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青鸞睡的正香甜,隱隱約約感到一片黑壓壓的東西壓過來。睜眼一看,謝睿執著油燈,披著大衣站在床邊?!靶蚜??”他若無其事道:“醒了往里面挪挪?!?/br> 章青鸞懵懵懂懂的,承治帝索性將燈放在一旁,親自動手翻滾。青鸞剛挨到里側的褥子,冰的一激靈,立即跳起來道:“不行,這邊我剛暖熱的?!睗L回原位,翻了個身,故意不看他。 承治帝輕笑了聲,大衣隨手扔在腳下,壓著青鸞和被子滾到里側。章青鸞閉著眼,睫毛顫抖不已。心里做了千萬遍建設,謝睿拉開被子鉆進來時,青鸞還是有些難以接受?!爸x,謝睿。你能不跟我擠一個被窩嗎?!?/br> 承治帝輕嗤一聲,“那我何不睡在圣乾殿?!?/br> 章青鸞惱道:“那你為什么不睡在圣乾殿?” 謝?!鳌寺?,沉吟道:“自然是過來審你。你躲了我兩日,現在該交代清楚,你的落紅是怎么回事了吧?!?/br> 章青鸞道:“我不知道?!?/br> “恩?你不知道?!敝x睿拔高音調,反問道。 章青鸞別過臉,白嫩的脖頸透著清香。謝睿嗅著她頸側,半晌道:“得,這件事我先不問你?;屎?,你說你沒有學過規矩??傇撝?,后宮不得干政?!?/br> 章青鸞怒而轉頭,“你什么意思?”猝不及防,兩人面挨面,四目相對。 不經意的親密,比刻意設計更讓人心顫。謝睿抬抬嘴皮子就能碰到她的唇,啞聲道:“你接見了新任衍圣公的母親和meimei?!鳖D,“為什么不和我商量?!?/br> 章青鸞烏眸清澈,譏道:“本宮身為皇后,連接見女眷的資格都沒有?皇上要是如此論罪,臣妾也無話可說。不如這樣,皇上拎個女官過來,將我一日三餐,衣食住行,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統統記下來,日日給你呈閱可好?” 謝睿竟然點點頭,“唔,此法甚好,就按皇后說的辦?!倍匀L呼嘯,謝睿下意識一躲。 章青鸞攥著粉拳,落在他耳畔,咬牙切齒道:“我接見孔金氏和亭姐兒的時候,他們還是孔府里的孤兒寡母。這都算干政?” 謝睿淡淡拉下她拳頭,握在手里把玩?!澳悄愀嬖V朕,你三哥帶孔嬰瑋來見我,你三嫂帶孔嬰瑋的母親和meimei見你。這是什么意思?” 章青鸞抿了抿唇,冷靜的反問他:“那你什么意思?我這個皇后要怎么做,不聽不聞不問。早知如此,你怎么不在王家挑個皇后,何必挑章青鸞呢?!痹秸f越氣,“你若不滿孔嬰瑋當衍圣公,大可拒了我三哥。沖我火什么火?!?/br> 謝睿不以為忤,淡淡道:“皇后何必如此激動。朕不過是勸勸你,如今你是皇后,恩賞也要有個度。朕前腳見過孔嬰瑋,后腳你就接見女眷。和朕連個商量都不打,封衍圣公是小事。以后這樣的事還多著?!?/br> 謝睿支起身子,掰開她緊攥的拳頭,將手指一根根摸出來,道:“你的根在河南,章陶兩家教出來的姑娘,朕也不指望你什么事都不管。朕只盼你記著,這大魏不僅是朕的大魏,將來還是我們孩子的大魏。百年基業,皇后打算一直和朕擰著干?” 青鸞一愣,喃喃道:“我只是……真的有這么嚴重嗎?” 謝睿笑道:“不嚴重?!?/br> “你?!鼻帑[氣的滿面通紅,愧疚之情一掃而光。 謝睿緩緩道:“青鸞,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和我擰著沒關系。你有私心也沒關心。但不要事事都瞞著朕。朝堂之上無小事,朕……我以前不過是個落魄皇子,沒有人教導過我怎么治理天下。萬一捅出什么簍子,朕怕,補不上去?!?/br> 青鸞一下子怔住了,“為什么?!?/br> 屋內靜了一會,謝睿道:“朕,心里沒底?!?/br> “謝睿?!?/br> “恩?” 青鸞問:“你今天怎么這么奇怪?!?/br> 謝睿沉默片刻,坦言道:“戶部劉俞仁想代都察院許淮去齊地?!?/br> 章青鸞不太明白,“有什么問題嗎?”她知道許淮和三哥親近,卻不明白謝睿什么意思。試探的問,“你是想換人,又怕許淮是我三哥的人不好交代?” “朕有那么小心眼嗎?!