷起袖子,小山一般的上半身越過大半張桌子,徑直將rou最多的一塊羊蹄夾到自己碗中,然后美滋滋的用力一舔沾滿油水的筷子,甩開胳膊用兩只手抱著啃起來。 王氏母女都看的目瞪口呆,胃中翻滾,幾欲作嘔,杜河也不由得擰起眉頭。 這哪里像是讀書人,當真同街上的潑皮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杜江不會說道,被他三言兩語堵了,又見他這般吃相不堪入目,只覺得一張老臉都被丟盡了!他一張臉慢慢紫漲,又說了兩句也沒回應,干脆抬手一個耳刮子,竟將杜寶掀翻在地。 他當真是氣狠了。原本他就覺得虧欠二弟一家,此番杜寶上學又是二弟跑前跑后的出力,他今兒過來也是為了緩和關系,哪知這個畜生竟如此不著調! 送人家柜子,你道我閑著沒事兒吃飽了撐的么?平白無故的為甚送人家柜子!你道你爹我做活不知道累,還是磨破了手不知道疼,還是我不知道賣出去能換錢?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個不長進的畜生! 這樣對你盡心盡力的二叔,便是再多幾件家具怕還不夠答人情的,你非但不感激,不好好奉承靠攏,竟還有臉說要吃回來……吃吃吃,怎么不撐死你這小兔崽子! 杜寶活了將近十七年,沒人碰他一根手指頭,故而也沒將父親的話放在心上,結果冷不防被打倒在地,整個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