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香綃面色大變,額頭盡是冷汗:“這是河陽公主投水了!” “我那大jiejie怎會自己投水?為了齊,她定不會死在競陵王面前!”姜清渠仍舊不愿相信。 “那……那豈不是更糟?”香綃抖著嗓兒,道,“那就是……那競陵王,將剛出了月子的河陽公主,丟到了水里頭吶!” 姜清渠巨震。 “公主,這,咱們……還去求競陵王嗎?”香綃小聲問。 “你傻還是本公主傻?還不快點走!” 作者有話要說: 姜靈洲:??咩咩咩???我過的一點都不慘???? 第79章 叛亂終 姜清渠步伐細碎, 走了一小段路,便迎面撞上了一個紫袍玉帶的男人。 “二meimei?” 黑夜里,那男人的聲音極是耳熟,讓姜清渠陡然青白了面色。她低垂著頭,喏喏道:“清兒……清兒見過皇兄?!?/br> 這面露疲色、長身玉立的男人, 正是齊太子姜晏然。 “二meimei身子已大安了?”姜晏然早就聽說惹出大禍的姜清渠生了病, 以是一直留在武揚。此刻看姜清渠的模樣,似乎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于是, 姜晏然道, “那正好, 父皇說了, 衛烈既反,你也不用在這邊備嫁了, 回華亭去便是?!?/br> 他雖說的簡單, 可姜清渠知道, 在華亭等著她的東西必然不簡單。 “皇兄!”姜清渠的嗓音拔高了, “父皇是怎樣的性子,皇兄難道不知道嗎?如果皇兄要清兒回華亭去,那就是要清兒死……” “你干蠢事的時候,怎么不見得頭腦有如今這么敏快?”姜晏然的眉眼中有一分厭色,“父皇早兩天就差人傳話與我,定要把你帶回華亭去,你也不用多說什么了?!?/br> 齊帝知道姜清渠的所作所為后,自是震怒萬分。他無法容忍自己這個女兒再留在外面丟人現眼, 定要將她召回去。 姜晏然知道,等著姜清渠的結局無非那么幾種。失了貞潔的女子,在齊國寸步難行。她若能在深宮禁苑中孤苦伶仃地度過余生,已是最好不過的結局了——好歹保住了一條命,好過被送去嫁給祆教主祭那七老八十的老頭子。 姜晏然說罷,揚一揚手,身旁的侍從便大步上前,將姜清渠與婢女分開,左右架住了姜清渠,要拖她回客房去。 “把二公主看好了,莫要讓她再跑走了。若是看守有失,則以瀆職論斬?!苯倘坏?。 “不……不!皇兄!”姜清渠死命地掙扎著,聲音凄厲,“清兒不想死!皇兄當真如此無情?!大jiejie是你的meimei,清兒就不是你的meimei了嗎?!皇兄!” “為兄已然手下留情?!苯倘槐砬椴蛔?,對她的掙扎熟視無睹。 姜清渠借著燈火,看到姜晏然那毫無動容的神情,心底一跳。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從前章貴人講給她的事兒——無論是怎樣的名門貴女,但凡是失了貞的,不是沉塘,便是投井,總之必然是死路一條。 一時間,姜清渠心底滿是絕望的驚懼。 這姜晏然就是要她死! 他從來都沒將她當做過meimei!她被池明珠奪走婚事時,姜晏然不曾出來幫她;她因“不如河陽”被父皇冷落責罵時,姜晏然不曾出來幫她;她被迫嫁給衛烈那個糟老頭子時,姜晏然不曾出來幫她…… 如今,她要回華亭去白白送死了,姜晏然竟說他“已然手下留情了”?! 一股怨毒之意涌上了姜清渠的心底。 “皇兄,你要清兒死,好,清兒回去?!彼哪抗馊缍旧咭话憔o緊盯著姜晏然,眼中的怨毒之意令姜晏然眉頭一皺,“只是,皇兄,你這樣冷酷無情的人,合該不得子嗣……這是報應!” “住嘴!”姜晏然陡然喝道。 太子妃葉玉兒落胎一事,是姜晏然心底最深的一道疤。 明明此前,太子妃一直胎象安穩。眼看便要生產了,可偏偏太子妃在八月余時落了水。不但孩子沒保住,連太子妃都險些喪了命。更令人嘆息的是,因這次落胎,太子妃的身子落下了病根,怕是以后都難以懷上了。 姜晏然與太子妃感情甚篤,身旁沒有妾室。如此一來,為了替皇室開枝散葉,葉皇后便不顧姜晏然的抗拒,著手替姜晏然挑選起側室來。為了這事,太子妃不知哭了多少回。 以是,姜晏然才會對姜靈洲生產一事格外重視,一定要她在齊國產下孩子、好好休養一番,再動身回魏國去。 此刻,姜清渠卻用這種怨毒的口氣揭開了他心底的疤痕,自然令姜晏然惱怒非常。 “皇兄,清兒有些事忘記同你說了,”姜清渠的聲音輕輕的,臉上展露出奇異又詭譎的笑容來,在幽幽的夜色里,竟宛如鬼魅一般,“太子妃跌入水池,才不是她自己不小心崴了腳落下去的,是清兒……在背后推了一把……哈哈哈……” 姜晏然的面色陡然僵硬,渾身血脈恍如瞬時倒沖上頭頂。 “你、你說什么?”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微顫,“二meimei,你最好是在胡說八道。還是你已瘋了不成,竟然張口就說這種話?” “清兒都要死了,有什么可胡說八道的?”姜清渠輕笑起來,聲音拖得極長,“當然,清兒也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罷了。那時清兒還覺得愧疚不已,現在清兒只恨沒讓她淹死在那池子里頭……??!” “啪!” 重重一記耳光,落在姜清渠面頰上。她被姜晏然抽得眼前一片昏花,口中還在喃喃不停,“反正那葉玉兒平日就一貫趾高氣昂,仗著有個皇后姑母,便在這宮中作威作福,忘了自個兒是誰……真是活該吶!” 姜晏然黑沉著面色,臉色極為可怕,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對姜清渠這個meimei最后的憐憫之心,也隨著那一巴掌消泯殆盡。 他揉了揉手腕,聲音啞啞,冷然道:“二meimei不想回華亭去?好,為兄便圓了你這個心愿,讓你去別處便是?!?/br> 聞言,姜清渠詫異地抬起了頭。下意識的,她知道這之后不會有好事。果不其然,姜晏然接著道:“祆教主祭向父皇求娶公主。他一把年紀,已有了十五六房妻妾,想來也不會介意你是不是貞潔女子。既然二meimei不愿回華亭去,那便嫁去祆教吧?!?/br> 說罷,他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被架著的姜清渠愣住了。 ——嫁給,祆教主祭? ——有了十五六房妻妾的老頭子……? 許久后,她尖銳的嘶叫聲才遙遙傳來,透著瘋狂與歇斯底里,像是將死之人的掙扎。 “皇兄!皇兄!你怎么可以如此對我?!皇兄——皇兄!你不可以這樣對待清兒!” *** 次日,蕭駿馳的酒醒了。 他一旦酒醒,就會想起自己酒后做的糊涂事來。昨夜抽自己耳光、跳水游泳的事兒,令他不由扶著額頭,重重地嘆了一聲。 “王爺醒了?” 坐在桌案邊的姜靈洲問。 她逗著奶娘懷里的蕭逾璋,目光不曾從蕭逾璋那雪嫩一團的臉蛋上移開。要不是蕭駿馳發出了點悉悉索索的聲音,她怕是理都不會理一下她的夫君。 “……春兒,看這邊,看這邊?!彼街捰忤暗氖种?,眉眼里盛滿了溫柔之意。 隔著一道簾子,蕭駿馳胡亂地自己套上了衣衫。他看到珠簾外不僅站著王妃,還站在奶娘,便無奈道:“王妃大清早就叫奶娘來房里,也不怕讓人看到本王醉后模樣?” “橫豎丟的是王爺的臉面,不是妾身的臉面?!苯`洲又哄了一下蕭逾璋,這才對奶娘道,“春兒似是又要睡著了,帶他去休息吧?!?/br> “等——等會兒罷?!笔掤E馳撩開珠簾,探出個頭來,“抱過來,讓本王瞧一瞧再走?!?/br> 奶娘應了喏,將已吮著手指睡著的蕭逾璋捧到了他的面前。蕭駿馳仔細打量一番,眼底有些失望,“我還道一個月不見,他能長得大些,沒想到現在還是這樣柔弱一團。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到學騎馬的年紀?” 他是很企盼那副畫面的——帶著自家的臭小子,騎馬馳騁在苗獵大會上,叫那些還沒婚嫁的太延貴女都面露愛慕之色,瘋狂地想要嫁給他的兒子。 “小孩子哪有長得那么快的?”奶娘笑道,“不過等小世子長大了,王爺便會覺得快了。這養育孩子,都是如此,一眨眼的功夫,兒女便紛紛成了家,離了巢。那時,王爺再感嘆也不遲?!?/br> “王妃辦過滿月沒有?”蕭駿馳問。 “打仗的時候,哪有心思大cao大辦?不過私底下辦了一次?!苯`洲答,“春哥兒極是聰慧,抓了我的胭脂盒子與發簪呢?!?