敝x睿瞥她一眼,解釋道:“劉俞仁父親是劉宗光?!?/br> 這個章青鸞隱約有印象,“二宗?我記得二宗一直不合。劉俞仁想去齊地,是因為另一個什么宗在齊地嗎?” “是啊?!敝x睿長長吁出一口氣,“劉俞仁和譚宗賢有殺父之仇。如今先帝之死,朝臣中尚有疑慮。小齊王那邊只能安撫,可又不能讓他太得寸進尺。你三哥的辦法很好,許淮是章年卿的心腹大將,他去一定能辦好?!?/br> 章青鸞似懂非懂的問,“你怕劉俞仁公報私仇嗎?!币会樢娧?。 謝睿驚訝的看她一眼。 是夜。章年卿喝的醉醺醺的回到章府,還未坐下,馮俏匆匆出來道:“天德哥?!鄙焓衷谒矍盎位?,“腦子還清楚嗎?我有話對你說?!?/br> 章年卿一把攥住她在眼前亂晃的手,醉眼朦朧道:“恩,你說?!?/br> 馮俏道:“宮里傳來消息,劉俞仁去求皇上換人,他想代替許淮去齊地?!?/br> 章年卿目中瞬間清醒,“從哪得到的消息?” 馮俏蹙眉道:“我也不清楚,夜里忽然有人送信來,聽門房說,也不像是宮里人。來人說是河南帶過來的家信,門房便沒多問?!?/br> 章年卿拿起濃茶猛灌了一口,“信呢,拿來我看看。這青鸞,怎么搞的。她怎么知道前朝的事?!?/br> 該不會這傻孩子派人窺伺帝蹤。 章年卿心沉到淵底。 馮俏也想到這一點,喃喃道:“究竟怎么回事?!?/br> 劉俞仁求皇上換人,不算什么大事。別說章年卿,馮俏閉著眼睛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皇上會見大臣,連詳談了什么都知道。 這就糟糕了。 鳳儀宮,燭光昏暗。 龍鳳被動了一下,男人低笑道:“這紅被怎么還沒換?!闭虑帑[咕噥一聲,道:“娘和三嫂都叮囑我,紅被紅帳都要蓋夠三月才準換下來。不然會不吉利的?!?/br> 謝睿目光認真的看著她,“你還在意這個?” “恩?!闭虑帑[悶悶道。 謝睿吻上她潔白的肩頭,“恩?” 不知被子動了哪,青鸞嚯的睜眼,嬌斥道:“謝睿!” 承治帝低低笑了,“皇后,放肆?!?/br> 第213章 晨曦清輝照耀,圣乾殿上鎏金的檐角流轉著旋旎的光。四周還有些暗沉,天還未大亮。 承治帝沒有繼承自獻宗帝以來的優良傳統,習慣在朝議前開閣會。韋九孝才剛剛在新帝面前站穩腳跟,不大敢勸。韋九孝抹了把臉,殷勤的邁入殿內,“皇上,皇上?” 殿內空無一人,韋九孝大驚,忙叫來值夜太監問:“皇上呢?”他昨夜親自服侍承治帝睡下,看著皇上睡熟才走的。 值夜太監平靜道:“皇上半夜醒了,去了鳳儀宮歇下,一直都沒有回來?!?/br> 韋九孝陰狠的問:“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叫醒我?” “韋爺爺難得歇息,小的怎么敢打擾?!敝狄固O譏道。 宮里并不是人人都服韋九孝,太監們也分好幾個派系。章青鸞進宮后,章年卿以前在內閣當差留下的人脈。幾乎一半都留給了章青鸞。值夜太監也看的清楚形勢。 韋九孝暗啐一口,咬緊牙關,忙帶著龍袍龍靴等物,奔赴鳳儀宮。 去時,承治帝已經醒了。紗幔重重,依稀見兩個人在拉扯著什么。韋九孝看不清承治帝的表情,只聽那邊聲音悉悉索索的,韋九孝支起耳朵也聽不真切。 承治帝低笑一聲,朗聲道:“韋九孝,衣服端來沒有?!?/br> “拿來了,拿來了?!表f九孝忙著宮女魚貫而入。進去后才發現,先前站在那給皇上穿衣服的是皇后娘娘。 章青鸞不甘不愿替他束上腰帶,見宮女端龍袍進來,丟下手道:“喏,服侍你的人來了?!贝蛑?,想回去睡個回籠覺。手腕被抓住,章青鸞錯愕的回頭。 謝睿雙臂大張,攥著他的手已經穿好袖子。 龍袍有些下滑,遮住章青鸞一半手。她心里驀地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仿佛被金黃色的權力籠罩著。謝睿松手的時候,章青鸞下意識的捏了下他袖子,浮龍繡紋凸出,有些硌手。 “青鸞?”承治帝眼中微微笑意,詢問道:“怎么了?” 章青鸞懊惱的別過臉,知道他誤會了,也不解釋,直接上床睡了。章青鸞睡下了沒多久,就聽到宮女追著謝睿的腳步出去。穿這么快?章青鸞扭頭一看,謝睿正在外面坐著穿靴子。 章府里,難得貪床的還有章年卿。 馮俏難為情的看著外面的天光,章年卿伏在馮俏身上,鼾聲如雷。馮俏連床帳都不敢拉,“天德哥,你醒醒。天亮了,該起床了?!?/br> 章年卿眼皮重若千斤,頭痛不已,哄道:“俏俏乖,別吵?!笔窒仑S滿滑膩,馮俏去掰他的手。章年卿霍然睜開眼睛,危險道:“你干什么?”目光如刀,刮的馮俏心一駭。 “我干什么?”馮俏氣笑了,打他手道:“你握的是我,叫你你不醒,拿開你的手,你反倒醒了?!?/br> 章年卿自知理虧,裝傻賣楞,親著她耳朵道:“敢說沒有我份?!瘪T俏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有……”章年卿在她耳旁小聲嘀咕句什么,馮俏的聲音噶然而止。 馮俏面紅耳赤,燦若朝霞,黛眉壓怒道:“那你怎么不說還有阿丘和阿稚的功勞啊?!?/br> 章年卿笑吟吟的握住她的腰,錦被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兩人親密的偎在一起。章年卿悠然自得道:“難不成,阿丘阿稚不是我給你的?”笑意中裹挾著nongnong纏綿,推著馮俏不斷朝前,不自覺抱住他精瘦的腰。 章年卿長嘆一聲,垂目看著馮俏。從眉毛、瓊鼻、紅唇到優美的脖頸。他由衷的感嘆,父親的眼光是真的好。還好小姑娘早早訂給了他,章年卿俯首親著馮俏鎖骨,馮俏按著他太陽xue,溫柔道:“頭還疼嗎?” 章年卿忙中偷閑道:“疼。所以我打算告病假,今天不上朝了?!?/br> 馮俏一聽,趕緊捧起章年卿的臉。古銅色的臉上紅潮隱隱,雙目茫然的被人捧住臉。嘴唇微張,來不及頭收回的舌尖,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傻乎乎的大狗。 馮俏撲哧一笑,嬌嗔道:“章大人忘了昨天你說過什么?!?/br> 章年卿目露委屈,不悅道:“我絕對沒說過不碰你?!?/br> 章年卿這幅樣子實在難得一見,簡直傻乎乎的可愛。馮俏忍不住親了親他委屈的唇,這才道:“你不是說今天要去打聽一下,那封疑似青鸞遞出來的信是怎么回事嗎?!?/br> 可是章年卿現在一點也不關心什么信。甚至有些懊惱,低吼道:“我宿醉一晚,頭疼著呢?!贝笥旭T俏不心疼他的意思。 馮俏捧著他的臉,揉了揉。不理會他的撒嬌,翻身道:“天德哥,真的要起了。小心誤了朝會?!?/br> 章年卿不情不愿的被放倒,看著馮俏起身叫水。不知道哪里來的怒火,一把將人拽會懷里,錦被一扯,隔著裘褲大開大合幾下,鬧的馮俏剛生出幾分情動。他卻忽然撒手,帶著怒氣穿好衣靴,甩手離去,連馮俏看都不看一眼。 馮俏身子有些發軟,趴在被子上看著他不斷發笑。早膳不是馮俏做的,章年卿勉為其難喝了碗油茶面糊。離開的時候倒是進屋看了看馮俏,居高臨下的問:“早上你的說青鸞的信是怎么回事?!?/br> 馮俏見時候不早了,便沒有取笑鬧他。認真的講了遍原委,囑咐道:“若真是青鸞,你也別太著急。改日我去進宮見見她,和她好好說說?!?/br> 章年卿面色沉重的點點頭,記憶有些回歸,匆匆撂下一句道:“我看這個消息八成不是青鸞遞出來的?!?/br> 青鸞身邊有章年卿的人,他們遞消息有自己的渠道。前兩年章年卿在閣的時候,事情再緊急,何曾以這種方式收過消息。 這一點新帝也心知肚明,如不然自己的書房內外,怎么就恰到好處避開章年卿所有耳目。打定心思后,章年卿問:“想吃什么,下朝我路過御正街,我給你帶?!?/br> 馮俏笑著催促他趕緊走,“行啦。府里有下人,我想吃什么會囑咐他們去買。章大人就不必cao心了?!?/br> 章年卿皺皺眉,起身道:“下次催我走,別一口一個‘章大人’的喊了?!?/br> “為什么?” 章年卿一腳跨出門外,定定的回頭:“阿萱記住便可?!贝蟛诫x去。 馮俏心里一陣狂跳,悸動不已……章大人,阿萱。 她好像知道為什么了。