/br> 蕭駿馳:…… 他沒大驚失色,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他怎么覺得,他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兒子的未來呢…… 蕭駿馳伸手,想要抱一下這與自己血rou相連的孩子。只是那熟睡的孩子方到了他的手里,他就渾身僵硬、緊張不已,生怕自己硌著這嬌嫩不已的小家伙。這懷里綿綿軟軟的一團,像是隨時會化開的雪。他抱起蕭逾璋來,仿佛比只身深入敵陣還要困難些。 “不、不抱了,不抱了?!彼B連把孩子還到了奶娘手里,嘆道,“本王不擅長做這些。還是待春兒長大了,再教他騎馬射箭吧,這些我擅長?!?/br> 蕭駿馳和姜靈洲顯然是有密話要說,奶娘便抱著蕭逾璋告了辭。 待仆從都離去后,蕭駿馳從臉盆里掬起一捧水,敷衍地擦洗了臉,這才道:“王妃,我知你要問什么。那賀奇逃跑前,放火燒了召城;整座召城,連帶著那行宮都化為廢墟。城內骸骨無數,都燒的面目全非,辨不出來誰是誰。要想找出格胡娜與劉琮,實在困難?!?/br> 頓了頓,他用袖子擦了臉,道:“不過有人似是在城外撞見了他們,但姜恒守口如瓶,我也探聽不出一二來。要我說,若他們已葬身火海,那也是無法;若還活著,便也當他們已葬身火海,那便是最好的?!?/br> 姜靈洲默然了。 她覺得蕭駿馳說得對。 劉琮是叛臣賊子,而格胡娜嫁給了劉琮為后。無論局勢如何扭轉,齊帝都會下令追殺他二人,以正國綱。若是齊帝能當做他二人已葬身于召城火海,那也許逃出生天的他們便能有條活路。 想到從前在太延時,格胡娜那英姿颯爽、令男子都自愧不如的明朗身姿,姜靈洲不由輕輕一嘆,只覺得歲月如流,轉眼間便是物是人非。 惟愿她真的逃出了那場大火,與劉琮一道遠去他鄉。無論是去了她心心念念的穆爾沁草原,還是什么竹菊為伴、雞鴨為鄰的鄉間,都好過在那滿布素雪的孤寂行宮里,做不成模樣的帝王與皇后。 “賀奇燒了召城?”她想到那大火,便問,“那百姓豈不是要流離失所?” “是,你二叔叔正在為此事頭疼著?!笔掤E馳道。 “王爺……妾身……想求王爺一件事?!苯`洲咬了咬下唇,道,“妾可否在齊國再停留一陣時日?妾想為那些因大火而流離失所的災民盡一份綿薄之力?!?/br> “王妃去做便是。只是你萬萬要保重身體,切莫太過cao勞?!笔掤E馳道。 姜靈洲抿唇一笑,點了點頭。一忽兒,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從身后的小柜里拿出個機匣來。蕭駿馳一見那機匣,心情就有些復雜:“怎么,王妃又迷上這些小玩意兒了?” 上次那應君玉做了一堆匣子,讓姜靈洲沒日沒夜地解,一副茶飯不思模樣,連他這個夫君都要向后排。沒想到現在戰事平定了,她還在沉迷開匣。 “非也?!苯`洲道,“這匣子,只憑借妾身是解不開的?!?/br> “怎么說?”蕭駿馳問。 “王爺去平定衛烈之亂的時候,妾身也并非什么都不曾做。應君玉跟著妾身一道來了武揚,妾便要他將當年舊事一五一十地道出?!苯`洲低垂了眸光,隨即緩緩敘出當年的往事。 十年前,應君玉初出茅驢,年少輕狂,揚言要以自己十年光陰為賭注,要人來解開他所制的第一個多極連環。這般猖狂得意,引來無數人爭相試賭??烧麻g,可卻無人能解開他的巧手之作。 最后一日,酒樓的雅閣前,卻來了一個口cao齊國之音的老者。 “我們少主愿試上一試……” 那時,應君玉以為這少主應是位風華正茂、恰及弱冠的才俊。于是,他便如往常一般,叫那老者捧走了多極連環,嚷道:“若是一日內解不開,便要包了我三日酒錢!” “一日是決計不成的。老夫要返回齊國,將此物呈給少主才行。這齊魏之間,往返少說也要十五日?!蹦抢险叽鸬?。 “十五日?”應君玉嗤之以鼻,“想要拖延時間便直說,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既已是最后一日,應先生不如試上一試?”那老者答,“若應先生不信,便與老夫一道走便是。這沿途車馬酒菜,皆由老夫來出便是?!?/br> “你出?”少年應君玉打量一眼這老頭子,道,“酒我只喝十銀一壇千柳釀,逢滿月便要一壇百兩高頂紅開饞。你出得起么?” “不在話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